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付惊拉着江钦跑了很远,绕到看台后面,经过一片樱花树,一直到那片小树林的时候才停下。他跑的太快,松开江钦的手弯腰喘气,视线却没从他身上离开。
江钦缓缓喘着气,身体微微侧着,时不时地往前后瞥一眼。
“你总是这么瞻前顾后。”肖付惊说。
江钦将视线缓缓收回,“你总是那么容易冲动。”
一群鸟雀从他们头顶跃过,仿佛对两人的对峙全然不知,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飞远了。
肖付惊看着江钦,却没生气。他刚刚因为江钦的猜忌和沉默而烦躁,可当他被人群团团围住的时候,看不到江钦的身影所产生的烦躁,压过了一切。
他站直了身子,“你是不是以为,我喜欢你也是一时冲动?”
江钦抿紧唇,眼皮垂了下去。原来他连这句话都听不得。他确实觉得肖付惊对他的喜欢是一时冲动,等冲动最终消退,这场梦就结束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处理好一切,但他在梦中失了控。
“我不想听到这句话。”江钦哑声说。
肖付惊怔愣半晌,走上前抓住江钦的手,“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能破纪录吗?”
江钦抬眼看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因为你是泰山他表弟?”
肖付惊一愣,两人对视着噗嗤笑了出来,江钦左边肩膀挨了一拳,往后倒退了一步,笑着看他。肖付惊偏头笑了一会儿,“因为我知道你正向我走来。”“江钦,我真的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
江钦渐渐收敛了笑容,然后掏出手机,垂指点了几下,送到肖付惊面前,“再说一遍。”
肖付惊:?
“证据,”江钦说,“你认真考虑下,录了这句话,我就不会放手了。”
肖付惊一挑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江钦,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一时冲动。”
江钦嘴角微微上扬,垂眼看了下手机,“忘记点录制了,再说一遍。”
“好啊!”肖付惊伸手勾住江钦的脖子,整个挂在他身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江钦被肖付惊拽的歪向一旁,笑着把手机探到他面前,“这次是真的,你看,已经在录了。”
“所以你刚刚就是故意的!”肖付惊干脆整个人挂在江钦的背上,两个人踉踉跄跄地往后倒。
“我刚才是真忘了点了。”
“你骗鬼呢!”
“我对天发誓!”
“你家发誓竖小拇指?”
江钦笑得肚子痛,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石头,两个人踉跄着倒在松树林中。
“你看那棵松树,怎么晃得那么厉害?”钱忆杭背着周小宣刚从春华楼过道拐过来,远远地看到小树林,周小宣指了指那边说。
钱忆杭抬头一看,脑海中产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他清了清嗓子,“可能有人在打闹吧。”
周小宣笑了笑,“那片是情侣基地,你当我不知道?”
钱忆杭一愣,打算替小树林里的人遮掩,“就算是情侣基地,大白天的也不会干什么,毕竟有摄像头。”
周小宣短促地笑了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摄像头可以直接砸了。”
钱忆杭缓缓回过头,“你还挺有经验。”
周小宣撇撇嘴,“你当我只会学习啊。不过,”她又朝小树林那边看去。
“不过什么?”钱忆杭问。
“那片小树林里的摄像头我看过,很高,而且角度刁钻,几乎全方位覆盖,很难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砸掉,很多人想砸,结果连够都够不着。”
钱忆杭脚步一顿,干笑一声,“你脑子里整天装的都是什么。”
“一直学习太枯燥了,偶尔也要换换脑子,这叫劳逸结合。”
钱忆杭猛烈地点点头,“有道理。”
周小宣被他那小鸡啄米似的样子逗笑了,两人说笑着便走到了班级看台处,白婉一群人远远看到他们连忙拥了上来。
“好点没,还疼吗?”
周小宣摇摇头,“还行,没那么疼。”
“后面的项目你先别参加了,先好好养伤,我找其他人替你。”白婉说。
“咱班这次运动会肯定第一,刚刚惊哥和钦哥一人破了一个记录,我们班现在45分了!!!”何寻兴奋地手舞足蹈。
钱忆杭刚将周小宣放到台阶上,睁大眼问:“他跳高破记录了?多少米啊?”
“1.82米!”
钱忆杭笑了笑,左右看看,“他人呢?”
“去医务室了。”橙汁儿在一旁哑着嗓子说。
钱忆杭猛地转回头,“他受伤了?我们刚刚从医务室回来,怎么没看到他?”
“没受伤,去医务室买胖大海了。”
“他俩从看台后面绕过去的。”
“哦哦。”钱忆杭松了口气,扯了扯裤子坐下了。
后面的两天江钦简直鲨疯了,剩下的两个项目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其中一个还破了记录,谢忍跑步拿了两个第一,钱忆杭铅球拿了个第二,其他项目还拿了两个第四,高二十四班以76分的成绩断层第一!
“爽不爽!”橙汁儿笑着喊。
“爽——!”
