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洲出事那天,在家躺了半个月,唐曾遥拿着一张银行卡过来找过他,里面存着的是徐远山给的息事宁人费,搽药当场,徐远洲破口大骂。
“你他妈有点脑子行不行,我都睡了你了,还倒贴上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到底看上我哪点了?”
管家帮他擦的药物扬撒一地,瓶罐破碎的声音立马引来了刚回国不久的小姑子上来查看情况。
唐曾遥像个木头人似的站在床头边,低着脑袋,管家唉声叹气的收拾地上的垃圾。
看到这一幕的徐颖“哟”了一声,“啧啧,小洲啊,发这么大火气干什么?人家唐影帝来我们家做客呢,把你那少爷脾气给我收收,传去外面,成何体统!”
被小姑子一说,徐远洲憋着怒火一下无处发泄。
徐颖拉过唐曾遥,“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小子娇生惯了,不知好歹,走,我们下去,啊。”
“这……”这不好吧,唐曾遥微微抬头,对视上徐远洲的眼眸,又看了看徐颖。
徐颖拍了拍唐曾遥的背脊,指着徐远洲的狗鼻子臭骂了一顿,觉得有些不解气,又多骂了几句他,徐远洲张着嘴巴,想要说话,硬生生被压了回去。
小姑子干不过,只好闷声不响,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人被拉下一楼客厅,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管家把刚才丢在地上的那张银行卡拿了出来,交给徐远洲就退了出去。
“把门关上。”徐远洲说。
粗糙的手指仔细摩挲着被褥上凹凸不平的银行卡,莫名的火气顿时冲击心头,他用力一甩,银行卡又掉到地上了。
这里面的钱我们唐家不该收下,那天是我的问题,是我没有克制好……
不是你睡了我,我也不是想倒贴你的意思,这钱本该由我们唐家来出……
……
“你以为你他妈是谁,老子需要你给钱来可怜我吗?搞笑。”徐远洲对这件事情嗤之以鼻。
不知道的还以为唐曾遥和他是夫夫呢。
一楼客厅,徐颖喝着管家泡好的普洱茶,微热的气体从茶具中冒出,迟迟不见对方动手,徐颖也不催促,“小遥在徐家就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熟了就好。”
“徐姐姐别这么说,我今天就是想来看看徐二公子身上的伤势,好来赔个罪,要不是我,徐二公子也不会……”
在家得知徐远洲被他大哥打了一顿之后,唐曾遥良心无论如何都过意不去,他今天来,只是想道歉的,顺便弥补一下徐远洲的因为自己受的伤。
“哎呀,都是那小子活该。”徐颖把茶杯放下,这事她也是回来不久听管家说的,责任到底还是他们徐家的错,没有管教好徐远洲,才犯下这不伦不类的事情。
“小遥,你不用这么担心,他大哥打他是应该的,我这个人呢,说话也比较直,小遥就不要介意,说实话,我都想替你宰了那个兔崽子……”徐颖愤愤不平道。
像唐曾遥这么好的男孩子别的女孩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偏生就让徐远洲那混球给糟蹋了,徐颖想着就来气。
出事前不给人赔礼道歉,结果还是人受害方上门登错。
要是传出去,徐家积累的好名声不得给徐远洲败坏了。
俗话说得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不是没道理的。
徐远洲从小就被放养,徐远山许多时间都是在打理公司内部的事情,很少能像其他人一样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八个小时陪在徐远洲的身边。
这么多年养着人也就这样了。
晚上唐曾遥回去,徐颖将他强行留下来,说等吃完晚饭再回去也不吃,她今天刚回徐家,第一顿饭可要好好招待好唐曾遥,可不能让他在徐家受委屈。
唐曾遥也不好意思拒绝,索性就留了下来。
这一留不要紧,徐远洲他大哥也回来了,刚好和坐在沙发上的唐曾遥碰上面,那张冷清如雪的面孔完全没有因为见到唐曾遥而感到一丝变化。
倒是唐曾遥,木然的开口叫了一声大哥。
对方居然嗯了一声。
事发突然,直到对方渐行渐远的尾音散去时,唐曾遥才发现自己是横死才会喊他一声大哥,那是他能叫的吗,他又不是徐家人。
唐曾遥悻悻坐下,到现在对徐远洲这个大哥都还有点心有余悸,毕竟是亲兄弟都敢下得去手的人。
忍俊不禁的又勾起徐远洲满背鲜血淋漓的后背,冷汗都从快从他后背冒出来,不由得直哆嗦。
“吃饭了!”
