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鹿小时候住的是老产权房，按理说她爸妈都是会进账的主，吃穿用度也不愁，但一直到跟林雅可离婚了，柴德海才将将腾出屋子，住进了大别野。

估摸着也没几个钱，到现在也没卖。街坊邻居都是打出生那天起就得学会叫的，全认得，几个人嫌狗怨的孩子，个头是一块往上窜的。柴德海清高，林雅可沉默，柴鹿如果没有玩伴相陪，一定不是现在的模样。

那时没什么性别概念，撸着裙子在井盖上打板，连走光是什么都不知道。俞婉、辛立群、易同贺原都是段垣的“帮派”里的，有回见柴鹿在阳台上看他们系秋千，段垣大声招呼，“过来玩儿啊！妹妹！”

柴鹿就这样认识了这一群人。

段垣那会儿长得快，又好动，跟柴鹿楼上那个五年级的哥哥一样高，她矮了一头，特别不爽，段垣又老惹她，总之二人是见面就掐，掐完又想。柴鹿就在这么个环境里长大，不说男女授受不亲记不记得，性别概念都有点滞后，俞婉家里富，浴室大得能打羽毛球，他们老在她家打一个通铺，喋喋不休地躺一块睡，盖一床巨大被子，早上醒来没变成叠罗汉都是好的。

就像她并不认为和同一个异性长达数月的互发早晚安有何不妥，当然这在旁人耳中定是有几分骇人听闻的、并肩踏入卧室也不算越格，那只是一个睡觉的地，和客厅厕所没什么区别、梁奕元参加国际技术会议时，抱怨的小小疲惫，那是因为他真的感到疲惫、给她看千禧桥上那群胡行撒野的白鸽，也是因为歌剧的烘托下，它们看起来是真的很自由……

她疑惑，疑惑得光明磊落。

事情已经发生，再后悔也没用了，何况梁奕元天生不是个甘于失落的人。他静心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她。之前的表达太内敛，相互错了轨，而已。不是大事。

柴鹿瘫在地上，拒绝去看他假惺惺的情深意长——烦死了，这张脸。

梁奕元膝盖还跪着，又把她截住了。他倒没干别的，搔了一下她的下巴，低声问，“那要开始讨厌我吗？”

“不熟。”柴鹿说。

梁奕元确实不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柴鹿虽早闻他歪风，这点还在“人无癖不可交”的涵射范围内，可现在被亲的是自己，她受不了。难怪说有钱人玩弄感情都是一把好手，这不是作践人吗？

朋友也不要当了。柴鹿心道。

梁奕元见她不起身，还是气呼呼，

“好，都怪我。”

“我从头追。”

他会错意了，第一次追女孩儿，没经验。那就从她这句话开始奏效——“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努努力，再扭转局势，直白些。梁奕元隐隐觉察方才有拌嘴的势头，情绪都不太稳定时交谈，有害无益。

他问柴鹿，“那我现在可以摸你的头吗？”

柴鹿：“啊？”

她有时是真不懂。

她不会明白是因为自己现今看起来亟需被顺毛，梁奕元上手捋了捋，很快收回。他笑了一下，又说，“都怪我。”

他为什么一点不尴尬？柴鹿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见状也不愿意怂下去。

她阴暗地想，凭什么这么不清楚地亲一把，男的总是无甚所谓，好似很享受女孩如何害羞如何较真儿一般，同样的情况，说女孩水性杨花，不检点，男的则成了不修小节，一桩风流韵事，没道理。

她问他，“很有意思吗？”

面无表情。

“辛弃疾说有意思。”梁奕元道，“有鹿从渠求鹿梦。”

这诗柴鹿临过帖，心知其义，当即蹙了眉，便听他缓道，“非鱼定未知鱼乐。”

柴鹿用手盖住他下半张脸，有什么大不了的，梁奕元现在再跟她说什么，她都可以波澜不惊了。

别仗着像段垣，就这里那里的。

梁奕元将满地碎瓷清走，才敢让她起身走。

又一日，何助见总经理从宾利飞驰上下来，撞面，“梁总，您让我帮忙提的那辆，挂牌有什么要求吗？”

梁奕元低眉一摇头，“无所谓。”

何助牙龈颤动，男人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老板这是没送出去啊！被哪家姑娘给退货了，看样子不止是退了车的货，人也被退货了！

wooo，老板你快上楼吧，我有点“风吹草动”想往部门群里发一下！

“送车浮躁，她看不上。”梁奕元说，“貌似不久望海有个拍卖会。齐白石那件红梅蜜蜂，你帮我留意一下。”

也是不内耗，又差使上了他了。何助心底“嗷！阔佬！苦也！”的一声，“好的梁总。”

-

柴鹿拿着修好的手机。

寄件人俞婉：

【医院招聘愛心志愿者。

1：兼职，限女性，年龄18-28，

10天薪酬2-6w，上不封顶，条件越好补偿金越高。

2.上岗前会免费医院体检，无传染病即可。（所有费用由我们支出）

3.全职：工作10个月，要求37岁以下已婚已育女性，身体健康无遗传疾病，工资待遇20W-24W，全程包吃包住，交通费用全额报销，完成工作周期额外红包。

4.正规医院项目无任何身体接触，本号只发广告不加人，报名咨询请先下咨询。长期寻求合作代理茶水费丰厚。

他们回我的就是这些，段垣你看看。】

段垣：

【我看个屁啊看！鱼丸你掺和啥呢！咱哥三没打算跟他对付，就是拿点证据去匿名举报，你别想有的没的啊。】

俞婉：

【。。。。。sry？你们仨带把儿的，怎么进去啊，难不成喊小易子献身？】

段垣：

【干你毛事。】

俞婉：

【无聊。】

一个月后的聊天记录。

易同贺：

【交给胡警官了吗？】

段垣：

【刚给，这天冷的。剩下就看他们了。】

【有家室的人，不恋战。】

易同贺：

【有～家～室～的～人～不～恋～战～】

【辛哥都说你恶心。】

消息杂多，柴鹿从中抽丝剥茧，很快确定。

不知何种机缘巧合，一个打着“招牌爱心志愿者”旗号的不法组织被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调查了。组织宣传线下面聘，大抵俞婉已经涉足过了，也是由她从中调查取证，交给了当地警官。看“简历”要求……缅x诈｜骗器官倒卖、找妓□□、卖｜卵代孕非法行医皆有可能……

而其一的奸伏，概与柴鹿息息相关。

因为这一段。

俞婉：

【她可不是什么小兔子，段垣，听没听过‘夫妻搭配，干活不累’这句话？】

段垣：

【你是上名牌大学了不愁了，现在是冲刺阶段好吧，姐！看看倒计时ok？我甜心每晚写生化到两点半才肯睡！！】

俞婉：

【哦，我给阿鹿写的辅导本看没啊？】

段垣：

【正在/：配图】

俞婉：

【她是个犟种，心软。知道了一定会难受的。别让她背那么多孽债，这样最好，我还担心她善心大发想替那个杂碎还呢……/：无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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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