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8月12日，李牧做了一件让人大跌眼镜的蠢事。

他的车与一辆公交发生剐蹭，伤的倒是不重可李牧不依不饶，当时公交上坐了不少人，李牧的车横在中央把路堵的死死的，他靠在车身上玩着手机不管众人如何谩骂就是不让路，大有一幅富家公子无理取闹欺负弱势群体的架势。

这件事影响巨大，很快就传遍了网络，一时间李牧险些被吐沫星子淹死，连李泽都想不明白，这个平时冷静到可怕的弟弟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么愚蠢的事？

不就是个剐蹭的小事故吗，交给保险公司处理就好，他拦车干嘛？

华人在异国他乡做生意本就很难，即便站住了脚也要处处小心行事，他到好，一顿无理取闹直接把自己送上热搜，他怎么想的？

李牧也不解释，眼瞧着根本不受任何影响，游戏玩的热火朝天。

到了中午的时候李牧说了声不想吃饭就离开了办公室，临走的时候还跟他哥抱了一下，拍了拍肩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助理跟着去看了，李牧拽了把椅子在天台晒太阳，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不妥的。

季风的电话已经打了无数遍也没人接，后来打到了小荷那里。

“你找他干嘛？”

季风心急的道，“我没法跟你解释，告诉我他在哪儿？”

“听说在天台晒太阳呢怎么了？”

“你怎么能让他去天台？”季风急疯了，可他现在根本出不了门，不知道刘家今天是怎么了，突然派了好多人看着他，任他好话说尽都没让他踏出房门半步。

“为什么不能去？又不是要跳楼，放心吧，他好的很，网上的事他根本不在乎。”小荷也觉得李牧这事办的挺神经的，可他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李牧做事向来有分寸，估计着有什么目的吧。

“我现在出不去，你赶紧想办法把他带下去，他在那里很危险。”

小荷不置可否，“季风，你们已经分手了，而且看李牧那样他也早就把你忘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纠缠的好。”

小荷懒得多说直接给挂了，不过他多少还是有点担心，李牧今天是挺反常的，不然这大热的天他去天台干嘛？

不过隔着门玻璃看也没见他怎么样，躺椅上靠着似乎还挺惬意。

时间转眼到了12点整，季风的电话再次打来的时候李牧接了。

“李牧！”

“说！”

“你，你还好吗？”

李牧声音冰冷，毫无感情，“我就是要在这里坐着，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我就是想亲眼看看我到底会不会死！”

季风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你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不躲着点儿？还有昨天，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为什么那么做你不知道吗？”

李牧自杀的前一天，一辆公交失控坠河，那场事故死了很多人。这件事季风已经经历了十二次，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知道你想救他们。”

“事实证明，想救人根本不难。”李牧做到了，那一车的人毫发无伤，最多就是耽误了当天的行程，还生了一肚子的气。因为李牧拦车的时间太久，天气又热，很多人骂到最后都没力气骂了，只能想办法换了交通工具，那辆车也不知何故再也打不着火，被修理厂拖走了。

“季风，你救过他们吗？”

季风沉默了许久，“救过一次，和你一样把车拦住，可那些人像疯了一样骂我打我，我当时真的很生气，我告诉那些人我是在救他们，可他们根本不信，车还是开了，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坠河。”

“你有尝试过别的方法吗？”

季风无言以对。

“那天让你在公寓留宿，你是不是走了？”

“你不在我留下还有什么意义？”

“桌子上那些文件你看了吗？”

季风一愣，他惊觉自己好像又错过了什么。

“我以为你昨天会来。”可能在他眼里所有人的命都微不足道，他对季风已经失望透了。

“那天你说那样的话，我心都死了，哪还有心情关心其他的事。”

“对，你不关心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想，既然不信我就去死吧！”

“我，我没有，我就是……”

李牧冷笑一声，“你想过没有，老天爷为什么让你回来？”

“当然是为了救你。”

“也许不单单是我还有他们，我们能重生这是天大的恩赐，可这份恩赐一定不是白给的。”

季风失语，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那么自私的人，“……你不生气吗？面对他们的谩骂。”

“救人之前我什么都没想，被人骂的时候我也生气，可我又想，怕什么？说不定明天我就死了，骂就骂呗，就算没死，我要面对整个网络的攻击那也无所谓，我自己就有一间网络公司我可以想办法平息舆论，我可以找借口，我甚至可以说我当时疯了，就算都不行，大不了让他们骂去，总有骂够的一天，和那么多人命比我觉得这点代价根本不算什么。”

李牧又道，“同时我也想向你证明，如果有心救人真的不难……季风，时间已经过去了。”

季风一愣，时间已经是12点46分了，不知不觉早已过了那个时间点。

“我还活着！”

这一刻季风彻底懵了，他真的改写了历史，他真的活了下来。

“你说你每次都会目睹我的死亡，可今天我不过打了一个电话就把你留在了家里，看来，不是你目睹我死亡，而是你特意赶过来看着我死！”

“不是的，那是天意，我……”

“别再狡辩了！”李牧望着远处昏暗的天，心如冰封，“那么多人命你都可以不在乎更别说我的命了，他们的谩骂让你觉得他们都该死，我不接受你的爱意，你一定也觉得我该死吧？”

“我真的没有这样想过，你相信我！”

“让我怎么相信你呢？事实如此，十二次机会你都没有救下我，十二次啊，粉身碎骨整整十二次，你知道有多疼吗？”

“……对不起。”

“也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只能让我回来自己救自己，我也的确做到了。”李牧诅咒般道：“季风，连输十二场，你该出局了！”

