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捡人2

“住手!”

孟浮生开口阻止两人暴行,“你们是想打死他吗?那些东西我也看到了,那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红裤衩眉眼冷冽,藏得很好,“让他乱偷东西,教训教训而已,说不定也偷了我们的呢?我要好好找找。”

他一把拽过少年怀里的布包,却没拽动,手腕还被咬了一口。红裤衩疼得眸露凶光,忽然从口袋掏出一把刀子,朝孟浮生砍去。

孟浮生手里拿着相机没躲开,手背出血。

“醉温之意不在酒,忍很久了吧。”

“谁让你知道太多。”

光头男也加入混战。

两人都是没练过的,跟孟浮生打很快就落了下风,红裤衩鼻青眼肿哀求,光头男疼得满地打滚。

女人刚醒过来,看到这个景象,瞬间花容失色。

孟浮生从男人行李中找到绳子,将两人绑在一起,她手里拿一把刀,刀尖在两人间来回游移。

红裤衩吓得不敢说话。

“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索命恶鬼?”

“我们哪知道她说了什么,谁记得。”光头男装糊涂。

“那我提醒提醒你们,矫瑞东。”

话音刚落,山洞吹进一股湿冷的风,仿若三九阴寒,三人脸色全变了。

孟浮生悄悄打开手机录音。

然而面前两人依旧没打算开口,她也完全没要硬撬他们嘴的意思,目光转向女人。

这三个人中,数她心里防线最弱。

随着她靠近,女人身体不断往山洞里面挪,掌下冒汗,孟浮生鼓起的庞大影子尽数倾覆她身上。

“不……不要过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杀我!”

孟浮生才将刀贴上她的脸,女人脸色就全白了。

“招不招?”

“我……”

光头男大叫:“别听她的,不能说!”

孟浮生一手刀将他砍晕,“啧,真碍事儿,这下轮到你了。”

红裤衩倒地后,女人彻底放弃反抗,将杀害矫瑞东的过程全数道出。

事情结束已是晚上十二点。

七月半,鬼门开。

虽知此地阳气炽盛,孟浮生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忽然,她想起那个被她遗忘的人。

回过头,少年一双黑洞洞的眼珠子正从杂草似的头发下直勾勾盯她,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坐在阴影中,不见表情。

她立在光明里,眼神平静。

他望着她,孟浮生莫名觉得他的眼神饱含倔强。这感觉来得很突兀,且,没有缘由。

孟浮生缓缓走过去,少年下意识往后退。

“你别动,小心身上的伤。”

她声音软和下来。

那身影果然停了,安静坐在那里。

她把电筒插在石壁缝隙里,走过去,在少年戒备的目光中缓缓蹲下。

“手伸出来,我看下。”

他没伸。

“刚才抓我时候不是挺来劲的吗?现在矜持什么?”孟浮生蓦地一改话锋,面前那双眼睛似乎不可置信动了一下。

也是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对方有一双大而亮的眼睛,双眼皮,炯炯有神。

“呵,能听懂人话。”

在他反应前,她把他手抓过来,袖子卷上去,照着手电筒的光,窥见上面大片斑紫。刚才那两人下手不轻。

“我那有药膏,等下冲洗完抹上。”

夏季蚊虫多,她来岛前备了些消肿膏药。

少年依旧没吭声。

孟浮生挑眉,“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我叫孟浮生,你叫什么名字?”

他嘴巴紧抿,没有应答。

“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孟浮生拍拍手起身,了无兴趣哂笑:“那我的东西你也别吃了,嘴巴一直闭着好了。”

她拿起食物包就走。

少年猛地扑过去,咬住她手腕,孟浮生瞬间吃痛皱眉,“你是狗啊,松口。”

他慢慢松开。

“我以后就叫你狗娃吧。”

“……”

她看出他不喜欢,又唤两声,逼他开口。

“我叫陈音音。”他握紧拳头,声音倔强清透。

孟浮生这次听清了,却分明耳熟。

在成为导演之前,她曾编写过一个剧本,那是一篇比较古早的小说,里面有个漂亮的炮灰配角与他同名同姓。孟浮生一生拍过很多角色,之所以还能记得这个,是因为这个炮灰投入了太多她的私人感情,他的命运是她畸爱下的产物。

她从未这样偏爱过哪个角色。身为炮灰,却给了他远胜主角的容貌,甚至后来想给他最尊贵的帝位,把所有最好都给他。

那孟浮生为什么最后改变主意了?

写死他全家,写他起兵造反,造反失败变疯变魔,坠落城墙,结束自己可悲的一生。

——没有她的世界,他为什么要活着?

——我造了你,你一生都该归我。

孟浮生疯狂且不可示人的念头被一道重物落地声拉回来。

陈音音学她把女人劈晕了,而后顶着鸡窝头看她。

孟浮生很快明白过来,他这是要洗澡。

她视线嫌弃扫过他全身:“毛都没长齐,我对你可没兴趣。”

陈音音头发下的脸看不清情绪,“衣服。”

