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的天空如同幕布一样向下塌陷、被未知抽离，露出后面真实的青蓝天空。冷光的球体也随着天幕一同坠落在地，碎成一块块冰晶，寒冷的天色逐渐被温暖的光亮填充，橘色的暖光洒满大地，但不知为何却找不到发出光亮的来源。

“这是……假的？”巫宿接住一片从天而降的碎布，奇怪的翻来覆去的看，“不能回去了吗？”

“别瞎说。”武剑锋说着，拉着他一起跑过愣住的其他人，在石台的尽头，一道裂缝大大的张开在那里。

“不行，不能去。”巫宿察觉到他的意图，停下了被迫跟离的脚步。

在被拖了一段路程之后，武剑锋终于停了下来，原本没有反应过来的其他人争先恐后的从他们身边跑过，消失在裂缝下方。在看到这样的情形后，武剑锋转过身，用泛着无机质光泽的金属色眼球盯着巫宿，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从夹在书里的病例单上和自己的观察得到的结果看来，面前这个看似外表苍白的少年其实内在精神坚韧的厉害，或许是与已经侵入他身体的异常力量有关，又或许是与数十年残酷的精神治疗经历有关，那些理应被淘汰的、不符合时代发展的落后治疗方式很有可能极大的锻炼了他的精神，虽然也让他的行为方式变的很有问题，不过在异常力量的增幅下，这些有问题的方面应该已经转变成了一种对于异常感染源的强烈感应和吸引能力，至少在这方面，他表现的要比大部分人都强烈很多。

“需要再等一下，因为她说，现在不能去那边。”巫宿害怕的想要缩回手，可是武剑锋握的太紧了，他没办法，只能小心的开口，在他的口袋里，除了笔之外，又多了一样博学的物品——那颗珍珠，她和笔差不多，同样会说些小秘密和忠告，巫宿相信这些，就像相信笔一样，这些奇妙生物是没有办法也没有必要说谎的，所以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习惯去听同即可，“太危险了，那里不能去，那下面是无底洞，要是想离开的话，我们需要等这个世界踢我们走……”

“这个世界只会带着我们一起塌陷。”武剑锋可不管是谁说的，他只想告诉巫宿一些自己所了解的忠告，“永远不要再同一个地方等待太久。”

哎……

巫宿还没回答，虚空中就先响起一声叹息。

“你是对的，永远不能在同一个地方等待太长时间。”那个声音说，“但是这里，并没有真正的出口，你们再等等吧，他就快死了。”

“你听，就像她说的那样。”巫宿从口袋里捏出颤动的珍珠，一圈圈透明的波纹立刻在四周散开，他把它递到武剑锋面前，“你听……”

“我什么也听不见。”武剑锋摇摇头，撇开他的手，迈步走向怪物的尸体残迹旁边，在他附近飞舞的金属流动汇聚，翻动着地上凝固的碎片。

巫宿踩着有些大的靴子‘呱吱呱吱’的来到他身后，探头看着那些翻动碎块的金属，露出奇怪又恶心的表情，“它们为什么要吃那个？”

“收集能量，我的金属可以储存多余的能量，除了通过仪器输送给方舟的固定能量之外，我也需要自己储存备用，你……”武剑锋说着就转头看巫宿，但在看到那张无知无谓的脸后，他立马又释然了，不在意的转了回去，“我可以用这些换取一些日常用品、药物、武器等，还可以打开时空裂缝，让我们去下一个碎片。”

“那……这个仪器很贵吗？”巫宿小心的开口，不久之前他才脑子不清醒丢掉了一个，如果要赔的话怎么办？

“仪器是随着方舟的传单一起传送到世界各地的，所有想要离开的人，都可以凭借仪器登船，搜寻路线，上传信息，传送能量，和验别身份，不过不想离开的人也不需要这个，在这个世界上可能还是有些完好的地区可以生活的吧。”武剑锋像是安慰又像讽刺一样说着。