徐颖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大叫了一声,又迂回厨房把身上的围裙给摘下来,洗了手才出来。
桌子上食味五香俱全,管家将徐颖带回来的红酒倒出来,回来之前,本来是想着留给徐远洲喝的,但听说了那事,酒干脆就不留了,恰好唐曾遥在,就开着喝完。
自唐曾遥坐下,徐远山也跟着从楼梯走下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拄着拐杖,腰一佝一佝的徐远洲,没有人去搀扶他,也没有人送食物上去,徐远山告诉他不想饿死就自己下去吃饭。
徐远洲没敢忤逆大哥的意思,竟真自己下来了。
可能是因为后背上的伤覆盖面积太大了,走起路来的每一步都牵扯到后背上面的痛觉神经,微张的□□依稀可见的发白,坐在餐桌上的唐曾遥恨不得上去扶着人下来。
冷白的灯光下,徐远洲那张面孔愈发显得黯淡无色,时间过去一分一秒,徐远山坐下至少有五分钟,徐远洲才在管家极力的搀扶下坐到唐曾遥旁边的位置。
餐桌白布下,唐曾遥那双不知道该如何安放的十指不断迂回交叉,薄唇紧抿。
人一到齐,便开饭了,旁边人吃饭的动作多有不便,连夹起一片青菜叶子都抖成筛糠一样,夹了又掉。
唐曾遥侧头看去,久久没有动作,徐颖还以为他现在不怎么适应,在四双眼睛注视下亲自夹了一块肉到他的碗里面,温声笑道:“小遥遥,吃饭,别拘束,当自己家就好。”
徐远洲冷哼一声,不以为意,继续自己刚才的动作。
唐曾遥速度拿起筷子,双手捧着有肉的碗跟徐颖说了几句谢谢。
闻言,徐颖笑的更加开心了。
“吃,吃。”徐颖唯独不给徐远洲夹,气的他牙痒痒的。
干脆不夹了,抬手把筷子用力放下,没发出特别大的声音,跟平常放东西没什么两样,桌子是瓷器做的,不算特别金贵。
听到对面传来有意无意的咳嗽声,徐远洲又把筷子拿起来。
吃饭中的唐曾遥吃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似乎察觉到旁边人的绝食行为,下意识的替他夹起一块肥肉到他碗里面。
徐颖抬头:“???”
徐远洲:“……”
徐远山只顾吃自己的,压根不关心这些小动作。
盯着碗里面的那块肉,都有了连碗带饭都砸了的念想,徐远洲口水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听见徐颖假装咳嗽了一声,他扭头看着徐颖,你不管管?
徐颖继续吃自己的饭,一副我管不着的样子。
徐远洲:“……”
几乎所有炙热的目光除了徐远山,都压到徐远洲的面前的那碗白米饭上面的肉。
他将手抽回来,颤抖地拿起筷子,动作极度生硬的夹起那块肉,张大嘴巴,粉嫩的舌头上下晃动,大写的拒绝吃这块肉。
最后一气呵成,动作敏捷的将肉扔进嘴巴里面,有那么一刻,他连呼吸都是静止的。
难以想象徐远洲吃了块肉,唐曾遥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见他吃了自己夹的肉,忍不住又为他夹了一块。
徐远洲动作停滞了一会,然后说道:“我自己有手。”
唐曾遥:“……”
恰饭的徐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幸嘴巴里面的米饭没有喷出来,不然这桌饭局可能比以往吃的时间还要早点结束。
徐远洲有些不爽,忽然觉得这一顿晚饭没必要负伤下来吃饭。
徐颖张扬着筷子,“吃呀,吃啊,别看了,菜都凉了。”哈哈哈哈。
唐曾遥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多少还是有点窘迫的。
没多久,徐远山已经吃饱,完事就奔着二楼书房去,餐桌上就剩他们三个人,唐曾遥吃的很小心,后半小时,三人都是在沉默中,只余筷子夹菜磨蹭到碗边的声音。
饱饭后,徐远洲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不曾动过,客厅摆着一台五米的电视液晶屏幕,以往他都会整时整点观看歌手唱的综艺节目,现在他是一点想看的心思的都没有,反而看到另外一个陌生人坐在家里面,内心无比烦躁。
等徐颖和管家收拾好,上楼洗澡之后,空旷安静的客厅内就只剩下管家和唐曾遥还有他自己。
青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如果不是徐颖要他再坐会,可能现在就回家去了。
十点钟了。
整整十点钟,徐远洲缓缓开口:“……你……”
他侧头,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扫过旁边的青年,冷白色的灯光下,乌黑油亮的发丝混合在根根分明的睫毛之中,遮住了那双明眸,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看上去像是天然雕刻一样,忍不住想让人细细调研。
刚想说点什么,意识到管家还在旁边,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开了管家,“周管家,你先上去帮我把被子铺好吧,我待会上去。”
周管家点了点头,“好的。”
等周管家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时,男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徐远洲,殷红嘴唇一张一合。
“以后不要来我家了。”
唐曾遥刚想问,徐远洲接着说:“我不喜欢你,在我家,我不欢迎你。”
他盯着唐曾遥,面色深沉,一字一句的说道。
空气中好像被突然按了暂停键一般,良久才听到答应的声音。
“好。”
“你那张卡拿回去,我不稀罕,以后,我们互不相干,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有时候徐远洲真想给自己一抽,什么你走的路我走我的路,我又不爱他,搞得好像恋爱中刚分手一样。
他立马改口试图混淆前面那几句话,“那些钱应该够堵住你的嘴巴了吧?不够我再写张支票给你?”
