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峰，你跟我来趟书房。”

林耀祥送走林耀天一家后，回到客厅，看着还站在角落发呆的林峰，语气低沉地说道。刚才客厅里的闹剧让他心力交瘁，可看着儿子泛红的眼眶，他知道，有些事该跟孩子说清楚了。

林峰点点头，默默跟在父亲身后走进书房。林耀祥径直走到窗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烟雾缓缓升起，模糊了他的侧脸，也让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他深吸几口烟，才转身靠在窗沿上，目光落在林峰身上。

“爸爸知道，今天你受委屈了。” 林耀祥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上前拍了拍林峰的肩膀，以为儿子是被陈青花的责骂吓哭的，“不过你大伯母也是个可怜人，你别怪她。”

林峰抬起头，眼里满是疑惑 —— 他不明白，大伯母那样凶巴巴地骂人，怎么会是 “可怜人”？

“你阿成哥和他哥哥林立业，年龄相差八岁，这事你知道吧？” 林耀祥继续说道，眼神飘向窗外，像是在回忆过往。

林峰点点头，林立成跟他说过这件事 —— 林立业已经大学毕业，现在在林耀天的公司帮忙，兄弟俩的关系很好。

“其实，你阿成还有个姐姐，比他大两岁。” 林耀祥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悲伤，“那小姑娘长得水灵，嘴又甜，我们整个林家都疼她。可惜啊…… 十来年前，一场车祸，没了。”

林峰愣住了，他从来没听过林立成提起有个姐姐。

“你大伯母那时候直接崩溃了，差点就撑不下去。” 林耀祥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又点燃一根烟，“阿成那时候才五六岁，却比谁都懂事，天天守在他妈妈身边。你大伯母很长一段时间，都把阿成当成他姐姐，抱着他哭，叫着姐姐的名字……”

书房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烟雾缭绕，和林耀祥偶尔的叹息声。

“具体的细节，你也不用知道太多。” 林耀祥掐灭烟头，眼神变得郑重，“你只要记住，不是你大伯母针对你，她是太怕失去阿成了。这些年，她不是离不开阿成，是阿成成了她活下去的念想，知道吗？”

“知道了，爸。” 林峰的声音有些沙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 他从来不知道，林立成的成长里，藏着这样沉重的过往。他一直以为哥哥是天生的沉稳懂事，却没想到，这份沉稳背后，是从小就扛起的悲伤。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从来没有关心过哥哥的心情，以至于昨天看到哥哥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离开书房后，林峰回到自己的房间，无力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昨天林立成哭泣的模样，还有父亲刚才说的话 —— 原来哥哥一直把悲伤藏在心里，从来没跟他说过。

第二天，林峰特意早起，提前半个多小时到了学校。他站在校门口，目光紧紧盯着来路，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直到上课铃响，林立成都没有出现。

一整个上午，林峰都心不在焉的 —— 老师讲的内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课本上的字也变得模糊不清。他总是忍不住看向窗外，期待着林立成突然出现在走廊上。因为走神，他被老师点名批评了好几次，可他一点都不在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哥哥怎么没来上学？

下课铃一响，林峰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教室，直奔九年级一班。可当他跑到一班门口时，心却沉了下去 —— 林立成的座位是空的，桌面干净得像从来没人用过。路过的同学看到他，还好奇地问：“林峰，你找林立成啊？他今天没来上学，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林峰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站在一班门口，看着那个空座位，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

接下来的两天，林峰每天都会去一班门口等，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林立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来上学，也没有跟任何人联系。

“林峰，小四最近去哪里了？” 这天下午，正在篮球场训练的韩深灼突然跑到林峰身边，语气急切地问道。这两天他没见到林立成，心里早就慌了，连带着训练都没了心思；就连余娴怡，吃饭的时候也总问起林立成的消息，可他和林峰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林峰低着头，继续慢跑，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满是烦躁。自从林立成没来上学后，他的心情就差到了极点，训练也总是迟到早退，连蒋老师都被他惹得很生气。

“你说话啊！” 韩深灼不依不饶，跟在他身边一起跑，语气里满是焦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要是知道，就跟我说啊！”

“你烦不烦！没看见我在训练吗？” 林峰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对着韩深灼大吼一声，积压了几天的担忧和烦躁，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出来。

韩深灼被他吼得愣了一下，随即更确定林峰知道些什么，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不是故意烦你，我就是担心小四。你告诉我他怎么了，我立刻就走，不打扰你训练。”

