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门口,七个人被警戒线结结实实绑在一起,挡在破坏了的入口,缠斗中吓走了不少围观的人,剩下留下来的也不敢轻举妄动,亲眼看着气喘吁吁的少女从一帮大男人中站起,拎着警戒棍踏进去。
天气炎热,仅是稍微运动一下,浑身就已经湿透,越是靠近,血腥味越重,垂眸,她看着死状凄惨的人,才发觉躺在血泊中的人很眼熟,十七八左右的年龄,圆圆脸,齐耳短发,笑起来是弯弯的月牙眼,她们那天刚见过,她将矿泉水递给她,她还记得她手指的温度。
不着痕迹蹙了下眉,撑开手中的黑伞,放在她身上。
朝大厦内走去。
已经清空的大厦没了往日的繁华,即便是冷冷清清的商场,格局依旧混乱,要是想在这里随机选人进行诡杀绝不是易事,如果楼下的女孩不是来商场,目标就只有高楼层的休息室了。
她刚刚放伞时,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精油味,不浓郁,浮于表面,像是头发上飘出来的香气。
乘电梯到达16层,美发沙龙层,根据前台记录,今天截止到目前为止,进入这一层的人不超过二十个,空间大,人少,再加上,她顺着楼道走,看着一个个半开放式的房间——
十分容易锁定目标。
尽头,她停下,蓝色的遮光厚窗帘飞扬在屋内,大开的窗户处在阴面,即便是这样晴朗的天气也照不进半点儿阳光,他站在窗前,似乎在思索什么。
走进来,这也是一件私人洗发室,伸手触及池子里的水,尚温,低头嗅了嗅手中的味道,是那个女孩的味道。
“如果这里是她最后待的地方,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闻言,裴子懿偏头看了她一眼,指着窗户:“你觉得她能从这扔出去吗?”
安雾走过去,窗户很长,但不宽,趴在窗口,也堪堪和她的肩一样宽,低头,那滩鲜红异常显眼。
她想了想,比划着:“侧着?”
裴子懿:“要不试一试?”
安雾眨眨眼,继而转身,踩在小椅子上,一踮脚,顺着坐在窗户边。
他笑:“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趁机将你扔下去吗?”
她张了张嘴,慢悠悠但藏不住震惊之意,反问他:“你扔我干什么?”
裴子懿朝她伸出手,她搭过去,那人向后撤了一下,反手与她五指紧扣,攥住,回答她的问题:“我喜欢杀掉一些太笨的人。”
安雾又眨眨眼。
裴子懿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抓紧了很多。
她慢慢向后仰,再仰,然后开始挪屁股,在盆骨和窗户框接触的时候有些许卡顿,但也不算困难地通过。
也就是说,如果这样扔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身体悬在半空,寂静的高空中,没有蝉鸣鸟叫,半眯着眼,强烈的紫外线照在她的眸中,她在想,倘若此刻女孩没死,丢出窗外的那一刻是否也看到了这样的阳光,发觉胳膊被拽了一下,她才深吸一口气,慢慢坐回来。
目光触及到墙体某处时顿住,“等一下。”
裴子懿停下,拉着她,安雾从这个角度看得很清楚,红色的墙体上印着红手印,除非距离很近,不然很容易忽视掉,似乎想到什么,立刻回去,跳下来,重新以趴着的姿势搭在窗框上,用力朝外伸手。
“不要命了!”
衣服被用力扯住,岌岌可危的重心这才有了安全感,她就着这个姿势转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她是这样掉下去的。”
怕他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另外扒着窗框的手也跟着伸出去,如果裴子懿此刻松手,她绝对会从十六层掉下去。
安雾左臂伸直,右臂也似乎在够某个位置,这个姿势保持久了难免有些脑缺氧,声音微颤解释:“还需要再往下,手能伸到那里,说明后面有人拉着她,若是求救,不该下面的手印比上面的深…”
汗水滴进眼中,她蓦然瞪大眼睛,看着楼下模糊不清的身体,惊道:“她是自己跳下去的!二爷,她……!”
身体被用力拉回,突然充血,导致眼前漆黑一片,还好被搂进一个可靠的怀中,她抓着他的衣服微微喘息,粘腻的汗水打湿她的额间发丝与他胸前的衣服。
头顶像是摸小狗的手法,摸了摸她,在头顶落下很轻的一吻:“真聪明。”
“他们在这边!别让他们跑了!”嘈杂的声音由楼道尽头传来,从凌乱有力的步伐判断,朝他们这边奔来的不会少于十人。
安雾眼前堪堪清明,立刻脱身站稳,拿过墙边的警棍,冷声:“我为您开路。”
“喂。”脖子被手臂搂住,拦下她欲前进的步伐,裴子懿略有些无奈地轻叹,“像是路边的野狗,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从她手中拿过警棍,胳膊下移,转而圈住她的腰身,弯下身子,热气喷洒在她的后颈,轻声:“现在还信我吗?”
安雾没明白他的意思,却也点头,下意识抓紧他的小臂。
她又一次听到他心情很好地哼起小调,一如那时她意识模糊时,他在她耳边哼的曲子——“砰!!”
