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脑袋一空,面对余皖的突然凑近,一时间面红耳赤。
等等……他方才说什么?
顿了半秒,云清这才细细回味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随后他脸上的红晕寸寸褪下,剧烈跳动的心脏也瞬间降温转变为麻木。
什么叫做——小、清、倌???
清倌,清倌,清倌……
这简单二字不断在他脑内回荡。
云清从出生起,头一回意识到,
明明是还算担忧的语气可以也说出这样冰冷的字句。
忽然回想起昨日对方也是这样称呼自己——小馆。云清脸色一黑。
呵。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但他——
竟敢将本殿下想作是那种轻浮之人!亏得他那天对他那么……
“我不是……清倌。”
云清忍着怒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回道。
最后两个字的咬字非常之重,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不是么,那难道是……”
花魁?
年纪轻轻的就被强制做这种活计,太没人性了!不能够吧?!
余皖瞪着眼睛,震惊地就要说不出话来。
此时另一边——
书院众人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竟敢直接拉着六皇子攀谈!”
“没见过,好像是新来的小门派弟子吧?”
“不过小皇子不是才刚来几日么?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啊!啧啧啧。”
“不过,这小道士长得倒是很合我胃口……”
“虽说不及六皇子美貌,但这幅清清冷冷的矜持样儿……倒也勾人。”
“呵,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花瓶一个!到头来还不是归云门的草包大弟子么!这两人怎么认识的,莫不是……”
话虽未说完众人却是心领神会,皆是一脸的意味深长,议论者阴恻恻突兀阴森地笑起来一片。
“尔——”
温子然向来尔雅温文,此时却有些沉不住气,皱眉正要反驳,身边却有人更急躁。
“诶诶!这边怎么看着要打起来了!”
“怎的打人呢?”
季舒玄早就耐不住了,顿时就冲了上去给了来人一拳。
凭什么?
是个什么东西也敢骂东方余皖。
另一边
———
“你莫不是……”余皖犹犹豫豫纠结是不是要开口询问一下。
就见云清眉头紧皱,上前捂住余皖的嘴,企图阻止他的大不敬发言。
“闭嘴,不许再说。”
再不堵上恐怕又要说什么鬼话脏了他的耳朵。
原先他是气疯了,甚至动了些想喊人把这眼神不好的家伙儿拖下去砍十个脑袋的念头。
但转念一想又找到了更为气愤的点。
这个笨蛋……
是怎么知道清倌的?
云清和其他皇子不同,他是皇上出宫游玩后的意外,从小就不受宠,要不是前几位大哥相继意外,皇上又临近驾崩,大抵现在也是回不来的。
从小就浸染在混乱贫困的环境,因此他深知花柳处的景象。
他看人向来很准。
这人看着就像是被人拐到那种地方,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帮人数钱。
就算客人想对自己做什么,只用随便拿块点心就会用现在这样一脸茫然无辜的神色,乖乖张开嘴巴让人去亲去吸,被咬痛了也不敢喊出声,等意识过来想反抗又打不过,只会娇气地被压在人家身底下哭。
就算被人一起做更过分的事也阻止不了……
云清想象越发过分,越想越恼,面色也愈发阴沉。
在他的手掌触碰到余皖的前一刻,季舒玄握紧剑柄,闪身挡在余皖面前,隔开了两人。
温子然也不知何时站在余皖身侧,微躬身应道。
“殿下莫要冲动,在书院待人礼为先。”
殿下?什么殿下?
余皖双眼迷茫,一时间有些愣怔,这又是什么情况。
云清收回了手,深深地看了余皖一眼,背手转身离去。
罢了。
让这笨蛋自己去想个明白。
“你和六皇子认识?”待人散去大半后,季舒玄这才抬眸出声道。
什么……?谁?!
皇子?该不会是……!?