林峰没有说话，重新迈开脚步，朝着操场跑道跑去。韩深灼也不说话，就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圈又一圈地跑着。汗水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后背的运动服，直到两人都跑不动了，才瘫倒在操场上，大口喘着气。

“我帮不了他…… 我好没用。” 林峰突然捂住脸，肩膀不停颤抖，眼泪混合着汗水，从指缝里流出来，声音哽咽，“他那么难过，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几天，他无数次想起父亲说的话，想起林立成哭泣的模样，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弟弟，根本没资格让哥哥保护 —— 他连哥哥的悲伤都不懂，连安慰都不会。

“你哭什么啊！” 韩深灼看着他哭，心里更急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你倒是说啊，小四到底怎么了？”

林峰哭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他抹了一把脸，撑起身子站起来，声音沙哑：“没事了，他…… 他很快就会回来上课的。”

“什么叫没事了？什么叫很快就回来？” 韩深灼一头雾水，气得差点跳起来，“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林峰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远方，沉默了几秒后，突然开口：“韩深灼，如果…… 如果我哥以后愿意，你要对他很好，知道吗？”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韩深灼一个人站在原地，满脸迷茫 —— 林峰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立成是在海边回来一个星期后，才重新出现在学校的。他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 依旧按时上课，和林峰他们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图书馆看书，一起写作业，甚至还会和韩深灼开玩笑。

可在林峰眼里，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总能在林立成不经意间，看到他眼底深藏的悲伤 —— 有时候是在上课走神时，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有时候是在吃饭时，突然停下筷子，眉头微微皱起；还有时候是在图书馆看书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眼神里满是迷茫。那些一闪而过的忧郁，像针一样，扎在林峰心里。

“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 余娴怡用手指戳了戳林峰的肩膀，疑惑地问道。

林峰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又在盯着林立成看了。此时，林立成和韩深灼正在食堂的窗口打菜，让他和余娴怡先找座位等着。

“没…… 没什么，就是在想今天有什么好吃的菜。” 林峰连忙收回目光，语气有些不自然，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往窗口瞟。

“还能有什么好吃的？来来去去不就是那几样。” 余娴怡撇了撇嘴，挑食的习惯一点都没改，对学校食堂的菜总是有诸多埋怨。

“对了，周末一起去外面吃饭吧？” 林峰见她兴致不高，连忙转移话题，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计划。

余娴怡眼睛一亮，立刻来了兴致：“有新开的餐厅吗？”

“昨天听苏绍鹏说，市府路那边有家刚开的牛排店，味道好像不错。吃完我们还能去看电影。” 林峰笑着说道，希望能让气氛轻松一些。

“市府路那家？我表姐也跟我提过！” 余娴怡的兴致更高了，连连点头，“去试试也行！”

“试试什么啊？听起来很有意思，带我一个呗！” 韩深灼端着餐盘走过来，放在餐桌上，里面装着五份菜 —— 显然是特意多打了两份，给林立成和林峰留的。

余娴怡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餐盘里的菜，见都是些家常的青菜和豆腐，脸上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就这些啊？一点肉都没有。”

“跟你有什么关系？又没让你吃。” 林峰没好气地说道，心里还在为刚才看到林立成的忧郁眼神而烦忧。

这时，林立成也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在韩深灼身边坐下，顺手整理了一下餐桌上的盘子，把菜分好，推到每个人面前。

“我们刚才说，周末要去市府路新开的牛排店吃牛排。” 余娴怡立刻换上热情的语气，看向林立成，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阿成，你去吗？”

林峰看得清楚，余娴怡对林立成，还是有好感的。他心里有些复杂，却又希望有人能多关心哥哥 —— 哪怕这份关心，带着别的心思。

林立成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峰，然后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我不去了，这几天落下的功课有点多，想补一补。”

“你还有落下的功课？” 余娴怡满脸不可置信，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成绩那么好，怎么会落下功课啊？”

“之前微积分的书还没看完，准备再做几套试卷巩固一下。” 林立成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林峰、余娴怡和韩深灼三人同时愣住了，面面相觑 —— 微积分？那可是大学才学的内容，这也能算 “落下的功课”？

“那…… 那我们去吧。” 余娴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失落，眼神还是忍不住瞟向林立成，希望他能改变主意。

林立成没有再说话，只是拿起筷子，低头吃饭。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落在他身上，却仿佛照不进他眼底的那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