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最后一日卖韭菜饼子,来买的人都忍不住多买了几块,韭菜饼子第一回比果子饮还快卖完。
他们这段时日每天都能挣个一百多文钱,四天下来也攒了五百文,他们本来就有七两五钱家底,如今也凑足了八两!
收了摊子,时间还早,季榕夏就试着开始熬猪皮冻。
这新鲜的猪皮要清理干净,刮毛、剔除肥膘。
干净的肥膘还能拿来熬猪油。
黑色猪皮清洗好,切丝,再次用盐水清洗。
将猪皮丝放入锅中,加入清水、葱、姜、八角和少许花椒。
将水熬至原本的一半就能捞出葱、姜、八角和花椒,熬出的猪皮倒入碗中,将碗放入凉水静置。
季榕夏熬着猪皮,谷堂衿则是在一旁揉面。
面粉中加一小块老面,用温水揉成面团,放在一旁。
天气热半个时辰左右面就发好了,在面团中倒入一点点用稻草灰沉淀出的清水,将面揉至光滑。
那边季榕夏将猪肉剁成肉糜,加入清水、酒、酱油、少许盐、少许糖、少许香油、葱末、姜末,最后再加上稍微凝固些的猪皮冻碎,顺着一个方向搅拌肉糜,给肉馅上劲。
面团分成小剂子,擀成面皮,面皮中放入一小团肉馅,像是包包子一般捏着面皮旋转捏紧折好收口。
鏊子里加上些豆油,生煎褶子朝下一个挨一个放好,洒上少许水,再将草编锅盖盖上。
煎一小会,再打开锅盖,洒上一些水和油,盖上草编盖子再煎一会就可以出锅了。
“不用再添柴火了,一会就能吃了。”季榕夏伸手拍了拍坐在他身边帮忙烧火的谷堂衿。
谷堂衿应了一声:“好。”
他忙活完,一停下来就发现爹娘正在灶屋里瞧着他煎生煎。
“爹娘?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季榕夏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姚田兰:“没多久,我俩就是想着来看看你做什么好吃的呢。”
“生煎,南方的吃食,堂衿在游记中看过,同我说了,我试着做做。”季榕夏熟练地摆出谷堂衿来当挡箭牌。
谷堂衿:“我一说夏哥儿就做出来了,正好爹娘你们尝尝好不好吃,若是好吃,明日早食我们想着就卖这个了。”
“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倒是轻巧,夏哥儿还真给你做。”姚田兰嗔怪道。
“哎呀,爹娘,这灶屋里头热,你们出去坐,生煎一会就好了。”季榕夏不好意思地低头。
“好,我跟你爹出去等。”
等谷春财和姚田兰走了,季榕夏冲着谷堂衿眨巴眨巴眼:“让堂衿给我当由头了,担了个嘴馋的罪名。”
“那我得多吃几个才不亏。”谷堂衿笑道。
季榕夏弯腰将小生煎铲到盘子里,最后撒上葱花和芝麻,焦黄的外皮,不用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谷堂衿拿出了四个小碗、四双筷子和一点醋。
“这些天光是吃好菜了,我都圆润了许多。”姚田兰接过筷子,对着桌上这上面白胖底下焦黄的‘小包子’有些无从下手。
谷堂衿直接夹起一个生煎放到姚田兰的碗里。
“娘这生煎里面有汤汁,有些烫,慢些吃。”季榕夏提醒道。
季榕夏在做生煎时怕大家吃不惯,也怕汤汁太多会撒到衣服上,就减少了猪皮冻的量,但里头有多少汤,季榕夏也不知道,因而还是要提醒一句。
“好。”姚田兰闻言夹起包子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这一口咬得太小,只吃到了皮,这皮浸入了猪肉的香味又有嚼劲,能瞧见稍稍一点汤汁包裹着肉馅,轻轻吹一吹,再咬一口。
猪肉的香味跟焦香的外皮在口中炸开。
“嗯呐,这小包子真是好吃,这皮焦香焦香的。”姚田兰指了指底下那金黄的面皮说道,她又沾了沾醋再吃一口,沾了醋的生煎包又是另一种风味了。
“馅料汤汁挺多,吃起来很香。两口一个吃着爽快。”谷春财点点头又夹起一个生煎问道:“这又是猪肉又是油的,你们准备怎么卖?”
“这生煎个头有些小,我想着一个卖三文钱,两个卖五文钱。”季榕夏想了想说,“少做些,应当能卖出去。”
姚田兰鼓励道:“这么好吃,一定好卖。”
季榕夏夹起一个生煎咬了一口,汁水、肉馅和焦香的外皮融合在一处,比他想象得好吃多了!