猴子们盯着肖付惊和江钦蠢蠢欲动,要不是钟老拦着,估计他们这会儿已经在天上了。
“还没结束,还没结束呢,一会儿还有咱们的传统人浪!”钟老挥舞着胳膊大喊。
钟老话音刚落,十四班对面看台上的校服便被高高抛起,就在那蓝色校服下落的时候,旁边的班级接着将校服抛到空中,这样一个班一个班的传递过来,浩浩荡荡荡成了海浪,传到十四班的时候,众人跳起身将校服抛到空中,待这片海浪落下来的时候乱糟糟地大喊:“我衣服呢,这不是我的,哎,那个是我的!”
江钦站在最后排,将自己的外套主动给了出去,“你的了。”
*
为时三天的运动会很快便跑到了身后,哗啦啦的卷子和密集的课程沿着前路扑面而来。
天越来越热,蝉鸣开始聒噪。傍晚他们上晚自习的时候天还没有黑,教导主任和钟老站在走廊上说话。
“操场附近那片小树林的摄像头被砸坏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那里有三个摄像头,都被砸坏了?”
“嗯,也不知道哪个兔崽子干的,肯定是那帮小情侣!”
“什么时候坏的?”
“就运动会第一天,下午的时候就坏了。”
肖付惊拿笔的手一顿,偏头看向江钦。江钦停了笔,嘴角牵出个淡淡的笑容。
肖付惊在便利贴上唰唰写了几个字,贴到江钦那边:你干的?
江钦瞥了一眼,笑意更浓了。肖付惊突然反应过来,继续在便利贴上写:我靠,你早就料到我要!
江钦伸手将便利贴勾过来:没,以防万一。
肖付惊翻了个白眼,小声说:“有什么区别。”
江钦笑了笑,继续在便利贴上写:没,是我要,我任何时候都想要。
这行字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肖付惊连忙拿手捂住了,做贼心虚地左右看看,然后将这页扯下来撕成几片,在新的上面写道:做题。
江钦写:行,不过你还欠我三次,别忘了。
肖付惊:“......”
破一个记录换一声哥,江钦那丫的破了仨。
肖付惊突然觉得赌博害人,他开始想念自己无债一身轻的时候。
“......”
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运动会刚结束,平时的学习更加显得枯燥乏味,只是对于高中生来说,这才是常态。
他跟江钦还是经常比赛,自从两人同桌后,不仅要比做题速度,还要比准确度,解法多样度,两个人比来比去,愣是将他们与第三四名的差距越拉越大。
老李看着两人的成绩越来越好,常常在课堂上夸钟老这个组学习搭子的决定真是英明神武!就连白婉这个不苟言笑,八卦细胞死绝了的人也开玩笑说他俩是绝配,因为这俩混蛋最后一次月考比她多了四十多分。
白婉内心:别再多了,再多就不礼貌了。
两个人在第一的名次上一直蹦跶,这次肖付惊,下次江钦,年级成绩单的最顶上硬是被他俩跳成了二人转。
校园里骄阳泼洒的热量越来越浓,梧桐道茂盛的昏了头,蝉鸣叫的摧枯拉朽,大家平时嘴上不说,但都知道,高考越来越近了。
肖付惊偶尔从繁重的学业中抬起头看向窗外,然后又缓缓将视线收回,瞥向身边的江钦。他跟江钦拍的高考加油宣传片被放到了官网上,并且在电视和各个平台上播放,点击率很高,单单是因为他俩的颜值要报考一中的评论都滑不到头。
高二下学期是竞赛的旺季,肖付惊和江钦都获得了物理,数学,化学的复赛资格,各种集训的课程表排的密密麻麻,暑假就不用想了,像头驴一样两边拉磨这种情况恐怕要持续到高三上学期。
倒考场,高考,期末,搬到秋实楼,下一次,终于轮到他们了。
他们搬到秋实楼依旧是在六楼。秋实楼比春华楼要老旧一些,地上铺的是那种红木地板,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呀地转,虽然教室里早已安上了空调。窗户也不是那种大而宽的拉窗,而是比较小的推窗,窗户上的绿漆斑驳,肖付惊往外一推,哗啦啦掉了一片。
何寻忙着把他的宝贝绿萝摆到窗户上,因为这个窗户太小了,他跟前排的人商量着把剩余的摆了过去,兰花还是放在肖付惊那边。
肖付惊:“......”
他盯着那两盆兰花,心里琢磨着怎么装作不小心,将它们推下去。
江钦将自己的书放到桌洞里,扭头一看,识破了肖付惊的心思,凑过去问:“不喜欢?”
“碍事。”肖付惊说。
“你喜欢什么花?”
肖付惊扭过头,“你不会也要养花吧?”
江钦笑了笑,“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你一个味道。”
肖付惊一怔,又瞥了兰花一眼,心想留着也行。
整个秋实楼上充满了桌椅拖拽声,脚步声,大喊声,兵荒马乱的。肖付惊坐在座位上,偏头看江钦把桌面整理干净,又将他这边堆的乱七八糟的书本卷子摆到自己那边。他嘴角勾了勾。
因为一个人,青春的兵荒马乱变成了细水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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