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一朵回了病房,她也在担忧,她冲动说出的那些话,不会让蔡小双病情加重吧?
这么想着,腿还又疼了起来,她找护士要了止疼药,吃了倒头想睡,却听敲门声。
她抬眼竟见蔡小双独自站在门口,轻轻微笑着,柔声问:“我可以进来吗?”
......
只是一两个小时没见,眼前的蔡小双却足以让云一朵愣怔了......
因为蔡小双已不是那头发散乱,疯癫崩溃的样子。
蔡小双换下了一身病号服,穿了一身干净合身的白色衬衫长裙,长发妥贴的在脑后盘好,美得像八十年代的电影明星......
云一朵点点头,说了声:“请进呢!”
然后,她注视着蔡小双轻步进来,语声轻轻:“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儿子没教好,就想丢给你!”
这清醒的话,让云一朵又怔了一下。
更怔的是,蔡小双还轻轻在她病床边坐下,轻声说:“我这脑子生病了,有时候就很糊涂......
但我也牢牢记得,小和来看我时,跟我说过的话。
他说,‘妈,我认识了演‘小九’的那个女生哦,她叫云一朵,她是像个天使一样的人呢......’
他说,‘妈,云一朵今天夸我做的饭好吃呢......’
他说,‘妈,云一朵可以站起来了,她好了不起啊......’
他还说,‘妈,云一朵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我好开心啊!’”
......
说这些话时,蔡小双最初还微笑着,可说着说着,又泪水迷朦了双眼,轻咽:“小和很可怜,有我这么个拖累他的妈妈,他从9岁那年,他就不得不要学着做个大人......
他再没有开心的时候了......
他真正开心起来,是因为那个叫云一朵的女孩子答应做他女朋友了,所以,我就自私的想把他丢给你......”
......
这些话让云一朵沉默,蔡小双是个极其温柔的人,说话温柔,笑容温柔,举止温柔......
这让云一朵还刹时想起了她的母亲,本也是这么个温柔的人啊,本也会这么温柔的和她说话......
想到这些,她忽然觉得有眼泪要沁出来,说:“他也不可怜!至少,你清醒的时候,没有不要他啊!”
说到这儿,她顿觉得有股闷气在胸腔里盘旋,脱口而出:“我爸妈可都没病,脑子可都很清醒,但都清醒的不要我!他们都只要我的哥哥!”
......
这带着怨气的话一出,默默站在门外的苏和都怔了一怔.......
云一朵有个双胞胎哥哥这事,他是知道的。
她父母在她9岁那年离了婚,她母亲裴爱娣就带她哥哥去了加拿大。
别的,苏和都所知甚少了,她也从来不提,谁问起,她也会很不高兴。
这还是第一次,听她主动提起!
......
云一朵也没想到,她会跟蔡小双这个陌生人提起。
她纤薄的身子还不自觉的颤了一下,这是难受时,身体不自觉的反应......
蔡小双察觉到这点,忙在她后背垫好枕头,紧握住她的手,柔声:“你要愿意说,我在听!”
......
蔡小双这真诚的关切,让云一朵忽然觉得更加委屈了......
那些往事,她从不愿提,但面对这么温柔美好的蔡小双,她却忽然很想说出来。
也许说出来,她就能痛快一些?
她深深吸了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音调:“我爸妈离婚的时候,商量我和哥哥跟谁......那晚,我听见他们在客厅里说......他们都说,要我哥哥呢......”
......
那是个被噩梦侵蚀的夏夜,她在卧室猛然醒来,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她爸云亭华发哑的声音:“你非要带走一个的话,童童必须留给我!”
可她的亲妈呢?一向温柔的裴爱娣,也绝决的说:“不行!我要带童童走!”
那一刻,她惊了一下,光着脚就跳下了床,冲出了卧室,扑过去就抱住裴爱娣的大腿,哭着哀求:“妈妈,你别不要朵朵!别不要朵朵!
我会很懂事很听话的,我不会惹事淘气,我会照顾哥哥......
你也带我走吧!带我走吧!求你了,云家的人都不喜欢我......”
她见云亭华还皱眉,指着她对裴爱娣说:“你听见了?她想跟着你!”
可她没想到,从来连重话都不会说的裴爱娣,却是用力拨开她的手,并把她一把推给了云亭华。
她还听见裴爱娣,用她从没有听过的强硬语气,说:“我不要她!你得留着她,留着她......你不答应,就是要逼死我!”
那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亲妈为了不要她,竟然说宁愿死?
而且,裴爱娣明知她被云家嫌弃,留在云家根本不会有好日子过,还是决定不要她......
她见云亭华顿了顿后,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双眼,握着她的胳膊,也冷声说:“朵朵,爸爸妈妈要离婚,爸爸得留下你哥哥!”
虽说,她知道云亭华肯定会选她哥哥,但她的眼泪还是又涌了出来,哽咽发问:“爸爸,我做错什么了?你也讨厌我,不要我?”
可等来的却是云亭华长久的沉默......
那沉默让她发现,哭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表达方式!
她从小已经那么努力的“懂事”了,她的父母还是都不喜欢她,不要她......
意识到这点,她就抹干了眼泪。
她走进卧室,换上了一身新的粉色长袖连帽卫衣和白色百褶半身裙,这是她拍过的童装广告,商家送她的新品。
她想,就算她父母都不要她了,她也要穿得干干净净,活得漂漂亮亮。
她背着她的小书包,走到客厅时,看都没再看她的父母一眼,就去门边鞋柜穿好了运动鞋,再踩上换鞋的小板凳,开了客厅防盗门锁,走了出去......
那时,已快午夜,夜色昏黑,街道寂静......
可她不害怕,因为“翠竹园”小区所在的翠竹街就有派出所。
她已打算好了,她可以先去派出所待到天亮,明天一早就去“翠竹观”,道观里的道长们,肯定会收留她的......
她以后还可以接拍广告赚钱,她不会给人家“翠竹观”添负担的......
......
不过,她还没走出小区,云亭华就跟了来,将她一把抱起,说:“爷爷打电话叫我们回‘清湄镇’!”......
可她并不想回“清湄镇”,因为她讨厌云家,也不喜欢她爷爷!
她愤然摇头,说:“我不去!云家人都想要我死!”
云亭华却皱了眉,又训斥她:“不许胡说!”
然后,不由分说,抱着她就上了出租车......
......
说到这儿,云一朵声音都有些发颤,用力咬了咬牙,说:“那天就是‘七月半’,然后,我就差点死在‘清湄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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