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霁林的声音仿佛还残留在余时的耳边。他忍不住抬起右手在空气中抓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抓住。

在黑雾的包围下，他开口喊了一声：“施霁林。”

团团黑雾之下，没有人回答他。余时记忆里那道温润的嗓音并没有回应他。

不久，黑雾再次消散。余时也渐渐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他又回到了商场大厅，而这次进入幻境的人只有他一个。

发现这次幻境与之前不同，周围始终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黑雾，余时再次将骨鞭从自己的后背里抽了出来。

站在大厅里看着商场里那些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余时发现他们里面有些人有一张清晰的脸，但大部分人的脸看起来很模糊。

果然，这次幻境和上次幻境一样是某个东西的记忆，余时想。

仿佛是为了证实什么，余时在大厅门前等了一会。发现在他之后陆陆续续的也有其他人走进来，其中一位和之前走进来的施霁林一模一样，就连和余时一开始的对话都完美的复刻下来。

余时并没有像一开始一样对施霁林爱答不理，而是在他进来和自己打招呼之后也跟着回了一下。

施霁林在余时和他打招呼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要不要一起逛逛？”施霁林笑着问余时。

“感觉咱俩挺有缘的。”

余时看着面前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男人，对方看起来似乎是想让自己知道一些什么。

“好。”余时点头。

得到余时的答案后施霁林开始带着他走到了商场二楼。

上面的人比大厅里的人还要多。

余时跟着施霁林上到二楼之后就看到许多人围在零食区。吵吵嚷嚷的，看起来像是在进行什么活动。

“那里好像在搞什么活动。”

“嗯。”

“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说这话时施霁林尾音上扬，让人从中感觉到他的愉悦以及……跃跃欲试。

“……”

“你”，余时的声音顿了下，接着艰难的发问：“你感兴趣？”

“有一点。”说完就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对余时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余时看着这样的施霁林，感觉很是一言难尽。

“行。”

话刚落下就看见施霁林向着零食区走过去。

余时跟着走到零食区，看着施霁林走进一堆无脸人之中，他握紧了手上的骨鞭。

同时他也不断向四周观察，发现整个商场二楼里景象最清楚的地方一处是食品区，而另一处却是童装区。

在回头看了人群中的施霁林后，余时独自一人走向了童装区。

暖黄色的灯光为这里镀上了一层柔光，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在这里停留。

风格各异的童装在这里被展示，几对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在这里对这些上商品挑选、打量。

但余时并没有过多在意周围的那些人。他想，这里既然是某个东西的记忆，那显然这两处最清晰的地方并不简单。

那个叫作刘雨的孩子，出事之前印象最深刻的除了那个“叔叔”，恐怕剩下的就是自己出事的地方。

想到这余时再次在四周观察着。

当余时走到一个试衣间前时，听到从里面传出来了刘雨的声音。

“叔叔，你为什么要带我来买新衣服？”

“因为叔叔看见这套衣服很适合我们漂亮可爱的小雨呢。”

“好吧。但是叔叔，等我妈妈回家了看到我穿成这样妈妈会不会生气啊？”

“等你妈妈回家，看见我们这么可爱的小雨当然只会夸你，怎么还会生气！”

“那好吧。”

两人的对话不断从试衣间里传出来，其中还带着一阵阵衣服摩擦的声音。

余时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想到就是那人来到刘雨的家中害的刘雨出事，心里产生了厌恶感。

大概十分钟之后，里面的两人终于走了出来。

刘雨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之前余时他们在消防水泵房里看到的那样，之前身上穿着的运动童装已经换了下来。但他的手上并没有娃娃。

旁边站着一位三十左右的男人。

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是那种看起来很老实的长相。就算把他丢在人群里也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身高大概在178，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黑色衬衣，搭配一条黑色西装裤和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全身上下仿佛都在透露出一种成功人士的气质。

余时静静观察着刘雨身边的那个男人。

除了穿着打扮看起来和成功人士搭边，剩下的并不能看出什么。就连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只会让人认为这是一个老实人。

“先生您好，请到这边付款。”一个女声出现，准备带领男人去付款。

“好的。”

“叔叔，我的娃娃。”刘雨突然拉住男人的手抬头说到。

“小雨乖，我们一会就回去找。”

