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阳光工程(八)

傅弥留的话如同拨云见日,瞬间点醒了众人。回想起刚才视频里那个近乎平视的、略显矮小的诡异视角,再看向沙发上那个瞪着空洞大眼睛的旧洋娃娃,一股寒意夹杂着豁然开朗的明悟,爬上每个人的脊背。

步非休心底暗暗点头,傅弥留的观察与推断与他所想不谋而合。

吴绝期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娃娃,触手是粗糙的布料和冰凉的陶瓷质感。

他忍着不适,用手指抠向娃娃那玻璃珠制成的眼睛。

稍微用力一按一撬,一颗“眼珠”果然脱落下来,露出后面一个极其微小、却结构精密的金属探头——一个伪装的极其巧妙的针孔摄像头。

“真的……真的是摄像头!”简莺语声音发颤,既恐惧又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自己家的娃娃眼睛里装这个?”吴绝期看着手里那颗冰冷的“眼睛”,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步非休的目光扫过摄像头,又看向窗外那不断闪烁着噪点的、虚假的“天空”,缓缓开口,将线索串联起来:“或许,不是为了监视别人,而是……为了记录什么。或者,留给谁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转向吴绝期和傅弥留,直接抛出了自己的猜想:“吴绝期,你在这个‘家’的角色,或许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这个‘娃娃’。一个被放置在场,目睹了一切的旁观者。而那个从窗户跳下去的男人……”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傅弥留身上,语气沉静:“应该就是这个家庭的男主人,也就是‘父亲’的角色。傅先生,从聊天记录里看,他在水族馆工作,经济压力巨大,阳光工程的贷款和故障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结合视频里男人的决绝和窗框上的脚印,结论似乎已经呼之欲出——承受不住压力的父亲,选择了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

“但要终止阳光工程的运行,恐怕不仅仅是物理上毁掉窗户那么简单。”步非休继续分析,眼神锐利,“这个‘家’,或者说这个副本的核心,一定有一个更关键的‘开关’。而窗里窗外这两个世界,绝非孤立存在,它们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深刻的联系,甚至……互为表里。”

他抬起头,看向那扇他们刚刚穿过的、此刻又恢复“正常”的窗户,做出了决定:“我们需要回去。回到那个充满噪音和故障的世界。答案和核心,很可能就在那边。”

一听要回到那个有恐怖黑色怪物的世界,吴绝期和简莺语的脸上立刻露出惧色。

“可是,那个黑东西……”简莺语小声嗫嚅。

“时间不等人。”步非休语气坚决,打断了她的犹豫,“那边的‘阳光’故障越来越频繁,意味着系统正在加速崩溃。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就算是刀山火海,现在也必须闯过去。”

他的冷静和果断感染了众人。求生欲压倒了恐惧。

大家立刻分头行动,抓紧“天亮”的时间做准备。

由于两个世界布局镜像,他们很快在对应的位置找到了可能用上的东西:厨房的剁骨刀、杂物间的粗麻绳、卧室里找到的旧棉花和布条,塞进耳朵做成简易隔音耳塞分发给每个人。

准备就绪后,众人再次聚集在那扇决定命运的窗户前。

虞多愁也被推搡着站在队伍中间,双手依旧被反绑着。

步非休和傅弥留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步非休深吸一口气,率先伸手触碰窗户。

熟悉的、空间扭曲的吸力再次传来!

“滋滋滋——!!!”

刚一穿过窗户,那尖锐刺耳、仿佛能钻入脑髓的电子噪音就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们吞没。

即使塞着棉花耳塞,那噪音依旧顽强地穿透进来,疯狂地刮擦着所有人的神经。

窗外的“阳光”变得更加不稳定,橙黄色的光晕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疯狂闪烁,那令人心悸的彩色条纹和噪点几乎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只有极其短暂的瞬间才会恢复正常。