几人把事情都捋顺一遍之后,余皖一阵后怕。
余皖低头看向那只刚刚拽着皇子的手。
把当今皇子当做勾栏小倌。
吾命休矣——
这下要完,余皖想。
之后的各类娱乐活动余皖表现便很是兴致缺缺。
他有些失神地举杯,欲借酒消愁,却抿了一口清淡幽香。
是茶。
书院内禁止饮酒,自然是只有茶水以供师生饮用。
清茶如镜,映出他一双明眸暗淡,余皖失神落魄,未久坐先行告辞离去。
季舒玄欲要上前追去,被温子然拦下,他淡淡去看来人渐行渐远的影子。
“让他独处一会儿。”
“正好,我们聊聊。”
季舒玄收回目光,双手交叉环胸,转而扫视眼前的少年。
“没错,”温子然微微点头,“小余哥哥也该换宿舍了。”
“比试比试?”季舒玄嗤笑道,微微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书院第十九条,严**院弟子私自斗殴。”温子然熟稔地列出院规,语气平静。
况且
“温某相信,你很快就会主动把他送过来的。”
季舒玄闻言停下动作,挑眉“说说看。”
后山某处。
“死,能苟,死……”
片片花瓣断断续续地从空中飘落,到最后只剩下最后一瓣。
“啊?……怎么是……”最后一片花瓣无精打采地连在花蕊上,摇摇欲坠。
这回不会是要在这栽了吧。
余皖在树下烦躁地扒拉着花草,一想到自己刚刚所做作为,又猛地好一阵胃疼。
真·物理上的胃疼。
生理与心理痛苦百般交杂,余皖干脆不再去想,闭上眼无力地靠在树上。
过度的疼痛让他在昏迷中不时惊醒。
唔,花香怎么变浓重了。
北冥昊看到余皖的时候。
阳光穿过树荫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少年正在花丛中靠着榕树半躺,新月似的眉懒懒地下垂,眼皮轻合遮住大半神色,虽是晴空日,但此刻他更像是荒凉庭院里破败的镜中月,脆弱动人。
当少年发现他时,眼中的一丝忧伤还没来得及闪烁就消失了,似乎是故意隐藏起来的。
那张如同玉兰一般白皙的脸,很快又转变成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是你?”
余皖衣袖下的手背在身后,手中的花蕊被揉作成一团。
等等!
这位老兄是哪位来着……
方才不会、不会都被看到了吧?
要是被发现自己在揪着花瓣数数那还演什么啊呜呜呜!
真是太尼玛丢人了。
“怎么是这幅表情?……小花,我很吓人吗?”
余皖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一种没有由来的直觉告诉他——
大事不妙。
“算了,我直接说罢。”粉衣男子唇角的笑意依旧,但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来找你是为了我的师弟,温子然。”
北冥昊扇子上下挥了挥,扇子带动周边的空气,带着花香幽幽散开。
“这么多年了,从未见过他有什么亲近之人……哥哥?呵呵,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
“虽然不知道你给他喂了什么迷药,让他这么在意你,但是——如果被我发现你对他动了什么歪心思。”
说话者顿了顿,语气还是如初见般细腻文雅,但话里话外分明无不透露着威胁。
他转身又看了一眼余皖,少年侧脸的轮廓被晚霞勾勒成艳丽的风景。
只见余皖清冷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生动的变化,略带痛苦的神色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
“你、怀疑我。”
半晌他才听见从少年口中吐出的话语,尾音气若游丝,仿佛从灵魂深处抽出,但是毫无疑问是肯定的陈述句。
语气很是坚定,可他分明是那么脆弱的花骨朵。
轻轻一折,便是根茎寸断,即刻凋零。
被人怀疑,让他远离,就这么痛么?
北冥昊眼神中难得露出一丝迷惑。
痛痛痛——
废话,被人掐着谁不痛?更不用说现在。
背后的衣衫早就被汗打湿黏成一片。
就在北冥昊放话之际,余皖腹部都受到了更为刺激的抽痛,胃部如有把锋利的小刀在乱划,一下一下,感觉整个内里都被捅得不成模样。
他备受煎熬,如果能叫出声,余皖必定让全天下的聋子听清他的苦楚。
北冥昊只是这么静静地注视着他,余皖强忍不适报以淡淡的回视。
这样处心积虑接近他们的人有很多,北冥昊想。
这些人很多。
但无不例外都是为了宗门秘宝。
从来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露出痛苦的神色,除了——
濒临死亡的时候。
没错,死。
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一般,北冥昊眼中的疑惑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兴奋取代。
快枯萎的小花会是什么样呢。
他竟然开始隐隐期待眼前人临死之际的表现。
北冥昊嘴角微勾,平稳的气息由于情绪起伏而微微凌乱,几乎是下一刻就瞬移到少年面前。
余皖近乎是听不清男人说的话语,用尽全力才堪堪维持,神态能够不被发觉出异常,因此他完全不知晓自己一言不发的姿态,又会如何激起眼前男人强烈的施.暴欲。
余皖垂眸,纤长的睫毛被汗又或是泪黏成一缕一缕,随着他急促的呼吸颤动,偶尔他吃力地抬眸,浅色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地盯着这个男人。
他默默地等待着,等这个人离开或者是等……自己疼死。
可惜等待并没有减轻余皖的痛苦,反而愈演愈烈。
那种疼从腹部向上游走,让他头晕恶心。
余皖微微喘息,呼出的空气逐渐稀薄,他失焦的眼神最终聚焦在某一处——
在自己脖颈上那只不断握紧、正在尝试杀害他的手。
他混沌地想着,
这么快……这么快就要下线了啊?
余皖:我多灾多难的脖子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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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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