吃饱喝足,季榕夏和谷堂衿就开始忙活着切肉和洗菜。
谷春财则是找了些泥砖和陶泥来修有些破旧的烤炉。
他们食肆的烤炉就建在灶台旁边,瞧着也是个灶台的模样,里头是个圆形的上下都开口的‘缸’,‘缸’嵌在灶台里,从底下烧火,可以将饼子贴在‘缸’壁上,火从底下烧起来上面贴的饼子就能烤熟,面饼熟了用铁签子一挑,就能把饼子挑出来。
若是想要烤肉,可以在上面架上架子,将肉挂在架子上便能烤了。
这个烤炉多年不用了,有些破旧,但修一修还能使。
“你修这个干什么?”姚田兰见他折腾这个旧烤炉,也不帮着切肉切菜,就问道。
“我想着教夏哥儿用这烤炉做饼子,要是以后他俩想做烤饼子和烤肉,这个烤炉也能有点用处。老是放在这儿不用,东西都要放坏了。当年这烤炉可花费了二百多文钱呢。”谷春财闷闷地说。
俩小的乐意折腾,他这些老家伙事也能派上用场了。
“这是个烤炉?我还当是放杂物的。”季榕夏有些稀奇地扫了好几眼,他们家可没有这样的泥烤炉。
“你别说,咱们上回用这个还是过年烤了些肉干吧?那都是五六年前了,可不就像是放杂物了吗?”姚田兰语气有些怀念地说。
“听爹娘说我还没生下来的时候,爹娘也是卖早食的,一天忙到晚,早食就是卖烤饼子。”见季榕夏好奇,谷堂衿解释道,“我生下来后,爹娘就不做早食买卖了,这个烤炉就不怎么用了。”
谷堂衿爷奶是从更北的地方逃荒过来的,那时候还是乱世,大燕朝还没立起来,四处都在打仗。
清赤县周围有河,田地肥沃,谷堂衿爷奶逃到此处就定居了下来。
他们没有田地,虽说有厨艺但身子不好,没撑几年就走了,谷春财用谷堂衿爷奶攒的银钱支起了个小摊子,那时候大燕朝刚建起来,还有些乱糟糟的,街上不少混子,别看现在谷春财像是个老实的老农模样,年轻时也是长得凶得很,有人敢抢他银钱砸他摊子他是真敢拼命。
一来二去的好歹是将摊子支撑下来,为了能够在县里落下根,谷春财跟本地村里的姚田兰成了婚。
姚田兰有两个长大成人的兄长,在家中也算受宠,谷堂衿外祖和外祖母农闲的时候会来县里帮把手,也因着这个姚田兰娘家舅舅心里不平,渐渐跟姚田兰的关系不太好了,没几年谷堂衿的外祖和外祖母就没了,谷堂衿爹娘俩人支撑着个小摊子辛辛苦苦攒了几年前,那是从早忙到晚,这才有银钱买了铺子开了食肆。
食肆开了几年,姚田兰才怀上,姚田兰本就体寒,谷春财少时又因为逃荒身体亏空得很,这一胎怀得很不容易,不然再辛苦也不会成婚那么多年才怀上孩子。
好容易生下来姚田兰还伤了身子,两人是不能再生了,对待谷堂衿也就格外精心,生怕这个孩子养不活。
为了有时间照顾谷堂衿,这早食生意也就不干了,店里还请了个伙计。
“那后来呢?那伙计呢?”季榕夏听得出神,此时就忍不住追问。
姚田兰微微皱眉:“我们请的是我二哥家的孩子,那孩子心眼多着呢,想着要学手艺,我们就想着若是他能安心干两年,就教他些本事,堂衿那时候瘦瘦弱弱的瞧着不是个能干灶上活的,我们就打算让堂衿读书识字,找旁的出路。我们当时想着这做饭的手艺传给我娘家孩子也不算是外传,都是一家人嘛。谁知道那孩子夜里偷偷去掀堂衿的被子,害他生了一场病,我就把人打发走了。”
也不能怪她不管娘家,自从她爹娘死了,娘家就不是她的家了。
大哥家跟他们倒是还有些来往,他们同二哥家是彻底断了来往。
“啊?”季榕夏没想到还有这事,怪不得在他记忆里谷家食肆似乎一直没有请什么伙计,都是自家干活。
“他大约是想着我死了,食肆就能归他。”谷堂衿笑了笑说。
“你还笑?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季榕夏用胳膊肘子怼了谷堂衿胸膛一下。
谷堂衿眉眼笑得更明媚了。
“爹娘真厉害,要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攒下这份家业。”季榕夏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爹娘这么厉害。
他家的人虽说也勤快,但多年都是扎根在清赤县,战乱的时候也没乱到他们这里,最多就是日子不好过他爹是家中老大,供养他爷奶先后离世,不过那时候自己都长到七八岁了,爷奶走得时候儿孙绕膝,走得很安心,真要是跟谷家人比起来可以说是运道好了。
爹娘这般厉害,自己还是得更加下力气练厨艺才是!
“你爹就是多亏了有手艺,不然我俩就是下死力气也攒不下多少银钱。”姚田兰笑道。
谷春财点头;“手艺重要。”
也不怪他在发现谷堂衿做菜,都能把铁锅烧坏之后,气得追着他打。
实在是将这份活命的本事看得重,不想断在他手里头。
“哎,爹,你看能不能订做一个泥板子,把板子塞进去,这样东西就能平放着烤。”季榕夏打量着烤炉灵光一闪问道。
“这板子怎么塞进去?”谷春财有些没听懂。
“这也容易,将板子做成半圆的模样,这样半圆的板子就能塞进去,留下几个卡口,两个半圆卡住就成,还能在里面加点挡头,板子就滑不下去。”谷堂衿看了几眼就说。
谷春财琢磨了会,觉得还真能成,以前也没想着要这么干,就是这样能烤的东西少,没有贴着缸壁烤得东西多,不过总有平放着烤更合适的东西,这样一弄也能勉强使一使。
谷春财:“这倒是好弄,我去跟钱陶匠说一声让他给咱们烧一个。”
“还是堂衿聪明,我都想不出来。”季榕夏丝毫不吝惜夸夸谷堂衿。
谷堂衿略矜持地点头:“只要不让我上灶,我是怪聪明的。”
听了这话,谷春财那严肃紧绷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