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片狂乱跳动的光影和噪音地狱之中。

众人强忍着强烈的不适和眩晕感,警惕地环顾四周——

昨晚那个攻击他们的、由噪点构成的黑色人形怪物,并没有出现。

“它、它居然不在?”吴绝期捂着耳朵,又惊又喜地小声说。

“可能只在特定的‘夜晚’时间出现,或者……有其他触发条件。”步非休谨慎地判断,但紧绷的神经丝毫不敢放松。

屋内只有那一片狼藉——被怪物腐蚀的沙发、碎裂的茶几,证明着昨晚的恐怖并非幻觉。

没有怪物的直接威胁,众人好歹稍微松了口气,但环境的恶劣依旧让人难以忍受。

步非休不敢耽搁,立刻走向客厅沙发。那个旧洋娃娃依旧躺在那里。

他迅速动手,将娃娃另一只眼睛里的针孔摄像头也取了出来。

一行人快速进入书房。步非休找到电脑主机箱后面的USB接口。

虽然这种老式电脑居然有USB口,本身就显得有些怪异。

但步非休还是将那个微型摄像头连接了上去。

电脑屏幕闪烁了一下,自动弹出了一个播放器窗口。

一段新的视频开始播放。

依旧是那片熟悉的、死寂的黑夜。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在木质的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镜头前。

他的轮廓比之前视频里那个跳窗的黑影以及昨晚攻击他们的怪物都要清晰许多,能看出穿着普通的家居服,但脸上……依旧没有五官,一片光滑的蜡黄,如同副本里其他的NPC。

然而,就是这张没有嘴巴的“脸”,竟然开始说话了。

声音像是从体内发出,沙哑、低沉,充满了极度疲惫和绝望,如同破损严重的旧磁带,每一个字都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和扭曲感:

“对不起……希希……”

“我想过……阻止这一切的……但一旦开始……即永无止境……”

“我……可能撑不下去了……”

人影缓缓地转过身,朝着摄像头的拍摄范围外——也就是客厅的左侧方向——一步步走去。

他的动作僵硬而沉重,仿佛背负着无形的巨石。

边走,他那沙哑破碎的声音边重复着,如同最后的呓语: “这是最后一次……再见了……”

视频到此,再次戛然而止。

又一个没头没尾、充满绝望信息的视频。

“他说的‘阻止’是不是指阻止阳光工程?”吴绝期忍着噪音带来的恶心感,努力思考着,突然脱口而出,“看他走的方向,是朝左边去了!那边……那边是大门口的方向吧?”

他像是抓住了关键,兴奋地看向步非休:“步哥,难道说,那个核心设施,不在窗户这边,而是在大门口附近?”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众人精神一振。

然而,步非休却微微蹙起了眉。

吴绝期的推断看似合理,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如果核心在大门附近,那么身份作为“维修工”的虞多愁,怎么会一无所知?他从一开始就是在楼道醒来的。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被捆着的虞多愁身上。

虞多愁感受到众人的视线,脸上立刻堆起熟悉的、带着讨好和焦急的苦笑:“我是真不知道啊!我要知道我能不说吗?我小命都在你们手里攥着呢,我确实是从大门口那边的楼道醒来的,要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早就发现了。我对天发誓!”

他的表情看起来真诚又无奈,乍一听似乎很有道理。

经历了之前的背叛,虽然无法完全信任他,但“核心在大门附近”这个新线索的诱惑力太大了。

“无论如何,出去看看。”步非休做出了决定,眼神深邃,“但务必保持最高警惕。”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向公寓的入户门。步非休深吸一口气,拧动了门把手。

门开了。

门外的景象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头皮发麻。

楼道,已经完全不是他们来时那宛如倒下的橘子汽水般的黄昏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疯狂闪烁、扭曲跳跃的彩色条纹和噪点。

它们不再是仅仅附着在窗户上,而是充斥了整个视野,墙壁、天花板、地面,都仿佛由这些令人晕眩的故障信号构成。

那尖锐刺耳的噪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如同实质的刀片刮擦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吴绝期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下意识地就想把门关上。

“怎么会这样?”简莺语脸色惨白,紧紧抓住身旁步非休的衣角。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被捆着的虞多愁。

虞多愁也被这骇人的景象惊呆了,脸上写满了真实的恐惧和茫然。

他慌忙摇头,声音在噪音中几乎听不清:“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外面会变成这样。我能说的早就说了,我现在和你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的表情不像作伪。

步非休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虞多愁的脸,又看向这片恐怖的噪点回廊,眉头紧锁。

就在这片几乎要撕裂意识的混乱噪音中,步非休的眉头忽然微微一动。

他超乎常人的敏锐听觉,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不同于纯粹电子噪音的——人声?

