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买完东西回到刘旭尧家洗漱完坐到饭桌前张挺都还挺镇定，等人齐了开始吃饭时那种尴尬的感觉才又丝丝缕缕的从脚底漫上来。
张挺低头闷声吃饭，不管好吃孬吃一股劲儿的往嘴里塞。刘旭尧爹妈看了就夸张挺吃的香，吃饭棒。
刘旭尧看了一眼张挺，什么也没说只是垂下目光继续吃饭。
“尧尧啊，你说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这么回来了，老师知道吗？”
“知道。”
“哦……”刘旭尧他爸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却只能夹了两口菜吃了。过了会儿才又酝酿出一句“咱跟你张叔家打小就订好的亲事……再说咱两家关系又这么好……你跟挺挺又是同龄人共同话题多，处起来容易……那小妮儿打小就不听话，现在大了连家都不回，还不如你跟挺挺呢。”
张挺抬头笑了笑。
刘旭尧余光注意到张挺，也跟着嗯了一声。
“哎，挺挺，你还没见过尧尧吧，他跟你姐见的多。”刘爸道。
“那时候挺挺还在他爷爷那呢。”刘妈道。
“哦对对对。那时候你婶子还怀着尧尧，去你妈妈家里串门你姐那时候才一两岁，她跟你妈聊着聊着就心思着干脆定门亲算了，因为你姐那时候长的白胖白胖的，你婶子看了可稀罕了，就想弄过来当闺女。可是谁知道咱挺挺也是这么帅一个大小伙子呢，比他姐好看哈哈哈。”
不知道说什么，张挺只能笑了笑。
“尧尧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就这么突然回来学校里的课还跟得上吗。”
“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不要紧，跟得上。”
“行，那你这几天多跟挺挺熟悉熟悉，没事儿就出去逛逛，有空你带挺挺去镇上买点穿的用的。”
“嗯。”
一桌人边吃边聊，张挺努力下咽，咽不下去就不动声色的喝水冲，他有意控制着吃饭的速度，眼看着一家子吃的差不多了他也跟着咽下了最后一口饭。
吃完饭努力想给自己找事做，帮着刘妈收了几个盘子。刘妈让张挺去跟刘旭尧看电视。
走进堂屋刚看见刘旭尧，刘旭尧就站起来朝他走过来说“走吧，出去玩会。”
张挺在心里悄松了口气，比起干在那里跟刘家父子看电视，他更愿意跟刘旭尧一起出去转转。
可能是两个人同岁的原因，张挺在跟刘旭尧相处的时候会稍微放松一些。而且张挺感觉刘旭尧好像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有意无意的在迁就他。
这就是人家学霸的情商和人品吗？
“你是怎么想的？”走到村子广场上，刘旭尧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
“什么怎么想。”张挺故意装傻。
“你是gay吗？”
张挺低头踢走一颗石子“是不是重要吗。”
刘旭尧看了他一眼，又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张挺沉默了一会儿“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看他这副态度，刘旭尧叹了一口气“算了——”
两人在广场的长椅上坐下，无言了好一会儿。
这个村子不大，这几年村里年轻劳动力大多都进城务工，有的条件好点的直接把爹妈一起接走。这个小广场很少有人来，或者说整条街上都很少有人走动。这个村子在这两年逐渐沉寂下来。
刘旭尧扭头看张挺，他不知道张挺在看哪里，自从来了这里张挺的目光一直是迷茫暗淡的。这个小小年纪就辍学替姐姐嫁人的男孩不知道自己未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刘旭尧希望他尽快走出这种状态，但不知道遭遇了这样的人生心里该有什么样的念头才能把人拉出这种绝望的境界。
“你有微信吗？”刘旭尧问。
仿佛思考被打断，张挺回过神来“有啊。”
“加个微信吧。我扫你？”
张挺调出二维码。“滴”的一声，算是加上了。
“你是什么时候辍学的。”
“高中毕业。”
“成绩怎么样？”
张挺很轻微的皱了一下眉，仿佛在抗拒什么一样，顿了几秒才说“就那样。”
过了几秒刘旭尧突然开口“你知道吗其实换个环境并不意味着人生就怎么样了，你心情郁闷可能是陌生的环境让你不适应，习惯了就好了，因为你这也不算是被拐卖来的吧，我们俩家都认识，关系也不错。我们也不会亏待你，今天早上他们对你还是挺关心的吧，聊天的时候都有意无意在安慰你。所以你没有到一个那么悲惨的环境，人生还是有可能的。何况你还这么年轻，以后什么样还不一定呢。”
“所以不要那么悲观，会好起来的。”
张挺笑着叹了口气，“嗯。”