孟浮生从行李箱里给他挑了两件宽松的衬衫和牛仔裤。

陈音音安静接过,往洞口去了,脱衣服时,没忍住回头望一眼孟浮生,看见她坐进了自己搭的帐篷。

洞口雨水声淅沥,孟浮生在帐篷里刷相机里拍的模特照片,都是边启根据她喜好挑选的一些圈内模特。

八块腹肌的型男、身形修长的霸总、清纯阳光的男高,争奇斗艳……

孟浮生惊觉自己已经很久没给模特拍照了,她每日接触的那些艺人、模特,皮囊艳丽者不计其数,可让她一眼就非他不可的,至今未出现,久而久之,她无有兴趣给他们拍照。

帐篷外的水生似乎弱了些。

陈音音洗漱已渐进尾声。孟浮生却猛地关闭相机,烦躁拉开侧面的拉链,没有意外,她看见了他清俊挺拔的背影。

像脑中无数次描摹的那样修长完美。

仿若多年夙求一朝如愿,长进浮生肉里的意识在这一刻冲破桎梏予她回应。

白生生的,咔嚓一声。

陈音音脑中轰然炸裂,回头怔忪,恼怒令他面颊生愠,一捧雨水浇头而下。

“非礼勿视。”他声音冷下两分。

孟浮生及时阖上拉链,擦干镜头水珠,查看抓拍到的照片,竟偷笑出声来。

陈音音面红耳赤,急忙穿上衣服,撩开帐篷。

咻咻两声箭矢夹恨袭来。

孟浮生快速躲开,见陈音音气得不轻,特意指了指墙根的食物包,“这张照片就当是你的饭钱了,如果没有这些食物,你早就饿死了,一张照片换一条命不亏。”

陈音音大概懂她在说什么,杵在那儿,嘴巴抿得跟蚌壳一样,吭不出气。

孟浮生目光极快扫过他全身。

人高、腿细、脖子直,眼睛清澈透亮,红红的嘴巴,气质倔强干净,是极具美感的少年。

他此刻衬衫纽扣系错,衣领外翻,露出里面白皙无暇的肌肤。

孟浮生心头难扼悸动,脑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想签他。

她会将他打造成圈内最完美的艺术品,最顶流的艺人,最漂亮的金丝雀。

陈音音盘腿坐在墙根,像是被孟浮生的歪理说服了,也有可能是在组织言辞骂她,安静入食。

她躺回帐篷里,半晌探出脑袋,点了点隔壁红裤衩搭的帐篷,“你今晚睡那个。”

他头也没抬。

孟浮生没再管他,缩回去,阖上拉链,又拉开,伸出脑袋,“药膏趁早抹,留疤不好看。”

陈音音没动。

孟浮生眨眼笑:“后面够不着,要不要我帮你?”

他终于抬起眼眸,冷淡一声,“不知羞.耻。”

“……”

她气罢发笑:“自己脱.光送上门,怪不得别人看。”

他愤而抬手,“嗖嗖”两声,孟浮生已快一步躲进帐篷。

她太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惬意的觉了,雨水啪嗒,敲打着梦,像交响乐。

连续半年的鬼惊梦,在这一夜戛然而止,意外安然。直到,鼻腔嗅到一丝刺鼻烟味。

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山洞口的火已经烧起来了,火声里夹杂光头男等人得意的笑声。

中计了。

孟浮生立刻去看陈音音,少年早已昏迷,面颊潮红,身上滚烫厉害。

孟浮生摸一把他额头,果真发烧了。

洞口被东西堵住,浓浊烟雾一股脑窜进来,熏得人脑眼昏花。

空气中仿佛还有未散尽的药效,孟浮生脚步虚浮,艰难从箱中拿出两瓶水浇灌毛巾,捂住自己与陈音音的口鼻。

“快醒醒!”

“出事了,陈音音!他们要杀人灭口!”

“快醒来!”

他浓密的睫毛丛终于颤动,仿若噩梦踩空般惊醒,他睁开眼睛,耳边是孟浮生焦急的喊声。

铺天盖地的浓烟将人吞没。

她咳嗽一声接一声。再这样下去,不出两分钟,两人都得窒息死在这儿。

为今之计,尽管洞口烈火漫天,也只能拼死一试。她将山洞里所有能用的水都浇在自己身上,拿起摄像机的支架,准备第一个出去。

她昏沉站起,步伐歪扭。

陈音音却快速拉住她手,“后面。”

“什么?”她有些听不清。

“里面有出口。”

陈音音直接拉住她朝洞里跑。

这回孟浮生听清了,心中惊喜,跟着他走。

陈音音扒开一层杂草,底下竟是个狗洞般大小的出口,难怪昨晚没人看见他进山洞。

陈音音先出去,把手伸给她。两人间隔一层不甚明朗的亮光,她在黑暗里,他在黎明下,他向她伸手,黑眸澄静。

孟浮生刚放上去,便被他快速抓牢。掌下是炽热滚烫的温度,却并不粗糙。

孟浮生对他流落荒岛的身份产生怀疑。

两人没有大张旗鼓找上门,躲在暗处观察情况。此刻天正蒙蒙亮,头顶蓄一汪灰蓝,朝霞与月光同在,神奇而伟岸。

洞口不知何时又来了一群人,看样子是那三人同伙。孟浮生注意到其中一人气势骇人,国字脸、鹰钩鼻,皮带下别了把枪,应该是这群人的头儿。

“力哥,要不进去看看,这么久没动静,人应该是熏死了。”光头男提议。

力哥点头。

红裤衩当先剥开洞口碎石杂草,看清里面场景,立刻大叫。

“人跑了!”

光头男与女人俱惊,很快搜到那个洞。

“应该是走不久,都去搜!不能让人跑了!”力哥下令,要不是怕处理尸体麻烦,刚才就把两人一枪崩了。

孟浮生松口气,坐下来,发现陈音音的手一直被她攥着,掌心已经出了汗。

“谢谢。”她松开手。

陈音音没吭声。

“我约的船最晚今天下午到,等船来了,我们就有救了。”孟浮生调整相机参数,因为随身佩戴,光头男等人没能拿走。

她举起相机,朝霞氤氲,薄月淡勾,他侧颊静谧恬静,她悄悄抓拍一张,被陈音音发现了。

两人四目对望,不避不让。

陈音音清澈的眉眼终是柔软在黎明微凉的光雾里,清瘦身躯倾染坍塌,扑了孟浮生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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