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阳光工程(五)

步非休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客厅里激起千层浪。

虞多愁脸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那副属于疲惫社畜的伪装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但他很快强行稳住,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充满困惑和委屈的笑容:“步非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听不懂啊?我怎么就不是玩家了?我们不是一起被困在这里的吗?”

吴绝期、简莺语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步非休,完全没跟上他的思路。

傅弥留则依旧靠在窗边,天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虞多愁,最后落在步非休身上,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开幕。

步非休脸上那惯常的温和笑意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到近乎锐利的审视。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如炬,牢牢锁住虞多愁闪烁不定的眼睛。

“听不懂?好,那我说的再明白一点。”步非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首先,我们每个人进入副本时,收到的核心主线任务是什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吴绝期和简莺语。

吴绝期下意识地回答:“终止‘阳光工程’核心设施的运行啊!”

“没错。”步非休点头,视线重新回到虞多愁身上,“那你呢,虞师傅?第一天见面时,我们问你的任务是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

虞多愁脸色微变,嘴唇动了动,没立刻出声。

步非休替他回答了:“你说,你的任务是‘检修这栋楼里报修的光感设备’。‘检修’和‘终止运行’,这两个词的意思,好像是完全相反的吧?”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那不稳定光线偶尔闪烁时发出的细微“滋滋”声。

吴绝期和简莺语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迅速褪去。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从一开始就被忽略的、致命的矛盾。

步非休继续冷静地剖析,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众人心上:“当时,你表现得太过自然,你主动透露自己经历过副本,是个‘老手’,无形中增加了可信度,之后我们一起经历黑暗,共患难的情绪很容易就让人放松警惕,产生信任感。所以,我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最根本的矛盾——你的任务,从根源上就和我们所有人的任务背道而驰。”

他看着虞多愁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语气愈发冰冷:“而在之后的相处中,你通过观察我们的对话和反应,恐怕早就摸清了我们的任务是‘终止运行’。但你一直隐而不发,继续扮演着那个试图‘检修’设备、帮助我们寻找线索的‘好队友’。你在等什么?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对吧?”

“我……我没有!你血口喷人!”虞多愁猛地激动起来,声音拔高,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尖锐。

“任务描述模糊不清也是常有的事!‘检修’也许只是个说法,最终目的可能也是要关闭它呢?你凭什么就这么断定!”

然而,他的辩解在步非休缜密的逻辑和众人逐渐清明的目光前,显得苍白无力。

步非休正要继续开口——

异变陡生!

刚才还试图争辩的虞多愁,脸上那点惊慌和委屈瞬间被一种极致的狰狞所取代,眼中凶光毕露。

他毫无预兆地猛地从身后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厨房尖刀——正是昨天他主动提议做饭时,从厨房摸出来藏在身上的。

“去死吧!”他嘶吼一声,如同扑食的饿狼,朝着离他最近的傅弥留猛冲过去。速度快得惊人,全然不像一个坐办公室的文弱职员。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吴绝期的惊呼卡在喉咙里,简莺语的尖叫尚未出口,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起杀人惊呆了,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

步非休也是心中剧震。他料到虞多愁会狡辩,甚至可能狗急跳墙,但没料到对方如此果决狠辣。

刀锋的寒意已经逼近面门,傅弥留心中微叹一口气,正准备抽出手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以远超常人的速度瞬间闪到傅弥留身前。

步非休仿佛早就预判到了虞多愁的行动轨迹,侧身、格挡、切入内圈的动作流畅得如同经过千锤百炼。

一只手精准地扣住虞多愁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另一只手同时屈肘,狠狠击打在虞多愁的胸腹隔膜处。

“呃啊!”虞多愁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冲势瞬间被阻断,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撞到,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客厅的地板上。

虞多愁手里的尖刀也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地板上。

步非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如同猎豹般迅捷跟上,在虞多愁挣扎着想要爬起之前,膝盖已经死死抵住了他的后腰,将他的手臂反剪到身后,彻底制服。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令人眼花缭乱,充满了冷酷的效率美。

客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步非休这突如其来的、凌厉狠辣的身手惊呆了。

傅弥留看着步非休干脆利落的背影,回过神来,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

在步非休眼神示意下,露出惊慌柔弱的表情,看起来简直毫无战斗力。

随即迅速去到昨天的杂物间取出绳子和终于反应过来的吴绝期一起,将被打得暂时失去反抗能力、不停呻吟的虞多愁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众人神色复杂地聚在一起,看着被捆成粽子、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虞多愁,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信任被彻底撕碎的寒意,比窗外的虚假阳光更让人感到冰冷。

最后还是吴绝期咬着牙,带着愤怒和后怕,率先开口质问:“为什么?你他妈到底是不是玩家,为什么要杀我们!”

虞多愁瘫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混合着痛苦、不甘和一丝绝望。他知道大势已去,挣扎只是徒劳。

他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地开口:“我确实是玩家……只不过……是,是这个副本里的‘内鬼’……”

内鬼?!