出局？出局？季风听着忙音，心如死灰！

许久许久之后他颓废的站起身，只觉得头昏脑胀眼前发黑，瞬间栽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李牧拉黑了季风所有联系方式，之所以还留着不过是等着今天。天台的风和那天一样大，天空和那天一样灰暗，可心情早已大不相同，他不在恐高，他不在惧怕，他是胜利者。

小荷躲在门后，该听的不该听的他可一字没落，风把声音吹过来每个字都那么清晰，他也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李牧为什么这么绝情。他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男人只能做朋友绝不能□□人，因为他的心早就死了！

他爱过一个人，又喜欢过一个人，周铭害他，他毫不留情的报复回去，让周铭用整整半生来恕罪。他看清了季风的伪善，一句出局彻底断了他前前后后几十年的念想。

现在李牧谁也不爱谁也不喜欢，将来的他也不可能真正的爱上任何人，就像他说过的，他只可能做个花花公子，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小荷不敢再喜欢他了，因为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

时至今日，小荷每次靠近他依旧能感觉到阵阵寒意，李牧的笑容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可他眼底的冰冷却叫人望而生畏。

“我昨天去了医院。”

李牧撇他一眼，“知道。”

虽然他可能不想听可小荷还是想告诉他，毕竟，怎么说呢，算是好事吧。

“季风病的挺重昏迷了好久，听说前两天刚醒，我寻思怎么说也认识就去看望了一下，结果他竟然说不认识我。”

李牧一皱眉，“怎么说？”

“听说是烧的太久把脑子烧坏了。”小荷点了点太阳穴，“失忆了。”

“真失忆了？”

小荷点点头，“医生说别的方面没什么问题，就是失忆了，原本我还不信，试了好久他还真失忆了，他知道我是谁，说是在学校见过我，还问我，以前都没说过话，为什么要去看他，看那样这几年的事他全忘了。”

“真的假的？”

小荷很肯定得点头，“绝对是真的，我提起你他一脸茫然，那眼神绝对装不出来。”

难道说，真出局了？老天爷收回了他所有的记忆？

“真的？”

“我上去就是一巴掌，他都被我打懵了，要是装的他早开骂了。”

李牧没什么表示，他想：也好，省着麻烦。

“听说刘伯要送他回国治疗，过几天就走。”

李牧还是没什么表示。

“你不去送送他？”

“那天在门外你不是都听见了？”李牧冷冷的道，“你觉得我该送他吗？”

小荷吓的脸都白了，“你，你发现了？”

“你的脸也藏不住事。”李牧好像并不介意，“有人分享秘密也不错。”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就算说了谁信呐？”李牧继续玩游戏，“以后我不提周铭你也别提季风！”

“成交！”

小荷见他不生气胆子又大了，“李牧，你不会真打算孤独终老吧？”

“你都问过多少遍了？”

“那你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小荷心平气和的说，“你有钱有貌大把的青春，只有真爱没有体会过，这是多大的遗憾？”

“我倒不觉得遗憾。”

“等你老了那天你就知道什么是遗憾了，你一定会后悔的，后悔孤独了一辈子。”

“我有个好哥哥好嫂子，还有刚出生的侄子，身后有个好助理，身边还有你这么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我不觉得孤独。”

“那晚上呢？一个人睡觉不冷吗？”

“这里是泰国，怎么可能冷。”

小荷翻白眼，“还能不能好好聊了？”

李牧总算放下了手机，看得出来他有认真在想，“你说，什么是真感情？”

小荷动了动嘴突然没了话，因为他也没遇到过真爱，他也说不清清楚。

“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吗？我母亲心脏病突发去世了，我父亲当时很冷静，甚至都没有哭过，他给母亲办了隆重的葬礼，礼貌的接待了每一个人，整个过程就像在招待一场宴会，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所有人都觉得他太冷漠太无情了，可就在那天晚上，他自杀了！”

小荷不可置信，可不知为何眼泪却掉了下来。

“那时候他们结婚都二十年了，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

李牧摇摇头，“我哥继承了几个亿的遗产，可他谁都不要，只要他那个病怏怏的初恋，即使我嫂子好多年没有怀孕他也不变心，怀孕后不管怎么作我哥都宠着她。后来我哥被害入狱，我嫂子受了惊吓滑了胎，因为没能保住李家的血脉我嫂子整个人都疯了，多次自杀未遂最后被强行送进了精神病院。那又是多深的感情？”

小荷听的明白，他说的一定是那一世的事，难怪他那么恨周铭。

“我们李家都是情种，也都遇到了此生最爱的人，你说我不相信爱情，我当然相信，曾经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可是我遇人不淑，我没有放弃我又试着去爱，可我又失败了，再后来我是怕了，怕受伤，怕再也找不到那种感情。”

“那我呢？我喜欢你三年了，你看不见吗？”

“我不想要他的欺骗也不想要你的暧昧，我只想要最纯粹的感情，小荷，在我看来生死相随才叫情比金坚，我要求的太高，谁敢接受？”

小荷犹豫了，犹豫了也就输了，他不是认真的人，他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也可以马上忘记一个人，从始至终他的爱都不够纯粹。

李牧的要求太高了也太较真了，根本不是他能承受的，他怕自己不够纯粹的爱有一天会再次让李牧受伤。

“小荷，我们只适合做朋友，做个无话不谈的朋友，我觉得这样挺好。”

小荷委屈的想掉泪儿。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不是喜欢被人追捧吗，公司的广告可以让你出镜，我还可以投资电影捧你做明星，到时候会有无数的人喜欢你，你也不用再为了钱讨好任何人，你可以去和任何感兴趣的人搞暧昧。”

“那你呢？”

“我？我要享受孤独，如果有一天我冷了我会去找一张喜欢的脸，让他做我的床伴，我可以包养他，这样只谈钱就够了。腻了我就换一个，或则同时养很多个。”

“那朋友能不能只有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