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人看见了,三品中,前些天被一个两百多年的鲶鱼精打伤了,不足为惧!”
“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吗?”
“暂时看不出,不过玉山想靠这小子力挽狂澜,未免可笑!”
“继续盯着吧,计划继续,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是。”
药圣堂。
写着三个大字的旌旗飘着,现出底下的几个人影。老头正在给晕厥的船家诊脉,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摇着头晃着脑道:“惊惧过度导致的晕厥,四肢错位骨折,至少在床上休息五天才能下地。喝满七天的药,才能痊愈。”
老头开完药方正好见徒步而来的杨炽,吹胡子瞪眼地撇过头去,“臭小子来干嘛,你要有伤我可不治,一个不听医嘱的家伙治好了也会再折腾,浪费我的时间。”
他手背向外,像是扫灰尘一般地往外扇了扇。
炽烈的浓香从他脑后那个不想直视的少年左手边出发,萦绕在他的周围,钻进他的鼻子,勾引着他胃里的馋虫。
是一只刚出炉的烤鸡,果木炭烤,金黄色的油,酥脆的外皮。只是盯着它就能想象到入嘴的鲜嫩,爆汁的口感。
“这是孝敬给您的。”杨炽把烤鸡摆在老头的面前,还随手给他倒一杯茶水。
老头也不是一个孤傲的人,以风卷残云之势解决了冒着罪恶香气的烤鸡。杨炽把打量船家的目光收回来,转到老头身上就看见他正在严肃地擦嘴,视线下落桌子上是整整齐齐地摆成一整只鸡的骨头。
……
好身法。
“行啦,看在烤鸡的份上,有话快说!”
“范大夫,请问患者身上各处可有异常?”
范老斜眼看他,那毫无波澜的表情,瞧着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看吧!”一块中间染成黑色的布丢到了烤鸡旁边,散发着腥臭的味道,杨炽闻着品出几分的熟悉。
“鲶鱼的黏液,黑了吧唧的,臭气熏天,是我最讨厌的鱼之一!”
这与他前天晚上在破庙遇到的是同一个妖。
“多谢范老。”
“欸,这就走了?!那你下次来的时候可别带病人了,给我带条鱼吧!欸,就红烧的那种!!”
林鱼百无聊赖地靠在树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两百年的妖怎么就混到了连城里都待不下去的程度了呢?
月影穿过树梢,浓密的树冠连一丝光亮也不放过,全部吸收,黑得不见五指。
细密的尖牙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嘴唇长得老大,腥臭的味道阵阵发散,诡异的嘶吼带着风的咆哮,在林鱼的耳边爆炸。
少年的鼻孔被塞满了布包,保证连一丝空气也进不去,衣服后摆的布料光荣牺牲,成为了林鱼的面罩。
“我说臭鱼,就凭你着两百三十年的道行还敢舞到我的面前,知道人间有句话就肉包子打狗吗!虽然你恶心到连我的食谱都上不了!”
大鱼愤怒吼叫,冲着林鱼的面门而去,仿若流星锤大地之势。
林鱼右脚后撤,飞身上前右膝凝聚全身之力,狠狠撞向鲶鱼之前被他扯下半边的左腮。重伤未愈,又被大力袭击,鲶鱼疼得在半空中翻了个圈,黑雾纠缠林鱼而上,吞噬,捆绑。
少年用一个非常反人类的扭曲了自己的身体,避开了黑雾的同时出现在了鲶鱼精的面前,削得尖利的树枝被双手紧握用力捅向疼倒在地的鲶鱼。
鲶鱼鱼尾一摆,尖刺撞上坚硬的鳞片,发出刺耳的兵戈敲击声,深长的一道,摩擦出几粒火星。
林鱼落到树梢,半蹲着看着因为剧痛而急促呼吸的鲶鱼,眼中的杀意让鲶鱼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如芒在背。
“你,为什么要替人类做事?!”
“哈?!谁告诉你我在替人类做事的啊?!你脑子抽了吗?”林鱼真心地发问,仿佛只要鲶鱼精回答是,他就立马卸下他的鱼头,看看里面出现的问题。
鲶鱼:“……你放屁,你不帮人类,你打我干什么?!”
“因为你欠打啊!”林鱼更加疑惑了,明明是这个鲶鱼精先找上门来挨揍的,怎么感觉像他在欺负“食物”了!
鲶鱼:……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眶酸酸的,好歹也是比他大三十岁的老妖怪了,为什么说不过也打不过呢!
“你等着,我先去吃几个人,等我恢复好的!”
林鱼:……
鲶鱼跑得飞快,林鱼也没想拦他,见过喜欢找死的,没见过这么着急投胎的。
跃了几个树头,离鲶鱼彻底远远的,还有努力绽放的小野花,花瓣鼓鼓囊囊的,仿佛汁液都要炸出来。
从天蚕妖那边打架赢来的三套衣服,两件都葬送在了臭鱼的手里,想到这里林鱼藏在肉中的爪子就忍不住亮出,在树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完全没有办法原谅那条臭鱼,不仅浪费了他六文钱一碗的素面,还有这两件衣服的血仇,刻骨铭心!