这个词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我知道,我演技其实不怎么样……”虞多愁自嘲地笑了笑,嘴角溢出血丝,“被察觉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我才要提前准备……”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刀,“昨天做饭,就是为了拿它防身或者……杀人。”

步非休冷静地追问:“你在游戏里的身份,恐怕不只是维修工那么简单吧?地平线辉光动力公司派来的?”

虞多愁艰难地点了点头,面如死灰:“是……我是地平线辉光动力公司的特派员。对外身份是维修工。就像电脑里那家人和客服的对话一样。我的目的,就是压下阳光工程事故的舆论,解决掉……知情者。也就是你们。”他闭上眼,“杀了你们,我就能拿到……高额的副本奖励……”

众人感到一阵脊背发凉。本以为只是个解谜求生副本,没想到系统还安排了“内鬼”来提高难度,玩起了狼人杀。

这时,虞多愁忽然挣扎着抬起头,脸上露出惊恐和哀求的神色:“别……别杀我!我、我可以帮你们,我真的可以!我不完成这个内鬼任务也没关系。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停止阳光工程。奖励我不要了,只求你们放过我,我知道错了!”

他还想再说更多,但翻来覆去就是哀求,表示其他更深的信息他也不知道了,只是一个被系统安排身份的工具人。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如何处理虞多愁,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简莺语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带着颤抖:“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带着他一起?还是……就把他绑在这里?”让她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哪怕对方是内鬼,也远远超出了这个瘦弱女孩的心理承受能力。

众人下意识地,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步非休。

连靠在墙边、仿佛事不关己的傅弥留,也将那双天蓝色的眼睛转向了他。那眼神平静依旧,如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任何情绪色彩,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是淡淡地注视着,仿佛在等待步非休做出决定,无论那决定是什么。

步非休接收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知道,自己这个“主心骨”的角色,此刻必须拿出一个决断。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吟了片刻,目光扫过众人脸上残留的恐惧、犹豫和不忍,缓缓开口,抛出了一个引导性的问题:

“大家觉得,虞先生现在对我们而言,是一个必须清除的‘隐患’吗?”

虞多愁立刻抢着回答,声音急切:“不是!绝对不是。我发誓,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只想活着出去!”

吴绝期和简莺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复杂。

他们恨虞多愁的背叛和狠毒,但真要动手杀人,或者将一个人绑在这里自生自灭,面对可能出现的怪物或其他危险……他们作为刚刚被卷入超自然事件的新人,实在难以狠下心肠。眼中的焦虑和挣扎显而易见。

步非休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需要的正是这种犹豫——这给了他施展“救赎”和掌控局面的空间。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带着人道主义关怀和务实精神的神情,开口说道:“我有一个提议,或许可以两全其美。”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他身上。

“我们同意虞先生继续参与游戏,就像他刚才承诺的那样,放弃他作为内鬼的任务和奖励,协助我们完成‘终止阳光工程’的主线任务。”

步非休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考虑,在任务完成之前,他的双手必须一直处于被捆绑状态。我们可以牵着他行动。这是底线。”

他看向地上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虞多愁,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明确的警告:“如果做不到,或者让我们发现你有任何一丝不轨的企图……那么很遗憾,虞先生,为了团队所有人的安全,我们只能选择……牺牲您了。”

虞多愁忙不迭地用力点头,脸上堆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讨好:“能做到!一定能做到。谢谢……谢谢你们给我机会。我绝对配合!”他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感激涕零,自然错过了步非休那温和笑意之下,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而深沉的算计。

危机暂时解除,线索也已然明朗。众人再次聚在一起讨论,气氛却比之前凝重了许多。

步非休梳理着思路,开口道:“现在很清楚了。所谓的‘阳光工程’,只是一个巨大的电子屏模拟出虚假的阳光。长时间接触这种没有实际功效的光照,人体会缺乏必需的紫外线照射来合成维生素D,导致钙质无法正常吸收。”

他目光扫过简莺语和那瓶维生素D:“这家的女儿,因此患上了骨质软化症,需要依赖药物维持。”他又想起聊天记录和那幅画,“而她的母亲,很可能也因为长期照射这种怪异光线,患上了严重的皮肤病。画中母亲蜡黄的脸色,或许就是一种隐喻。”

“失眠、情绪低落、生物钟紊乱……这些都是缺乏真实日照可能引发的后果。”步非休的分析清晰而具有说服力。

吴绝期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叹:“步哥,你懂得也太多了吧?你在现实里是不是医生啊。”

步非休谦逊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地将话题带过:“只是平时杂书看得比较多,恰好了解一点皮毛而已。”他巧妙地掩盖了自己过于丰富的知识储备来源。

众人见他不想多谈,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将注意力放回谜题本身。

“那,这家的父亲呢?”简莺语小声问道,“他为什么消失了?聊天记录里主要是‘冬日暖阳’在和客服沟通,但没明确说是谁。”

步非休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缓缓开口,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头皮发炸的猜测:

“也许,这位父亲……并不是‘消失’了。”

“他可能……早就死去了。”

改了很多逻辑不合理地方,建议重新看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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