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听到这里,陈望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安静了下来。

“……”

“……”

赵青松拿出来手里准备的卡,放在了项链旁边,说道:“就这样,我们以后全当陌生人吧。”

看着赵青松离去的背影,陈望的视线好像钉在离去的人身上,抓着凉透了的项链,眼眶含泪喃喃道:

“赵青松,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

赵青松一开始在蓝桥面前展现的形象是有条不紊的,是思维清晰,是懂得分寸,是即使身体出了问题,也不会主动示弱。

无论是最初谈条件,还是后来积极治疗,以及再后来去医院里帮忙露面,赵青松的身上又一种超出他年龄的成熟。

但是很割裂,一半成熟,一半脆弱。

他有时候觉得,如果赵青松想要在外人面前扮演一个正常人,以赵青松的面面俱到,骗过所有人都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今天他在车上的状态,是蓝桥从没见过的。

他的头抵在车玻璃上,目光放空,看向窗外飞快转换的景象。

蓝桥有些担心,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在纠结,到底怎么开口问。才会显得不那么突兀。

如果能够跨过了解事情经过这一环节,直接告诉他怎么样才让小孩开心点那该多好。这样不会让他展露自己的伤口,还能让他开心点。

吃饭的那些有孩子的总裁们,十八.九岁也正是爱玩的年纪。

倒不是不允许难过,是难过太伤身体了。

-

晚餐过后,赵青松主动向蓝桥提出想喝一点点Whiskey,他已经成年,也恰巧蓝桥家里有,也就没舍得拒绝人。

小吧台的光是暖色调的,但是不亮,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变得放松,慵懒起来。当时装修的时候,蓝桥的本意也是偶尔能有一个放松的地方,但是遗憾的是接手了公司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和朋友一起喝酒。

伴随着酒精、情绪的作用,二人对酌了起来。

赵青松喝酒的样子很青涩,一看就是没怎么喝过,自己在家里喝怎么开心怎么来。

蓝桥在玻璃杯里放了冰块,倒上酒,和赵青松轻轻碰杯。

王阿姨给切了果盘,蓝桥笑着说,等到了冬天给他煮水果红酒尝尝,赵青松笑着没接话。

玻璃撞击玻璃,冰块在酒液里晃动,少年手指骨节分明,白的发光,手背上有一条细细的、淡粉色的疤痕,此刻就显得格外刺眼。

几轮过去,赵青松的双颊也微泛出点粉色。

酒精上头,好像再做出些什么事情就有了借口,平日里觉得出格的此刻也会显得合理起来。

因此,他才愿意把自己皮囊撕开一点点口子,露.出一点别样的内里,小心翼翼地给蓝桥看看。

赵青松坐在高脚凳上,一只手拖着自己的脸,另一只手端着盛满酒液的玻璃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缓缓转头看着蓝桥,说道:“谢谢你,陪我喝酒。”

冰块融化之后水汽附在杯壁上,手指也被迫浸.透了凉意,滑.腻腻的。

像是想起来什么,没等蓝桥说话,他有点急地补充到:“你的胃会难受吗?难受的话就算了。”

蓝桥摇头,看来真是有点醉了。

赵青松看着蓝桥,又说了一遍谢谢,然后,然后他就可以按照流程倒一倒苦水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脑子此刻有点混乱,但是先前给自己确定好的流程是这样的,这是他还清醒的时候规划好的,总不会有错的。

蓝桥看着心事重重的人,回道:“不用谢,我还有别的洋酒,你要尝尝吗?”

“嗯,不用,太麻烦你了,我喝这个就好了。”赵青松摇头,说完之后又小小地抿了一口。

“好。”蓝桥轻声道。

“谢谢。”赵青松乖乖道谢。

蓝桥看着今晚的沉默寡言的“谢谢侠”,试探性地问道:“不开心吗,今天下午是发生了什么吗?”

赵青松抬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钱了。”

“我今天遇到了陈望,把自己这些年攒的流动资金,都给他了。还剩下来的,我项目可能要用,还有就是银行存的死期,短期内都拿出不来。”赵青松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他看起来并没有很不清醒,但是总归跟平常是不一样的。

他冲着蓝桥,认认真真说道:“还是要麻烦你养我一阵子……你要是想记账也可以,王阿姨的工钱我也可以AA。”

“……但这不是重点。”赵青松道,他揉揉太阳穴,“你等等,我想想。”

蓝桥瞧着对面的小会计上线,耐心十足:“好,你慢慢想。”

