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镜清不是坏坏,是超级无敌巨大坏坏!现在还多了一个谢灵砚。
纪圆杵着拐站在院子外,尖叫过后是沉默、呆滞,嘴巴大张着能塞下一个鸡蛋。火焰呈蓝色,不是一般的火,雨水是无法浇灭的,她看出来了,所以连救火都没有必要。
房梁倒塌,火势持续扩大,连谢灵砚布的那片云也被热气蒸腾得消散了。
“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纪圆说:“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谢灵砚老老实实将事情经过讲述,没有推卸责任,也没有包庇大师兄,大家一起承担好了。
谢灵砚揪着衣角,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我们真的只是想给师妹煮一碗粥而已……”可粥没煮成,还把人家房子点了,这下师妹再也不会喜欢他了,呜呜,砚砚想哭。
纪圆说:“那怪我咯?”
谢灵砚急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五方业火将院中一切焚烧成了黑灰,混合着谢灵砚制造的雨水,从半空俯瞰,原本房屋的位置只剩一块黑黑的泥地了,连个屁都没留剩下。烧无可烧,火焰熄灭,西风打了个转儿,连刺鼻的灼烧味都散了个干净,她的房子,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心里并没有多少愤怒,好像早有预料一般。从她第一次遇见许镜清的那天起,心中好像就预知到了这样的结果。
他搬起石头砸烂了她的乌龟壳,强行把她拽出来,说:五年了,你龟缩得够久了,出来接受命运的制裁吧。
命运将许镜清派来制裁她了。
可我造了什么孽呢?
但在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的时候,愤怒是没有用的,愤怒是无能的表现,她从来是个冷静到可怕的人。当然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失去的这些东西,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
异世生存,就要承担各种各样的风险,不同于文明世界里的规则和法律,这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得到了门派的庇护,免遭流离和杀戮,那自然也要承担别的。相比起外面,在这里受伤起码有人愿意给你治,有人关心,他们明是非,知对错,会道歉。
其实相比起愤怒,纪圆更多的是惊讶,事情发生的经过实在是,太魔幻了。
这场大火引得许多外门弟子前来围观,连方简师兄也不例外,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又烧火又下雨的奇景呢,在那啧啧啧了半天,说长见识了,这火还真厉害,烧得可真干净,就是可惜师妹的院子。
弟子们叽叽喳喳,说人没事就好,院子还能再建,大家可以一起去林场砍树帮师妹盖房子,保证比原来那个修得还好。烧个房子而已,在这里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
道歉的话谢灵砚已经说完了,许镜清也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帮师妹把房子再盖起来,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误,然后听候她的差遣,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某种程度上来说,纪圆和许镜清是一类人,遇事最先想到的是如何去弥补和纠正,歉意代表了态度,但对于追求实际的人来说,道歉是没有用的。他无需道歉,道歉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对受害的一方来说,道歉无用。
纪圆仰头看他,这个人的外表和内心完全是两个极端。他长得很好看,这是事实,纪圆不否认。
五官端正,眉目深刻,稍稍带了一点阴柔的美,也被严肃和正直的表情冲淡不少。加之常年习剑,身姿体态也是无懈可击,往那一站,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谪仙临凡,仙人再世。
纪圆叹气,只可惜啊,金玉其外,脑壳里却塞满了稻草,但在这堆稻草里,你偏偏又能发现一些别的新鲜东西。
盖房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纪圆看了看日头,已经过午时了。她问:“所以我今天晚上睡哪?”
许镜清和谢灵砚几乎是同时开口:“我那里。”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决心要复仇了!
“我去你那儿吧。”纪圆用拐杖点了点许镜清。
她要霸占他的屋子,把他撵到院子里去,下雨也不准进屋,她要报复!邪恶之花要崛起!要让他感受到人间的险恶!
谢灵砚无法掩饰的失落,但当师妹被大师兄不由分说打横抱起后,向他投来的那个眼神,让他有一种逃过一劫的错觉。
谢灵砚从来没见过师妹流露出那种可怕的眼神,太阳明晃晃,他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纪师妹入住内门,师兄师姐们表示了热烈的欢迎和诚挚的问候。
叶灵予追在许镜清屁股后面兴奋得嗷嗷叫,“你早就该来了!跟我睡好不好?干脆住我那里吧!不用盖房子了!我要天天抱着你睡!嘻嘻!”
许镜清面无表情,“不,师妹要跟我睡。”
“啊?”叶灵予不服气,“凭啥跟你睡啊?你那有啥好啊?还是你比别人多长块肉啊?”
跟在后面的谢灵砚脸唰一下红了,额,他还真就比你多块肉来着。
但是叶灵予并不知道,她拍了拍胸脯,“要说肉那也是我比你多长两块啊,虽然硬邦邦不如师妹软,但……”
“咳咳咳咳咳……”一直没说话的白照南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谢灵砚急忙搀扶,强行将话题岔开,“二师兄!你没事吧!”