旁边的青年微惊,那双如沐春风般的眼眸当即睁大。
青年开口拒绝:“我不是那样的人,你说过的话我会记住的。”
“能记住最好,”徐远洲不明意味的笑了笑,“有唐影帝的这番话,足够了。”
“徐远洲。”
这会儿洗完澡的徐颖边擦头发边下楼,十点半了,一楼的灯都还没有关,两个大男人还在聊天,连觉都不想睡,不得不让人匪夷所思。
徐颖微微皱眉,大声训斥徐远洲:“还睡不睡觉了,看看几点钟了,还让不让人小遥遥回去睡觉了,这么晚你开车送小遥遥回去,大晚上的,一个人不安全。”
插上吹风机,开始对着头发吹,徐颖朝着徐远洲指了指电视机柜台下面的车钥匙,“钥匙在那里,自己去拿。”
徐远洲:“……”
浑然忘了他现还是伤者。
唐曾遥率先站起来,委婉拒绝徐颖的好意,“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表哥会来接我的。”
徐颖看着徐远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愤愤的,掐死徐远洲的心都有了。
这大半夜的,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唐曾遥一个人回家,吹干头发拿着车钥匙送人出门。
砰的一声,大门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没了厌烦的声音后,徐远洲独自上楼睡觉,他擦了个身子就躺下了,一闭眼就是第二天上午。
昨天晚上徐颖是凌晨五点钟才回来的,刚好碰到外出的徐远山,徐颖朝着徐远山打了个招呼,对方没有回应,步子很快,径直越过了徐颖,头也不回。
徐颖:“……”
前脚刚踏进大门,后脚疲惫涌上心头,打了个哈欠,转身便扑进软绵绵的被子梦乡里面去。
徐远洲醒了她还没有醒。
中午的时候,管家搞了一只徐远山托人空运回来的东星斑和帝王蟹做着吃,管家厨艺了得,每一道菜做的都不会重复,而且口味独特,深受徐远洲和徐颖的喜爱。
本来这顿饭应该徐远山才是功劳者,但他忙的昏天暗地连回家的工夫都没有,徐远洲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徐颖拿了一根蟹钳,剥开外面的硬壳,舀出里面蟹膏,蘸了点配料,甩到徐远洲的盘子里面,“吃吧你,吃饭还惦记你哥干什么,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他吃了一口,还不错。
刚想夸赞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徐颖似乎想起什么事情,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小碎步跑上楼,没几分钟又跑下来。
一张白色单调的信封甩在桌子上面,封口处粘着着红色的漆泥,一个金色的字体龙飞凤舞的烙印在红漆上面,显得格外突出。
“这是什么?”徐远洲看了一眼,问。
“财阀狩猎。”
“财阀狩猎?什么意思?”他不理解。
“统称全国财阀聚集交流大会。”
男人俊俏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被无边无际的静意取代,“那你给我干嘛?给大哥不就行了。”
“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去?要是我能去我还坐在这里跟小姑你说话?”徐远洲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勉强不来的事情,顺其自然。
“你不想去看看?听说这次世界财阀聚会比以往还要激烈。”
他对这些商业上的战争没有一点兴趣,徐家一直都是徐远山在打理,能做的,就是定期消费,晚起晚回,不让大哥担心。
徐颖不以为然,“你可以跟你大哥一起去见识见识世面啊,小伙子,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去年他们邀请了你大哥,你大哥事务繁忙拒绝了没去,这次主办方不死心,直接邀请了徐家,但只能去两个人呢,要是我呀我二话不说酒答应下来,你小子就是运气好。”
“要不是再过十几天我要回南国,陪你大哥去的人还能是你?”徐颖撇撇嘴,颇有遗憾的说,“去了保证不后悔,不去悔三年,别以为你上个月天天跟那些人混在一起我不知道?”
“世界,世界,和你混的那些人不过是一方凤毛麟角而已,等你和你大哥去了,震惊你三年人生观。”
说的有点夸张了,徐远洲笑道:“什么东西还能震惊我的人生世界观,小姑,你就别打谜语了。”
徐颖突然看着他,“等你大哥回来,让他跟你说。”
徐远洲:“……你还是不是我小姑姑了?”
“嗨呀,侄儿啊,我又不是和你大哥去的人,那里的事情我能知道多少,那些鸡毛蒜皮都是听我那几个去了的姐妹说的。”徐颖摆摆手,“不值一提。”
徐远洲:“你爱说不说。”
刚才是谁说的后劲还没有过去的?
他挑眉,把邀请信推到一边,吃几口蟹肉就饱了。
今天太阳正好,徐远洲叫管家搬了张凳子到楼顶阳台晒太阳。
徐远洲趴在睡椅上面,靠着脚步支点,睡椅一摇一晃的。
柔和温热的无形气体打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上半身的衣物褪去的只剩一层结实的皮肉暴露在炙热阳光之下,前一个月还伤痕累累的后背,后一个月慢慢愈合起来,还有些疤痕如攀岩的壁虎一样,深深地与肉壁融为一体。
大概是周围比较安静,他整个人都惬意极了,连眼睛都不自觉的紧闭起来感受来自太阳的滋润,就像从泥泞的土地里面,嫩芽破土初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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