所以……
林鱼望向不远处的寺庙,下午的时候就发现这里有人在布置,当时他就猜想应该是那个道士准备抓鱼了。
他今晚就要亲眼见证臭鱼的灭亡,借以祭奠他死去的爱衣和六文钱!
林鱼凶狠地咬下一口韭菜饼子,坐等好戏开场。
毫不知情的鲶鱼迅速地被杨炽和数十名衙役在符箓阵法下打包进葫芦,和自己的分身作伴。
好快的男人。
林鱼不满足地啃下最后一口韭菜饼子,舔干净手上的油香,剩下的唾液混合物用面罩毁尸灭迹,又成为了一个清清爽爽的好少年。
“这鲶鱼已经害数十人,也成恶妖,我要将其带回师门,镇在塔下超度轮回。”杨炽对着众衙役抱拳道。
“多谢大师对海城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站在前面的衙役头子眼含热泪。自五月前鲶鱼精出现以来,他们已经失去了两个好兄弟,上头只管叫他们去捉拿,也不曾增派人手和武器,只叹自己的漂泊的浮萍,贱命一条,无人问津。
如今杨炽将妖怪收服,他们的生命安全和生活才有了保障,总觉得心中酸酸的。
“降妖除魔乃我之责,无需言谢。”
衙役看着杨炽,心里总是有无法言说的激动和情绪,总觉得不该就这么结束。
“杨大师,有恩必报我们这些小人物还是懂得,虽是你的职责,但是您就是救了我们呀!有恩不报,这叫我以后怎么在衙门混啊!”
“是呀,头儿说得没错!我们都是懂得感恩的!杨大师可以一定要接受啊!”
“没错,今晚就上头儿家吃饭去!让我们大家伙一起好好感谢一下杨大师!”
衙役头子拐了一下借花献佛的小子,见杨炽点头之后,开怀大笑起来。
人群熙攘,带着温暖的橘黄色的火光渐行渐远。
下山数天,杨炽第一次感受到回到山门之中和师父,师兄师姐们走在一起的日子。
沉静的面容在此刻出现了一些外露的情绪,他的嘴角轻轻上扬着,步伐轻快,迈向万家灯火。
林鱼还是第一次见到杨炽的笑脸,那日狠绝,下手干脆利落的道士仍在眼,和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年重合到一起。
可惜了。
如果他不是道士……
答案在肚子里,林鱼一觉到天亮。
黑影步履匆匆,掠过长了半米的杂草,口中不断抱怨:“要不是给了钱,老子八辈子都不会来这种鬼地方,真是服了,一个荒郊野外能有什么宝贝!等我回去,一定要那个老头好看!”
他悻悻地往前大步走着,身后背着一把漆黑的大刀,隐隐透出一丝血气。
林鱼用尾巴逗弄着花瓣上的露水,抬眼就看到了这一幕。
没想到平常鲜有人至的野山,这两天都挺热闹的嘛!
一批一批人前仆后继的。
杨炽现在应该还在城里,他暂时还没办法回去,反正闲来无事,他也想凑个热闹。
那人的功夫不低,林鱼悄摸摸地跟着还差点被发现了好几次,断断续续,左一鼻子闻,右一鼻子嗅的,才跟着男人来到了一个断壁残垣,像是一个荒废了许久的城。
“果然在这!”男人大喜,脚步又快了一些。
林鱼上下左右,里里外外都转了个遍,他能闻到一些味道,有些熟悉又有点陌生。
这里让他的背后隐隐发毛。他在门口焦虑地徘徊了十几个来回,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这里是何所在。
男人小跑进了大殿,而那里却已经有个人在了。
“什么人?!”
漆黑的大刀悄然出鞘,男人抬手举到了胸前,身体微微前倾,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死死盯住那抹白影。
杨炽转过身来,剑出鞘握在手中,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师父让他下山游历的同时将各地门派遗址中存储的物件带回玉山。
却没想到居然有人找到了这里,看不出对方的来路,但是杨炽有感觉,那人应该是冲着他师父口中的物件而来。
男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没等杨炽沉默多久,就张牙舞爪地冲着杨炽的面门而去,重而大的巨刃当头砍下,破开空气,带着尖戾的风声。
杨炽偏开脑袋,利剑寒光从下狠狠劈开巨刀,右脚蓄力跃起至半空,依势而下,重刺。
刀光剑影,速度连林鱼的猫眼都快要捕捉不清,好在这个被抛弃的房子主梁还算结实。
巨刀男人的手段狠毒,招招奔着杨炽的死门;也许是昨晩制服鱼精费了点功夫,又或者是伤还没有好全,杨炽的额头现在布满了汗水,明显有点力不从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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