落地窗被敲碎,随之,身着警服的警署队面色慌乱地赶来。
“别冲动——”
“抓紧。”
她完全不知道该听谁的话,待反应过来时,裴子懿已经彻底一脚将玻璃踢的粉碎,碧蓝的晴空映照在那人不羁的眼底,滚烫的夏风从耳边呼啸,她眼前除了虚影就只剩虚影。
直到脚底再次触碰到实体,她才得以重新呼吸,呆愣愣地抬头,天还是天,楼还是楼,人也没四分五裂、头破血流。
“我们一起下地狱了吗…”她喃喃自语,看样子还没完全缓过来。
大少爷没耐心解释,松开她僵硬的腰身,拿过别在胸口的墨镜戴好,歪头,向十六楼刚刚大喊大叫的黑影比了个美式军礼,拍拍她的肩膀:“走了,小五。”
安雾张张嘴,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他们从十六层掉下来不死?
见她没动,裴子懿回身,突然呲开牙,颇为猖狂地笑道:“就算是下地狱,跟着我,你也属地狱老二。”
安雾不想当地狱老二。安雾只想当人间小弟。
她晕晕乎乎跟上去,忍不住问:“我们怎么会没死?”
“撑伞。”
她立刻把别在腰间的黑伞拿出来,撑开,替他遮掉半个太阳。
裴子懿双手插着口袋,挑挑眉:“你任职前没去了解一下你的上司?”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她有所了解,有关裴子懿,她所了解的信息应比外界传言的更多,但这些信息都来自于那个人的话;除了他的话,她确实不了解他。
似乎对她的答案并没有出乎意料,他拿过伞,大步向前走:“日后可以好好了解一下,下班吧。”
安雾停在原地,看着那人肆意横行在人群闹市里,直至消失不见。
她需要了解他吗?安雾拿出手机,开机,不是裴蘅给的智能机,而是她用了许多年的翻盖手机,手机屏幕从中间摔裂,一道很深的裂痕横在中间,黑色阴影遮住了一部分屏幕,但看到信息内容,那张木讷冰冷的面孔仍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照片是一个小盘子,里面摆着米饭、土豆和鸡蛋,圆溜溜的眼睛露在一角,应该是想自拍,但没找好角度,所幸学会了发短信,能给她发过来。
下面很快又传来一条。
「姐姐,我吃饱了。」
忽略掉后面不断发来的催债短信,她回:「早点睡觉,今天回去晚,明早送你去上幼儿园。」
垂着头站在原地等。
安里:「嗯嗯,姐姐不要太辛苦,早点回家。」
关机,藏进口袋,直奔郊区。
别墅里,还在做红烧牛肉的某人被门铃声打断。
裴蘅穿着线条小狗厨裙打开门,见是她微微讶异,弯眸笑:“锵锵~小安这个时间来是想念我做的饭了吗?”
撩了撩眼皮,她面上依旧是一副寡淡的模样,抿了抿唇:“裴蘅,我有话问你。”
听她这么说,他拿着锅铲无奈扶额:“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
却侧身让她进来。
一进屋,原本燥热的身体终于得到抚慰,她脱下外面的鞋子,弯腰,意外看见那双还没扔的拖鞋,愣了一下,穿上,走进来。
他洗了个桃子放在桌上,一边收火一边朝外面喊:“你去洗个手,过来帮我盛饭。”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蹙眉,想开口说话,看见厨房里忙来忙去的人,最后还是听他的话,去厨房另一边盛米饭。
小声说:“这些我要都打包走。”
裴蘅歪头笑了声:“下次来可以提前和我说,我会多做一些。”
“不用。”她有些别扭,感觉自己的行为像强盗。
又很小声:“谢谢。”
可能是没听见,这次裴蘅没接话。
裴蘅本来打算一个吃的,因此就做了两道菜,一份红烧牛肉,一份虾仁冬瓜煲,不过添上她一个也没什么压力。
坐在对面,安雾开门见山:“裴子懿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给她夹了最大的一块红烧牛肉。
作为回礼,她也夹了一个虾仁给他,无视他忍俊不禁的眼泪,一板一眼问:“他和正常人不同。”
裴蘅的筷子一顿,浅棕的眸子如同一汪死水,缓缓抬起盯着她:“他确实不是正常人,裴子懿,他是怪物。”
安雾心脏快了一拍,她攥紧手中的筷子:“怪物?”
“你怕什么。”裴蘅不紧不慢地嚼着她夹给他的虾仁,明明笑着,眼底全是冷漠,“你们不都是一样的吗?”
她皱了下眉:“裴子懿…是实验体?”
“他不是,他比实验体可怕多了。”拿起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咽下嘴中的食物,看向她,“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也不要单人行动,只需听从我的指令,懂了吗?”
碗中又添了一块肉,她垂眸:“你要把他怎么样?”
“第一天就舍不得了?”
她摇头,平静道:“我们杀不了他。”
不是替他辩解,而是叙述事实,如果真如裴蘅所说,再加上她今天亲眼所见,裴子懿的能力,远超于她的认知。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他把一支针剂推到她面前,碧绿色的药剂透着荧光,“在裴子懿之前找到那个叛徒,将这个注射到他体内。”
她一震,脱口而出:“那个人会死吗?”
“小安啊。”裴蘅放下筷子,盯着她,仿佛一个慈爱的兄长,耐心却又残忍道,“我记得你已经休学一年,今年九月该去学校报道,还有你弟弟,他今年也该上小学,去小学得需要暴露户籍了吧…别把事情变得复杂,你只需要听我的话,一切都会顺利进行的,知道了吗?”
“……”
“……”
“嗯。”
裴蘅,一款具备男主的技能,但不具备男主的品德的坏宝宝O3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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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异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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