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月沿着夏的骨架攀缘,四周便漾起一周周的克鲁世蓝,宛若世界的淤青。
我坐在露台的软椅上,任由夏硕树其硕大的叶影在脸上翕动。抬手用魔法熄灭了白蜡,怯懦的躲藏在黑暗里,可它愈发黏稠的像裹尸布似的缠绕着我,不断抽动、收紧。我逐渐感到窒息和痛苦,而后又被沮丧代替。脑中的一切都混淆透明起来了,仿佛掉帧卡顿的胶片:灰白色的童年,被按下加速键暗涌的人流,各色模糊的脸与霓虹灯闪过,终落于斑驳的黑湖和已滋生苔藓的自己。
当我是菲艾玛·艾席蒙时,祖母和占卜就是我的全部,贫瘠干涩的平静生活是上帝额外的恩赐。但我还是妒忌卡西,芒格说:“妒忌真是一种愚蠢的罪行,因为它是仅有的一种你不会得到任何乐趣的罪行。”这无耻的行径在暗恋雷古勒斯时格外显著。
不过,我与雷古勒斯其实都是心里残缺的人,对于爱的理解也十分欠缺,以至于旁人看来就像两只因**而攒动在一起的低等动物,满脑子的爱抚和撕啮。但我们并不像其他纯血那样,细细推敲格律以备必须发生的爱。“愈是黑白分明的东西愈是要出错的”,我们深知这一点,所以当心脏的孔洞被兴奋催生出肉红色蕾须填满时,就立刻随着涌动的浪波,借力狠狠的撞击对方的身体里。
如此的惺惺相惜。
门轻轻的被推开,伴着一段布料折动的音步,探进来一抹瘦高的影子。他挥挥手,卧房瞬息间就被明亮盈满。
“你回来了。”我说。
雷古勒斯疲惫的扯了扯嘴角挤出笑意,将外套搭在立架上朝我走来,我们隔着轻薄的衬衣拥抱在一起:
“我很想你。”
“我们才分开了一个白天呀。”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这听起来不难熬吗?我们居然分开了一整个白天。”
我思索着,不禁苦笑。虽然厌恶自己整日衔着那幅将死之人的面孔,将雷古勒斯折磨的近乎疯癫,但我已经虚弱到无法给他塑造甜美幸福的幻想了:
“别担心雷尔,你知道的我现在哪儿都去不了。
我也一直很想你,在我第一次见到你再和你分开后,我就一直想着你,我恨不得你将我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距离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三年了。我记得路易斯、法尔达、你、我和小巴蒂常在礼堂一起用餐。”
我神秘的摇摇头:
“不。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还跟在西里斯后面叫哥哥呢,我还见过布莱克夫人年轻的时候,她在你宴会上指挥小精灵给你梳绅士头,然后抽查你背没背熟来客的名单。”
想到雷古勒斯儿时故作深沉和懵懂的脸,再与现在十九岁的冷峻相交叠,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萌生出一种岁月忽已暮的怀思感。他却略显惊讶:
“可拉斐尔说你在十三岁前一直都在西班牙的庄园里,你是在哪儿看到这些的。”
“大概是梦里。”
他饶有兴味的亲了亲我的额角,激动的追问我:
“这太神奇了,那梦里我们也相爱了吗?”
“当然,而且梦里的西里斯没有和家里闹翻,沃尔布加也没有烧掉他的画像,她尊重孩子们的选择。我们晚了几年在德比郡举办的婚礼,西里斯带着他的教子当花童。还邀请了许多人,那个时候路易斯成为了一名魔药专家,时不时回霍格沃茨举办讲座;法尔达继承了她父亲的衣钵在魔法部工作;西蒙娜在国外研学没来得及赶过来,但是寄了很多弥补的礼品;夏尔和拉斐尔也来了……我的父母和你的父母,他们都祝贺我们。”
说到末尾,我忍不住啜泣。
“当然了,这是我的梦。”
我感受到温热的泪失重的坠下来,雷古勒斯无措的用手指轻柔的帮我拭泪,继而摊开了一片水光潋滟的湖泊,被萎白鳞片遮挡似的视线很快淆散,继而是诡异的牙红色。
“血……是血。”
他滚烫的泪重重的砸在我的手背上,不厌其烦的用洁白的袖口帮我擦掉血泪,须臾过后,我忍着刺痛再次睁开眼,只见他目光灼灼的凝视我,而那双凄婉的灰色双眸曾在无数次撑开我的灵魂:
“如果你某一天爱上别人了,我可以殉道,可以封闭,可以发狂。我会想爱真的好辛苦,将我的全部折叠挤压的只剩下爱你这两个字,被你放弃比死更让我痛苦。卡西,我该怎么才能留下你……
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慢慢死去!”
“抱歉。”
我的精神越来越虚弱和恍惚,这是个不好的兆头。我似乎是被性疑的世界秩序后知后觉的拒绝,温吞的刈剪粘连的血肉,整日被不知名的病痛折磨,催促我离开。
雷古勒斯颤抖着布满血迹的双手捂住脸,袖子也随之向下褪去,露出惨白骨感的小臂。为了减轻眼部的疼痛,我屈辱的眯起眼,愈来愈像一个盲人。我看到他痛心的偏过头不去看我,我们就这样互相缄默着,煎熬着。我望着他,他望着窗外似山峦的叶群。
最后雷古勒斯同往常一样,摸了摸我的头。声音沙哑:
“我已经找到他的秘密了,等到他们打败他……我们就逃走。”
他反复咀嚼着这段话,对着我,和他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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