巫宿听完后微垂眼眸，把手里的杖子插在口袋里，握着珍珠，抱着书若有所思的蹙眉。

“咔咔。”那些翻动碎片的金属似乎触到了什么，它们停顿了一下，掀开一块巨大的碎片，露出底下完好的一张面孔，那像是面具一样的脸紧紧闭着眼睛，描绘在她眼角的泪珠就像真的一样在颤动。

“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吗？”武剑锋问她，空中的金属开始回流弯曲，在他和巫宿身前卷成一根根圆环。

那张属于女性小丑的脸漂浮起来，她睁开了眼睛，方块形的赤红瞳孔沉默的注视着。

“哎……”

熟悉的叹息声在巫宿耳边响起，不再是那种来自未知的冥冥感应，而是真切的、不带一丝嘈杂噪音的，完全属于现实中的声音。

与此同时，他手里的珍珠停下了颤动，巫宿感受到手心的异动，震惊的摊开手，一些乳白的粉末在他掌心里慢慢消失，带着他那些红肿的疹子一起。

“……”手心里一刻不停地瘙痒和疼痛消失了，巫宿抿抿唇，看着静止在空中的脸，轻声的道谢。

“让我们从这里离开。”武剑锋警告着，一根又一根金属的尖刺从四周指向小丑，寒冷的金属在青蓝的天空下泛着光。

“再等等，快了，快了——”轻柔的女声回答，像虚弱的风，回荡在两人耳边。

“……”武剑锋不适的皱眉，粗犷的眉眼添了一分凶气。

巫宿察觉到空气里的异况，不安的缩了缩身体，他拉拉武剑锋的衣袖，小声的说，“他死了……”

“噼啪！”

雨滴从天而降，青蓝的天空被闪电撕开一道裂痕，几个人从那条黑色的裂缝里落下，枯萎的芦苇在雨水里燃起大火，石台塌陷融化成泥浆，翻滚的浪潮从远处逼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强烈的尖啸从未知的虚空传递进虚假的现世，整个空间都在这撕裂的声音里崩溃，仿佛信号不好的电视节目，一块一块场景如同拼图一样被打散。

“他死了他死了！”小丑的表情活跃起来，她兴奋的大吼，紫色的波纹顺着她的脸孔扩散，圈住被困在这个场景里的所有人，“走吧，走吧，可以离开了。”

——

坍塌的石块掩埋了一半的帐篷，有着华丽色彩的油布碎片从石缝里探出，枯黄的野草点缀在它四周，一颗骷髅安静的摆在石堆上，几块碎骨落在石堆下方，和一些金银器具，碎瓷破陶混在一起。

“团长是个骗子，他骗了我们的父母，改造了我们的身体，带着我们前往世界各地，让我们为他赚钱。”脸上涂抹着惨白粉末，瘦的仿若骷髅的女性坐在一块碎石上，虚弱的看着巫宿，“在灾难发生之后，团长就疯了，我们也发现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直到死亡，我们也无法逃离团长的控制，必须一直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做着表演。”

她看着巫宿，仿佛要被浓烈的悲伤给压垮了一样，“因为会有你们这种人过来，团长需要人观看表演，也需要人被他控制，你们刚好是合适的。”

巫宿沉默的盯着她看。

“走了。”武剑锋在远处喊他。

巫宿听到声音连忙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你不走吗？”

安静的女性摇摇头，“我不走，我陪着他们。”

巫宿点头，抱着书跑过脚裸拴着锁链的两具骷髅，穿过散在荒地里的一大片铁笼子来到武剑锋身边。

“下一个就是我家了吗？”他问。

“不是，这些给你，把你身上的衣服和那些绷带都换掉，然后把我的书放在这个包里背着。”武剑锋指着地上的衣服和一个挎包，还特意在‘我的’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

巫宿没说什么，听话的放下了手里的书，脱下脏乱的病号服换上新衣服，在他缠好绷带背好挎包之后，武剑锋把他原来衣服里的东西和几个苹果一起塞进包里，丢下脏衣服拉着巫宿踏进打开的裂缝。

巫宿吸了一口气，回头去看自己的衣服，在裂缝关闭之前，他看到自己衣服上的齿轮绣花早已变的破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