听到男人的承诺，刘雨点头。继续拉着男人的衣服，而男人也特意放慢脚步方便男孩跟上。

余时看到，男人时不时看向刘雨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但他不是很能理解男人的行为。

付钱之后，男人带着男孩回到了零食区。因为男孩要到那里找自己的娃娃。

余时也跟着回到了那里。

这里的货架上堆放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刚刚的活动还在进行，但那个白色身影却不见了踪影。

余时一边跟在刘雨两人的身后，一边寻找施霁林的身影。

跟了一会之后，刘雨找回了自己的娃娃。而余时跟着他们看见男人把刘雨带进了男厕。

另一边，黑雾散尽之后施霁林发现自己回到了消防水泵房里，旁边却没有另一个人。

地上依然堆积着水，之前的那个娃娃已经消失不见。

摸了下自己的心口，发现仍然还是比平时更有温度，施霁林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对着余时做出的那些举动，连他本人都想不清楚。但想到余时两次喂他喝血时他心里那异样的愉悦感，忍不住摇头。

也不知道那小朋友到底什么来历，居然会这些。施霁林心想。

尤其是自己看到他手上拿着的骨鞭时，竟然会产生怀念的感觉。

都是错觉，他想。

一个人在消防水泵房里检查了一会之后，施霁林来到了电梯旁。

将电梯按开，入眼看到一个小男孩孤零零的站在里面。

电梯里的小孩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双眼无神脸色青白，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施霁林刚好看到男孩的眼神正对上他。

刘雨看见施霁林，害怕的钻到了电梯角落里蹲着。

“……”

倒也不必这样，施霁林想。接着就走进电梯，将门关上。

“刘雨小朋友，你在干嘛？”本就温柔的嗓音经过施霁林的可以调整，听起来更加温柔，更加无害。

“……”刘雨小朋友自闭一般，继续不说话。

“咳咳，叔叔是好人。”

“我知道，你是警察，我见过你。”闷闷的声音从电梯角落传来。

“那你干嘛躲我？”

施霁林本是想诈一炸小孩，却不想听那蘑菇似的小孩说：“你身上，有压制我的东西。”

听到这话，施霁林想到自己身上并没有带什么特殊的东西，唯一特殊的就是之前余时那小孩喂给自己喝的血。再联想到当时余时说的那个辟邪驱邪的理由，他摇摇头。

“是吗？”没等男孩回答，施霁林自己接着往下说：“那一会叔叔问你几个问题，好吗？”

“好。”

“那这位小朋友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叔叔，我叫刘雨。”

“那刘雨小朋友，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男孩听到这个问题，身子抖了抖。

“是叔叔带我来的。”连回答施霁林问题的语气里都带着恐惧。

“是哪个叔叔？”

“王叔叔。”

施霁林看着刘雨一直抖个不停，站的离他在远一点，继续问：“是哪个王叔叔啊？”

“是姑姑的朋友。”

“好，叔叔知道了。”施霁林说完这话，就不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就静静的在电梯里面待着，也没人去启动电梯。

过一会，刘雨主动开口：“叔叔，我妈妈怎么样？”

“你妈妈很担心你。”

这次对话结束，一人一鬼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施霁林最终还是问：“你怎么会在电梯里？”

“来找叔叔。”

男孩接着说：“小小雨让我来找叔叔你。”

“小小雨？”施霁林语气里透露出一丝惊讶。

“小小雨说我出事之后每天清醒的时间都不多，所以他想办法让我找到你，和你说我是怎么出事的。”语气里有对于自己有一个厉害朋友的自豪，也有对于自己懦弱的落寞。

“另一个哥哥呢？”

“小小雨说那个哥哥太凶了，把他引开。”

刘雨口中太凶了的余时此时正站在男厕外面，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污言秽语以及男人的喘息声，握紧了手中的骨鞭，却没有其他动作。余时知道，自己这一鞭下去改变不了什么，甚至施霁林可能会因为自己强行破坏掉幻境而出现什么意外。

余时想，施霁林他只是个普通人。于是他远离了男厕，直到男人一脸餍足的走出来。

而此时还在电梯里的施霁林，听到刘雨亲口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