“你来的时候带了多少衣服？要不等会儿我们去镇上买点？
”
“暂时不用。”
“行，那你什么时候要买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去，不过最好趁我在家的这几天，下周我就要走了。”
“镇上离这里远吗？”
“有点远，骑自行车得一个多小时，你以后如果想自己去最好骑电动车。电动车在大门底下，停的那个地方就是充电的地方。”
张挺知道电动车在哪，他们出门时看见电动车了。
“你会骑电动车吗？”
“会，但是没骑过你们这种的，我以前骑的是瘦的那种。”
“都一样，插上钥匙拧把就行。”
“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刘旭尧语速不快，听着温温和和的，张挺能感觉到刘旭尧的细心。心里的难受在这样的聊天中消散了大半。
“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汉堡……”
“正菜。”
“馒头……肉……西兰花……”
刘旭尧看出来了，这家伙很挑食。
“不吃什么？”
“不太吃芹菜。”
“还有呢？”
“没了吧，其他的都差不多。”
可能是这会儿放松了，张挺又加了一句“我有时候胃口好有时候什么也不想吃。”
“嗯。”不健康，刘旭尧心里想。怪不得这么瘦。
“中午吃什么。”
张挺想说都行，但是想到早上那顿饭又说不出来了。
刘旭尧看他一眼，“馒头？”
张挺点点头。
“菜都可以？只要没有芹菜就行？”
张挺这会儿已经不好意思了，刘旭尧善解人意的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都行，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能吃的东西……”
“嗯。”刘旭尧低头开始在手机上打字。
张挺不想让刘爸刘妈觉得自己是个事儿精，刚想出声阻止。刘旭尧就把手机翻转过来给他看。
界面上联系人是妈，内容很简短，刘旭尧只发出去一句中午吃啥。
张挺已经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不自在了。
但是有一句是他很想说的，“谢谢。”
“没事。”
张挺是真没见过这么善解人意的人，还是个男的，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么善解人意，在学校是不是很受欢迎啊。”
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落魄小孩羡慕别人家小孩的口吻啊，显得自己很那啥一样。靠了！
虽然自己的确是这种处境，但是自己亲口说出这种话来跟直接承认自己是个可怜虫有什么区别！
啊啊啊啊啊尴尬爆了！！
可能是跟刘旭尧相处的太放松了，这会儿内心活动丰富了起来。
刘旭尧看着张挺一副要尴尬死的样子叹了口气，这小子真是太不会聊天了，自己已经这么努力避免去触碰他脆弱的内心，居然被他自己把自己整尴尬了。
刘旭尧不打算给他解围，故意欣赏张挺比吃了屎还难受的表情。看了一会儿他突然笑出声来拍了拍张挺的肩膀。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吧，去别地方逛逛。”
张挺跟着他“那个……你不介意吗？”
“什么？”
“娃娃亲……又被替婚……”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想回去。”
“……那里……我没法呆下去……我后妈又怀孕了，家里没法养三个孩子，总要走一个的。”
“你姐是你亲姐吗？”
“不是。我也不知道她是谁的，也不想知道。”
“嗯。”
“你以后怎么办？”张挺问出口才发现这句话又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了。
“哈哈，所以咱俩差不多啊。”刘旭尧笑了笑，“老刘他们有时候挺让人头疼的，但是没办法，怎么说也养了我这么多年。就先这样吧，幸好最近没对象，这东西法律也不认可。等我在外面找了工作就少回来抛头露面，等过几年村里知道这事的老人都死差不多了他俩年纪也大了我们就跟他俩把这事说开，到时候我爱找谁找谁，他们再恼再折腾也没精力了。”
张挺被刘旭尧温和外表下的大逆不道和独断，叛逆震惊了。就在几分钟前他还以为刘旭尧是个温和善解人意的高情商学霸，现在看完全就是个披着好孩子皮的大尾巴狼啊，你这样子你爸爸妈妈知道吗？
“不是……你怎么能……死差不多？这种话是能这么说的吗？”
“又不是当面说的有什么不对，人不都有一死。”
“可是……死这个字……不，不……”
“周围又没人避什么晦，装给谁看。”
“呃……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