“卡里给他二十万,我承认,的的确确有我的愧疚在。我跟你讲,如果不是因为母亲早亡,可能陈勇也不会沉迷网络逃避现实,被送到戒网瘾学校去。”

赵青松话越说声音越小,夹杂的愧疚像是洪水决堤一般,毫无征兆的扑面而来。但是很快,他看到蓝桥皱起来的眉头,什么情绪都消退了下去。

他赶忙安慰道:“啊,你别皱眉,我知道这跟我没直接关系,我只是客观分析。”

赵青松低下头:“但是我真的不想跟陈望纠缠下去了。”

他接着说:“我最初就阴暗地想过,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我进去会遭遇什么,是不是他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陈勇,只是要报复我。所以才让我假装喜欢他,让我爸把我送进疗养院,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为了把他那个弟弟从里面救出来。”

"谁知道呢。"

“反正我把陈勇带出来了。”

赵青松碰了下蓝桥的杯子,开心喝酒。

他放下酒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光,往前凑了凑,问:“蓝桥,我是不是没跟你讲过我怎么从那地方跑出来的?”

像是小动物一般,做了某种惊天地的大事情之后,悄悄跟他将,我跟你说哦,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然后就要开始炫耀自己的战绩,蓝桥觉得赵青松的情绪着实变得有点快,但是,他现在的眼睛里,好像流转着平日里没有的小星星。

“所以你是怎么从那个地方出来的?你父亲去接你了吗?”蓝桥识趣接话。

“才不是,其实当时也想过要不要假装服软,可是不妥,这个后面跟你讲,我跟你说……”

接下来就是赵青松打开话茬,开始慢慢讲述自己从那深山老林里逃出来的英勇事迹。

“你绝对没去过那地方……”

“你知道晚上的山上又多冷吗,我当时摔到了头,神志不清地躺在灌木丛里,脖子被那不知道是什么的枝条卡住,吓得我以为谁要掐我,也多亏了那断枝条吧,要是我再醒不过来,也就冻死山上了。”

“……”

关于赵青松怎么从疗养院回到家的,蓝桥只知道是赵锋从疗养院所属地区的市第三医院骨科接回来的。

听赵青松东一句西一句的描述,应该是从山上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把腿摔骨折了。然后找了根棍子,硬撑着爬到了医院。

附近村民是疗养院的帮凶,不仅不能相信还要躲着,只能晚上赶路。

折了条腿,浑身都是伤口,精神诊断急性创伤后应激反应,然后被赵锋接回家,因为手里他.妈妈留给的股份,联姻送到蓝家。

在此处境,赵青松仍然能分析利弊,积极治疗,甚至做自己的项目,热爱生活。

蓝桥胸腔内涌起来一股不知名的酸涩。

今天赵青松提到的陈勇和陈望,他也是第一次听。蓝桥后来发现赵青松不喜欢被调查之后,也就没有再背着人继续查下去了。

他看着面前灵动的赵青松,有好像想起来了某一年夏天,有个精力比蝉还旺盛的小孩子,强势地把自己拉近了他们的交际圈。

赵青松忽然停了下来,他发现蓝桥左边耳垂下面,有一颗小小的痣。

冷不丁得,他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个身影,那是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朋友,他缓缓移动视线,从耳朵上移动到蓝桥的眼睛上,问道:

“蓝桥,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问完之后,赵青松就有点后悔,无论是旅行还是其他,他很少来A市,更别说有A市的朋友了,和蓝桥见过了。

应该是自己记错了,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青少年一年就换一个模样,谁知道他现在还长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就突然想到了。

叫什么来着?

记不清了。

赵青松停止想象,盯着手里的空酒杯,他想要自己重整旗鼓。即使是现在这幅样子,也要好好开始。

今天情绪崩溃,也只是因为自己对陈望的恶意猜测成为了事实,自己信任了好些年的人,都是骗自己的。

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罢了。

赵青松从来都不会悲观,也不会轻易认命,他最近这段时间性格上的变化,应该还是后遗症的原因。

如果因为一次跌落深渊,就要让他在这黑不拉几的地方躺上一辈子,他绝对会抗争到底。

真好,他还能跟蓝桥聊一聊。

赵青松调整的很快,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既然和以前说了再见,那就好的坏的统统不留。

重新开始。

-

赵青松回房间休息之后,蓝桥借口处理工作信息,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吧台上,继续办公。

赵青松可以不计较,但是他不可以。

脑海中有响起来了刚刚赵青松的一句话,我们之前见过吗?

蓝桥把酒杯里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

见过的。

青:我真的超厉害,从那地方一个人还带了一个人顺利!活着!跑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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