风险极大,但他必须确认。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步非休缓缓抬手,毅然摘下了塞在耳朵里的简易棉花耳塞。

瞬间,那狂暴的、毫无遮拦的尖锐噪音如同海啸般冲入他的耳膜,带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和眩晕。

但他强行稳住心神,屏住呼吸,努力从那片噪音的海洋中分辨那丝微弱的人声。

傅弥留几乎是立刻注意到了步非休的动作。

随后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抬手摘下了自己的耳塞,天蓝色的眼眸平静却专注地望向步非休。

吴绝期和简莺语看到连傅弥留也这样做,虽然害怕,但对步非休的信任最终占了上风,也咬着牙,战战兢兢地取下了耳塞。

瞬间袭来的噪音几乎将他们击垮,每个人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脸色发白。

但很快,他们也听到了。

在那片毁灭性的滋滋声中,确实夹杂着一些断断续续、如同老旧收音机串台般的人声广播。

多种声音交织重叠,此起彼伏:

“下面插播一条消息,市政府高度重视‘阳光工程’惠民项目。此技术有效解决了旧城区光照不足的历史性难题……个别居民反映的生理不适,经查实均与自身基础疾病有关。请广大市民勿信谣传谣……”

“近日有居民反映,家中模拟日照出现色差及频闪。地平线光辉动力公司表示系外部信号干扰……正在紧急排查,预计二十四小时内修复……对于给您带来的不便深表歉意……”

“骗人!根本修不好,越来越严重了!我老婆皮肤都快烂了!”一个激动的、被电流扭曲的男声突兀插入,又迅速被压下去。

“退款!我们要集体投诉!这是欺诈!”几个嘈杂的、愤怒的声音混合着。

“专家建议,适当接受模拟光照有助于……但请注意,如出现严重失眠、情绪抑郁、骨骼疼痛等症状……请立即停止使用并就医……”

各种声音碎片混杂在噪音中,拼凑出一个充满谎言、推诿和民众苦难的图景。

但步非休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这些新闻播报和投诉上。

他的听觉像最精密的雷达,继续在嘈杂的声波中艰难地搜寻着一个更细微、更不同的存在。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稚嫩、甜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空洞,仿佛在对着谁说话:

“……我画一个妈妈,一个爸爸,还有我……我们一家人,要永远永远幸福地生活在阳光下!”

这句话很快被更大的噪音淹没。但几秒后,又一个片段跳了出来:

“……没有爸爸的日子里……没有阳光……好冷啊……”

紧接着,又是一句:

“妈妈……我看见太阳了……我好像……懂得爸爸了……”

语气变得复杂,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诡异平静。

随后,这个声音便彻底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噪音洪流之中,再也捕捉不到。

步非休立马想到了这个家中的的女儿希希,几乎可以肯定是她。

这些断续的低语,像记忆的碎片,飘荡在这个濒临崩溃的系统里。

他们一边艰难地分辨着声音,一边忍受着噪音的折磨,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向下走。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虚无和故障之上。

终于走到了楼下。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没有想象中的控制室,没有核心设备,甚至连一扇正常的门都没有。

只有一面巨大、斑驳、灰黑色的、不断闪烁着内部噪点的墙壁,堵死了所有的去路。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吴绝期崩溃地捶打着墙壁,触手却是一片冰冷的、不断扭曲的虚拟感,“那我们下来干什么?线索呢?出口呢?”

简莺语也瘫软在地,眼中充满了绝望。

步非休盯着那面墙,眉头紧锁,若有所思。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那些声音,那些线索,指引他们下来,绝不可能毫无意义。

就在众人被绝望笼罩,心神激荡之际——

那熟悉的、浓稠如墨的黑色“淤泥”毫无预兆地从虞多愁身旁的地面涌出。

瞬间凝聚成那个扭曲的、散发着极致恶意的漆黑人形怪物。

“小心!”步非休惊呼。

但太快了。

怪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目标明确,冰冷滑腻的“手臂”猛地伸出,一把死死抓住了离它最近的、因被捆绑而行动不便的虞多愁的脚踝。

“啊——!”虞多愁发出凄厉的惨叫。

怪物巨大的力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它拖着惊恐万状的虞多愁,如同拖着一个破麻袋,猛地转身,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楼上的方向冲去。

“拦住它!”步非休大喝一声,第一个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吴绝期和简莺语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慌忙跟上。

噪点构成的楼梯在脚下扭曲晃动,尖锐的噪音几乎要刺穿耳膜。

追逐变得异常艰难和危险。

那黑色怪物对路径异常熟悉,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拖着不断惨叫挣扎的虞多愁冲回了他们所在的楼层,并且目标明确地直奔那扇象征死亡的窗户。

