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感觉怎么样？”留着一撇小胡子的医生放下手里的病例单，询问坐在对面的苍白少年。

巫宿歪着头坐在椅子边缘，轻微的垂着眼眸，无神的盯着医生桌上的笔筒。

那只有着黄铜花纹的笔筒看起来像西洋的器具，连带着里面的笔，也像是西洋来的，带着久远海洋的气味和长时间颠簸的痕迹。

“护士说你最近胃口不错，现在还会做噩梦吗？”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医生并没有放弃询问。

巫宿这次听见了，他微微抬头，漆黑无神的眼眸从异象频生的笔筒移到医生身上，年轻英俊的医生带着温暖的笑意，温柔的目光像窗外的冬日暖阳，映在雪上微微刺目。

“宁医生……”巫宿微移双眸，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冬景，这几乎是这几年他能看到的所有自然风光了，“您认为我还活着吗？”

宁医生笑容微微一僵，低下头不去看巫宿，他从笔筒里拿起一支笔，在病例单上一边记录着什么一边回道，“你当然还活着。”

窗外生长着一枝病梅，微微有些灰色的雪花落在了上面，巫宿转回头，再次看向宁医生，一些细小的、跳跃的小水花在那些病例单上飞舞，他数着那些诡异的小精灵，再次开口，“宁医生，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总有一天他会出来的……”

“宁医生……”在医生的注目下，巫宿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我能感觉到……这里腐烂了。”

——

嫣红的鲜血如飘带般飞起，巫宿的身影带着灰暗的烟渍，飘飘荡荡的撞向空中的丝绸怪物。

染血的丝绸缠绕着残破的绷带落下，金属丝线在巫宿身周游走，帮他抵挡那些耀目的烛火。

“砰！”武剑锋弹出手里的金属球，巨大的爆炸声在怪物头部出现，那些如同发丝一般的丝绸纷纷扬扬的飘落，燃着祭坛上神圣的烛火。

“……”无形的怒吼化作气浪翻涌，越烧越旺的烛火熏烤着天花板，漆黑的裂缝卷曲起那副悲伤的画，画中少女纯白的婚纱染上黑色的烛火，原本表情悲伤的她突然露出了微笑——

“啊啊啊啊——”尖利的叫声从门口传来，恐慌在人群里扩散，滚烫的雪花从天空飘落，摇摇欲坠的星辰眨着邪恶的眼睛，迷离的霓虹色彩混乱扭曲，映射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

“那里就是出口。”巫宿退到武剑锋身边，指着穹顶上越来越扭曲的巨大裂口，他握在手里的小刀融化成血液回流，灰暗的烟渍也如融雪般消失，“我们可以从那里走，我能感觉到——家的呼唤。”

在包里颤动的笔频率惊人，连带着巫宿的身体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他微微卷曲着身子，近乡情怯到剧烈咳嗽起来。

“我们走吧。”武剑锋扶住他，金属的丝线从四面回来裹住他们，强行冲破丝绸怪物的攻击，朝着那处裂口飞去。

“不！谁也不能离开这里！”轻灵的少女声音响起，被鼠人牵在手里的婚纱少女突然在穹顶上凝视着包裹着武剑锋和巫宿的金属球体。

无尽的霓虹从门口涌进，融进烛光和丝绸里，五颜六色的离奇光辉蕴含着惊人的能量，强行堵上了打开的裂缝。

“！”巫宿瞪大眼睛，从金属的缝隙里，他看到家乡的景象逐渐消失，五彩的霓虹填补了那片虚无的入口，直接切断了他与家乡的联系。

笔停止了颤动，虚空里的声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世界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恐慌在巫宿的眉间蔓延，近乡情怯逐渐转变为愤怒。

金属散开，武剑锋带着巫宿落在地上，他的仪器提示着他，这里有两个巨大的异常感染源。

“噼啪……”电流声响起，武剑锋的身体在这电流里失去了部分机能，又在异常的能量里失去了意识。

巫宿推开他，液态的金属裹了上去。

穹顶上的少女双手合握，面容平静的看着他，“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巫宿抬头，灰白的烟渍带着嫣红飞起，空中的霓虹光华震颤，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两种色彩和能量相互碰撞，让整个空间都开始震动起来。

“因为你自己很痛苦，就想让别人也跟着痛苦，你真卑鄙！”巫宿握着赤红的小刀，裹挟着灰白的烟渍击打空中飘荡的丝绸。

“你也很痛苦，一起留下不是很好吗？”少女的声音空灵静谧，她用那双黑暗星空一样深邃的眼睛盯着巫宿，“有了你的能量，他会更爱我的。”

随着这句话语的落下，永夜的空中仅有的几颗星星颤动起来，诡异的光从天空落下，每一次闪动都会带走一片区域。

“不。”

巫宿拉着武剑锋的金属球躲开一道跃过的光，他抿着唇，灰暗的纹章在他瞳中显现，一道虚无的身影笼罩了这片永夜的地区。

喋喋不休的低语回荡，空中的星辰变得黯淡无光，细小的水流在人群里跳跃，咸腥的海洋气味在黑暗里涌动。

巫宿看着穹顶的少女，脸上依然愁眉紧促，他应和着虚无的喃喃低语，“他只会更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