“谢姨,你在宫中年深日久,竟也不知此地?”封灵籁的声音似寒泉击石,刺破了墓穴般的死寂。
谢重雪喉头干涩,艰难开口:“此地……乃宫闱深处绝密禁地,废弃经年,典籍无载,口耳不传……我只知水榭荒废,却不知其下……竟藏着这等邪异!”
她并非推脱。这水榭下的祭坛,阴森诡谲远超想象,绝非寻常宫室规制。那些符咒的样式、青铜匣的古拙纹路,皆透着一股源自上古的邪祟之气。
封灵籁闻言,目光并未在那血字警告上停留,反而愈发锐利地审视着青铜匣及其周遭,在无形的空气中捕捉着致命的线索,评估着迫在眉睫的凶险。
“宫闱秘辛,沉疴积弊。不想出路,竟与此等邪物毗邻。”她语声沉凝,透着洞悉真相后的厌恶,却无半分惧色。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青铜匣内那原本幽微的青白光芒,毫无征兆地骤然一亮!
光芒虽依旧黯淡,却清晰了数倍,宛如匣中邪物猛地睁开了眼睛,又似一次冰冷的呼吸。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刺骨阴寒的气流,如同沉睡巨兽的鼻息,无声无息地从匣上密密麻麻的孔洞中逸散,拂过两人面颊。
那气流带着难以言喻的衰败与死寂,仿佛能瞬间冻结血液,吸走生机。
谢重雪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后退半步,惊惶望向封灵籁。
幽光映照下,封灵籁面色更显苍白如雪,然而那双眸子却骤然亮起,寒芒四射,如同冰原上燃起的星火。
她猛地抬手,并非指向那诡谲的青铜匣,而是直指石台后方那片被浓重阴影吞噬的角落。
“听!”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急迫道,“有水声!是活水流动!还有风!”
谢重雪强抑心悸,凝神细听。
果然,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与青铜匣带来的无形压迫之下,一丝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潺潺水声,混杂着一缕几乎难以察觉、带着外界湿润水汽的微风,隐约传来!
那就意味着,这是通往外界唯一的生路!
然而,那活水出口,偏偏隐在青铜匣幽光无法触及的最浓重黑暗深处,紧贴着散发不祥气息的石台后方。
想要过去,几乎无可避免地要擦过血字森然的石板,以及不断逸散阴寒的诡异青铜匣。
头顶上方,远处水榭边缘,沉重的脚步声与金属甲片刮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隐隐飘落。
前有邪物拦路,后有追兵索命!
封灵籁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霉味与死气的冰冷空气,胸中悍勇之气陡生。她不再看那血字,目光如炬,死死锁定阴影深处的希望所在。
“走!”一声低喝,她反手再次扣住谢重雪手腕,力道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更为决绝,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志,“闭气!凝神!莫看!莫思!跟紧我!”
话音未落,她已如离弦劲矢,拉着谢重雪,义无反顾地冲向那片连接生路,却也紧邻着诅咒深渊的至暗阴影。
谢重雪只觉手腕一紧,一股沛然莫御却又清冷如玉的内力传来,她身不由己被带着前冲。
耳畔风声呼啸,夹杂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甫一踏入阴影,青铜匣逸散的阴寒死气便如跗骨之蛆,汹涌缠来,比方才浓烈了十倍不止!
谢重雪只觉浑身血液似要凝固,骨髓深处都透出寒意,若非封灵籁渡来一股精纯内力护住心脉,她几乎当场僵毙。
她死死咬紧牙关,紧闭双目,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瞥向石台方向,只觉那幽幽的青白微光,隔着黑暗都似能穿透眼皮,带来不祥的悸动。
封灵籁却如暗夜灵狐,双眸在极致的黑暗中反而亮若寒星。她屏息凝神,五感催发至巅峰。
那潺潺水声与带着水汽的微风,在死寂与邪异的双重压迫下,微弱如风中残烛,却是唯一的生途明灯。
她身形灵动,步法玄奥,每步踏出都精准避开地面可能的障碍或骸骨,拉着谢重雪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内左穿右插。
头顶上方,追兵的脚步声与甲片摩擦声已清晰可闻,如同重锤敲在两人紧绷的心弦上。
兵刃拖过石阶的刺耳刮擦,近在咫尺!
“再快!”封灵籁声音压至极限,她猛地发力。
谢重雪只觉身体一轻,几乎是被她带着向前飞掠。
眼看两人即将擦过石台边缘,距离那水汽源头不过数步之遥,异变再生!
青铜匣内沉寂的青白幽光,毫无征兆地轰然暴涨!
不再是微弱的呼吸,而是濒死巨兽的狂怒咆哮!