纪圆太阳穴又突突跳起来,“只是暂住,暂住。”
叶灵予难得作出让步,“那你要来找我玩嗷。”她可不想踏足许镜清的屋子,她可记仇,还恨许镜清把她从师妹屋子里丢出来。
白照南倒是不担心,许镜清一般都在静室打坐,就算两个人住在一起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白照南猜测,她或许也是想图个清静才选择去大师兄的屋子。他自认为对师妹和师兄还算了解,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强行捆绑到一起也没有用。
一帮人浩浩荡荡进了许镜清的院子,将人送到,白照南招呼上谢灵砚去硫金院拉点家具过来,叶灵予不想跟许镜清大眼瞪小眼,也哼唧着走了,说去蟾木院给她弄点药膳来吃吃。
纪圆下地,要参观许镜清的住处。他的院子十分荒凉,跟其他几位师兄大同小异的竹屋和竹篱笆,院子里却堆叠了厚厚一层竹叶,唯有中间一条石径,将枯黄的落叶从中而分。
纪圆寻思着,竹叶上应该比草地软和,让他睡院子还是太善良了,不行,得再狠点。
她说:“再看看。”杵着拐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一声响后,像打开了尘封多年的木盒,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因为长期无人居住,屋子里虽然有维系清洁的法阵,还是掩不住的荒凉阴冷。
空荡荡的,目之所及,除了屋顶就是地板,左右两扇窗,南边的窗户斜阳在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是整间屋子里唯一的色彩。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床、桌椅板凳啥都没有。
“这真的是你的屋子吗?你就住在这里?”纪圆杵着拐往里走,怕她摔倒,许镜清亦步亦趋。
“是。”是他的屋子,“但我一般睡在静室。”
“静室?”纪圆好奇,“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静室并没有什么秘密,他从来都没有秘密。
许镜清领着她走到挨着窗户的那面墙,袖子一挥,结界显露,两人一前一后步入。
整个静室都是用黑石修砌,璧上镶着明珠,却只能照亮大半,自小腿以下光线就被吞噬了,什么也瞧不见,人走动起来,像阿飘一样足不沾地。
这个所谓的静室同样是空无一物,比外面更黑,更冷,更阴森。
纪圆不太喜欢,匆匆忙忙退了出来,“你平时就睡在这里啊。”
怪不得呢,宁愿睡在草地上也不愿意回自己家睡。
她快步走到有阳光的那扇窗户下,感受到温暖心里的阴寒才慢慢消逝,“我就住外面好了,里面是你的地盘,我们互不干扰。”
大爷的,也不知道是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这里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所幸有芥子袋这么个好东西,加之喜欢囤货的仓鼠习性,平日里用不到的,或是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芥子袋里,随身带着,就是怕出现什么意外。现在刚好派上用场,马上就掏出一个蒲团垫在屁股底下坐着,还好心给他扔了一个过去,“坐吧。”
不过马上就后悔了,说好的要报复啊,可不能心软了!
她咳嗽两声,调整面部表情,摆出一副包租婆的刻薄嘴脸来,“你不是要去给我盖房子呢嘛,还坐着干嘛呢,等着我给你上茶啊。”
许镜清一愣,又马上站起身,哦了一声,老实巴交的:“我马上就去。”
说完真的出门去了,纪圆还不太相信,杵着拐蹦蹦跳跳出来看,见他真的往外门走才哼了一声,“算你老实嗷。”
未时二刻,白照南和谢灵砚回转,从墟鼎里掏出好些东西,床、柜子、桌子啥的,齐全得很。
白照南说:“这些都是给你的,等房子盖好再一齐搬过去,就不用再布置新的了。”
纪圆杵着拐也帮不上忙,“那许镜清呢,他不需要用这些东西吗?”
白照南腿差不多好透了,里里外外忙活着,把柜子安在墙角,往里面塞了几床大棉被,“不用,他就睡地板就行。”
纪圆哦了一声,白照南给她解释,说许镜清以前也没有混到这么惨。是因为小时候痴迷练剑,连晚上睡觉也在拿着剑比划,梦游似的在屋子里咔咔一顿乱挥,头天换的新家具,到了晚上连房顶都没了,人在废墟底下埋着。
后来次数一多,亲师傅也觉得烦,费了牛鼻子辛苦才弄来那些可以隔绝剑气与术法的黑石,给他修了个静室,晚上睡觉就去静室里躺着。后来慢慢长大,已经可以控制晚上不挥剑乱砍了,睡静室也习惯了,就一直这样了。
纪圆明白了,原来这人是小时候脑子被砸坏了。
白照南把床安在窗户旁边,又搬了几个屏风,给她弄了一个半封闭的小空间,只占了一小半屋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反正是暂住,就先将就着,以后搬回去再好好布置。
大件的东西已经弄完了,白照南拍拍手,“就这样吧,你再布置布置,我再去外面给你砌个小厨房。”
纪圆犹豫,这是许镜清的屋子,乱搭乱建会不会不太好?她心里说着要报复,临了临了还是客气,也或许是许镜清不在的缘故,也没那么生气了,但其实也真没什么好生气的,真的。
谢灵砚趁机说:“那去我屋里住吧,我可以修大厨房!”
纪圆说那算了,还是盖小厨房吧。
等到晚上,天黑透了,许镜清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他像被抓壮丁一样被蟾木院的弟子抓住了。因为要赶制一批丹药,林场里热火朝天在砍树,看见许镜清就跟看见什么大救星似的,一堆蟾木院的弟子把他抓着不让走。
砍了好些树,这会儿他累极了,气息都有些不稳,忙完第一时间是去外门,很自然像回家一样,快走到的时候才想起来白天把师妹房子点了,人搬到他的屋子住了。
这么一想,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心跳得好快像要飞起来,火急火燎就往家赶。
远远的,他看见那个一年四季不点灯的竹屋里透出一片黄黄的暖光,空气里飘来清甜的香气。
他大步走进院子,屋门大敞着,里面摆了一张矮桌,桌上一个小火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她跪坐在蒲团上,像静候晚归丈夫的妻子,“回来了啊,要喝碗甜汤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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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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