它要带着虞多愁跳下去。

“不!不要!救命!!”虞多愁看着窗外那片闪烁着死亡彩条的虚无,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

就在怪物一只脚踏上窗台,即将纵身跃下的最后一刹那。

步非休拼尽全力,一个飞扑,险险地抓住了虞多愁拼命向上伸出的手腕。

巨大的下坠力猛地传来,步非休大半个身子瞬间被带出窗外。

他只来得及用另一只手死死扒住剧烈扭曲闪烁的窗框。

“步哥!”紧随其后的吴绝期和简莺语吓得心脏骤停,连忙冲上前,死死抱住步非休的腰腿。

“拉!快拉!”吴绝期嘶吼着,和简莺语一起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拖拽。

虞多愁悬在半空,脚下是那片令人眩晕的、由纯粹噪点和故障构成的深渊。

他仰头看着死死抓住他手腕的步非休,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极度恐惧和无尽的感激,嘴唇哆嗦着,却因为极致的惊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步非休承受着巨大的拉力,手臂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额角青筋暴起。

他低头看着虞多愁,因为用力而微微涨红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与眼前生死一线氛围格格不入的微笑。

那笑容很浅,转瞬即逝,却充满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慈悲的怜悯,和一丝冰冷的满意。

虞多愁眼中的感激瞬间凝固,化为巨大的茫然和不解,随即,一种更深的、源自本能的恐惧猛地攫住了他。

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在虞多愁惊恐绝望的注视下,步非休轻轻地、毫不犹豫地松开了手指。

虞多愁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震惊和恐惧。

他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瞬间被那片噪点的深渊吞噬,连带着那个抓着他的黑色怪物,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

步非休身后,正用力拉拽的吴绝期和简莺语只觉得手上一轻,巨大的阻力突然消失,两人收势不住,抱着步非休一起向后踉跄着摔倒在地。

“咳咳……”步非休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迅速地从地上撑坐起来,脸上瞬间切换为一片苍白、惊魂未定以及……

深深的“悲痛”与“自责”。

“虞……虞多愁呢?”简莺语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看向空荡荡的窗外,又看向步非休。

步非休痛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充斥着盈盈的水光,声音沉痛而沙哑:“他,掉下去了。对不起……我没能拉住他……”

吴绝期皱起了眉,揉着摔疼的肩膀,下意识地疑惑道:“不对啊,刚才那一瞬间,感觉阻力消失得很突然……不像是没拉住,倒像是……”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步非休立刻接过话头,语气不自觉的低落下去,眼神却悄然变得极具穿透力和引导性。

“是我力气不够,你们来得晚,那一刻我真的快要脱力了。虞先生他……他可能是感觉到了,他最后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也许……他是不想再拖累我们大家……所以自己先……”他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充满“遗憾”的空白。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焦躁的韵律,每一个词都像经过精心校准,直接敲打在听者最潜意识的部分。

他将“松手”这个事实,巧妙地偷换概念,包装成了一个迫不得已、甚至掺杂了“虞多愁自我牺牲”的悲情版本。

吴绝期和简莺语望着步非休镜片后面眼角欲掉不掉的泪珠,脸不自觉的红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开始“脑补”方才那惊险一刻的“细节”——步非休拼尽全力的坚持、虞多愁“复杂”的眼神、以及那“可能”存在的、为了不拖累团队而做出的“伟大”抉择……

不知不觉间,他们脸上的疑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后怕、悲伤以及对步非休“尽力了”的认同。

“原来是这样……”简莺语眼圈红了,低声啜泣起来,“虞先生他……”

“妈的……”吴绝期用力抹了把脸,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这该死的副本,还是在骂命运的残酷,“算了,步哥,你别太自责了……也许,这对他也是一种解脱……”

步非休微微垂下头,镜片反射着窗外混乱的光影,掩盖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而满意的光芒。

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悲痛、自责却又无可奈何的领导者,利用话语和心理暗示,轻易地将一场处心积虑的谋杀,扭曲成了一场令人唏嘘的意外和牺牲。

团队的信任再次巩固,甚至因这“共同经历的悲剧”而更加紧密。

只是无人知晓,这份信任,建立在何等精密的谎言与操控之上。

傅弥留站在稍远处的阴影里,安静地看着这一幕,自始至终未曾发言。

只有在那无人注意的瞬间,他唇角翘起了一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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