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整晚都没合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离开这个家的念头像野草般疯长，可紧接着又被现实浇灭 —— 他才 15 岁，既没有地方可去，也没有能力养活自己。可留在这个家，意义又是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 “关心他” 的父亲，不过是把他当成激励大哥的工具，这样的 “依靠”，他真的需要吗？

天快亮时，他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墙上的时钟显示，早就过了学校上课的时间。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急匆匆地往楼下跑 —— 司机早就送林立杰去学校了，他只能一路小跑赶到公交站，等他气喘吁吁地冲进学校，早读、早操早已结束，第一节课都已经上了一半。

“林峰，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班主任吴老师在教室门口叫住他，语气没有预想中的严厉，反而带着一丝温和。

办公室里，吴老师看着他满头大汗、眼神涣散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认真学，成绩不会差；加上你的体育天赋，以后完全有机会考上好的体校，甚至走专业运动员的路。”

林峰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突然抬起头，眼神空洞地问：“老师，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吴老师愣住了，她教了十几年书，还从没被学生问过这样深刻的问题 —— 这个连她自己都没完全想明白的答案，该怎么跟一个 15 岁的孩子解释？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吴老师放柔了语气，眼神里满是关切，“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可以跟老师说说。”

“没什么。” 林峰摇摇头，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荒唐的问题，他对着吴老师鞠了一躬，“对不起老师，我先回去上课了。”

走出办公室，他依旧没找到答案，脚步沉重地走在走廊上。周围的同学三三两两打闹着，笑声清脆，可这些热闹却像隔着一层玻璃，与他无关。他眼神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九年级一班的门口 —— 那是林立成的班级。

“怎么站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峰猛地抬头，就看见林立成站在他面前，眼神里满是担忧。积压了一整晚的委屈和迷茫瞬间冲破防线，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扑进林立成怀里，眼泪汹涌而出。周围的同学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林立成轻轻拍着他的背，半拉半拽地把他带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等林峰的情绪渐渐平复，林立成才拿出纸巾，轻轻擦去他脸颊上残留的眼泪，语气温和得像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孩：“受委屈了？是被林立杰欺负了吗？”

林峰摇摇头，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 他想把林耀祥的谋划告诉哥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哥哥担心，更怕打破哥哥对这个家仅存的一点期待。

林立成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表情渐渐变得凝重：“阿峰，我知道有时候会觉得很累，累了可以哭，但不能倒下。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明白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总有需要自己扛过去的坎。”

他的眼神沉静而坚定，像一汪深潭，仿佛能看透林峰所有的心事。

“哥，你是不是也很累？” 林峰突然反问，他想起哥哥在林府哭泣的样子，想起哥哥眼底深藏的忧郁。

林立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语气轻松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如果累能解决问题，说明还有努力的价值，不是吗？”

林峰无法反驳，可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深 —— 如果他的 “努力”，只是为了给林立杰做垫脚石，那这份努力还有意义吗？

“有些问题，当你长大后无法向别人说出口时，就说明你真的长大了。” 林立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答案不在别人那里，在你自己心里。”

“哥，如果…… 如果我想跟你一起生活呢？” 林峰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这个想法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 他不想再待在这个充满谎言的家，他想和真正在乎他的人在一起。

林立成的眼神变了变，他隐约猜到林峰的话和林耀祥有关，却没有点破，只是轻声问：“是和叔叔吵架了吗？”

“没有。” 林峰低下头，声音有些心虚，“我就是…… 就是觉得跟哥在一起更开心。” 他不敢说出真相，怕给哥哥增加负担，更怕自己连这唯一的依靠都失去。可他真的好想带着哥哥离开这里，让哥哥再也不用受委屈，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好了，快去上课吧，别再迟到了。” 林立成拍了拍他的背，看着他依依不舍地离开，心里像压了块巨石 —— 他何尝不想带弟弟离开，可他自己也被困在原地，无能为力。

下午训练结束，林峰回到家时，林耀祥、何穗和林立杰已经坐在餐厅里吃饭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热气腾腾的，看起来格外温馨。

“阿峰，你回来得正好，快过来吃饭。” 林耀祥抬起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语气亲切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峰本想转身回房间，可脑海里突然闪过林立成的话 ——“答案在你自己心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和委屈，平静地回答：“好。” 然后走到餐桌旁，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坐下。

“对了阿峰，再过一个星期就是阿杰的 16 岁成人礼了。” 林耀祥一边给林立杰夹菜，一边笑着说，“我打算让他把朋友叫到家里来热闹热闹，到时候你也叫几个同学过来，一起玩。”

他的笑容依旧慈眉善目，可在林峰看来，却虚伪得令人作呕。他眼神扫过坐在对面、一脸高傲的林立杰，心里一阵酸楚 —— 林耀祥从来都没记起过他的生日，每年只有祖父和哥哥会给他送礼物，可现在，连最疼他的祖父也不在了。

“嗯。” 林峰轻声应了一声，快速吃完饭，就起身回了房间。他无力地躺在床上，耳边又响起林立成常说的那句话：“长大后就会好的。”

原来 “长大后就会好的”，是这个意思 —— 长大后，就要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再也没有人会替你分担，哪怕是血缘至亲。

接下来的几天，林府变得格外热闹。为了给林立杰办成人礼，何穗专门请了策划公司，从场景布置到节目安排，再到菜单设计，每一项都做得细致入微。别墅后院的游泳池旁搭起了一个巨大的蒙古包，外面装饰着彩灯和鲜花，工作人员还在不停地搬运桌椅和餐具，忙得热火朝天。

蒙古包正好搭在林峰房间的窗户下面，他站在窗边，看着林耀祥、何穗和林立杰一家人有说有笑地指挥着工人，那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上。突然，林耀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他的房间，两人的目光瞬间对上。林峰心里一酸，猛地关上窗户，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没过几分钟，房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很有规律的三声。林峰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没有应声。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林耀祥的声音：“阿峰，是爸爸。”

林峰无奈地起身，打开了房门。林耀祥穿着一身西装，笔直地站在门外，看起来格外精神。

“怎么了？不高兴吗？” 林耀祥走进房间，坐在床沿上，拿起林峰放在床上的《怪屋女孩 3》，翻来覆去地看着封面。

见林峰不说话，他又转过头，语气带着一丝讨好：“等你 16 岁生日的时候，爸爸也给你办一场，比阿杰的还要热闹，好不好？” 他以为林峰是羡慕林立杰的成人礼，想用这种方式安抚他。

“爸……” 林峰叫了一声，却又陷入了沉默。自从知道真相后，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林耀祥了。

“怎么了？有话就说。” 林耀祥放下书，眼神里满是 “关切”。

“没什么。” 林峰摇摇头，他看着林耀祥温柔的表情，心里却充满了矛盾 —— 他该相信这个对他 “好” 的父亲，还是相信那个把他当成 “工具” 的父亲？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永远都走不到彼此身边。

林耀祥见他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训练。”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林峰无力地坐在床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的命运，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伤的 —— 被当成工具接回家，被亲人虚伪地对待，连唯一的温暖，都要小心翼翼地守护。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