刺目的惨绿光芒瞬间撕裂浓稠黑暗,将石台周遭映得一片妖异。
光芒诡异地凝聚成束,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触手,猛地从孔洞中激射而出,直噬向近在咫尺的两人。
与此同时,一股比先前阴寒百倍、蕴含着无尽怨毒与死寂的冰冷气流,如同九幽寒潮汹涌喷发!
气流所过,空气发出细微的冻结之声,石壁上瞬间凝结出惨白的霜花。
“不好!”封灵籁反应极快!
千钧一发之际,她非但不退,反而将谢重雪猛地向侧前方一推:“趴下!闭气!”
自己则如陀螺般疾旋,“斩万难”刀身灌注精纯内力,刹那间刀光泼洒如银瀑,一招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将青白光束死死拦在方寸之外。
但那阴寒死气不仅不退,反而更加疯狂地冲击、冻结,试图瓦解这最后的屏障。
沛然莫御的阴邪之力透刀传来,直侵经脉。
封灵籁玉面瞬间血色尽褪,鬓角渗出细密汗珠,显是内息激荡,承受着万钧重压。
这邪物之威,凶戾霸道,远超她所料!
谢重雪被推得一个趔趄,重重扑倒在冰冷湿滑的地面,脸紧贴着生满苔藓、腥气弥漫的石头。
她死死闭眼屏息,只听身后劲风如鬼哭,寒气砭骨入髓,夹杂着封灵籁长刀破空的锐啸与邪异光束碰撞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异响。
她心胆俱裂,却知此刻一动便是拖累,唯有将身体死死贴伏于地,纹丝不动。
封灵籁深知久守必失!
头顶追兵将至,身后邪物凶狂,唯有险中求生。她银牙暗咬,丹田内力陡然逆转。
“斩万难”上流转的阴柔劲力瞬间转为至刚至阳,绵密如雨的刀花骤然一收,凝成一道凝练无比、锋锐绝伦的无形气刃,带着刺骨寒意与玉石俱焚的决绝,硬生生劈开了纠缠不休的光束与寒流,在绝境中撕开一道微小的罅隙。
“走!”封灵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她一把抓起地上的谢重雪,不顾身后邪光如影随形般追击,身形如电,向着水声最清晰、微风最清凉之处亡命扑去。
噗通!
冰冷刺骨的活水瞬间将两人吞没。
这地底暗河之水,阴寒彻骨,却也裹挟着外界鲜活流动的生机。
那紧追不舍的青铜匣邪光撞入水中,惨绿光芒顿时被水流阻隔、扭曲、折射,宛如无数条不甘的碧磷毒蛇在水中狂乱舞动,嘶嘶作响,终究被这至柔之水化去了凶戾锋芒,再难伤及二人分毫。
封灵籁紧攥谢重雪手腕,力道之大,在这汹涌湍急的寒流中,竟成了谢重雪唯一的依凭与浮木。
暗河水流湍急异常,裹挟着地底特有的阴湿腥气,猛烈冲刷着二人身躯。
谢重雪猝不及防呛了一口冰水,寒意直透肺腑,激得她浑身剧颤,气血翻腾。
身后石台边缘,隐隐传来追兵气急败坏的怒吼与惊疑的呼喝,以及那青铜匣中不甘心渐渐低沉的诡异嗡鸣,终被奔腾不息的水声彻底掩盖。
刺骨的冰寒与溺水的恐慌如藤蔓缠心。
谢重雪强咬牙关,竭力睁开被水流刺痛的双眼。
浑浊的水中,她只能勉强捕捉到前方封灵籁那一抹墨色的身影,在激流中奋力前游,宛若一片被卷入深渊漩涡的黑羽。
她如瀑的乌发在水中狂乱散开、舞动,恰似一丛绝望挣扎的墨色水草。
“闭气!是顺流!”封灵籁的声音穿透冰冷水幕传来,以内力凝束成线,虽被水流阻隔消减,却依旧清晰地印入谢重雪耳中。
她似乎深谙水性,不再徒劳对抗水势,反而灵巧借力转身,调整姿态,一手紧攥谢重雪,两人如同两条深谙水性的游鱼,顺着那更疾更深的暗流,向着未知的前方潜游而去。
冰冷的河水裹挟着她们,时间在无尽的黑暗与窒息中缓慢流淌。
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熬过百年。
封灵籁内功深厚,气息绵长,尚能支撑。
谢重雪却渐感不支,胸口如同被巨石死死压住,憋闷欲炸,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冰冷的河水无孔不入,她四肢百骸的气力正随着体温飞速流逝。
就在她神智昏沉,手几乎要松开那唯一依凭之际,前方奔涌的水流陡然变得平缓开阔。
一直凝神感知前方的封灵籁猛地发力一拽,带着她奋力向上冲去!
哗啦——!
两人终于破水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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