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是乘着东海龙王的龙辇来的。

灯鱼引路，海螺仪仗，虾兵蟹将护卫，无不在彰显着东海龙王对新任南海龙王的认可。

“凭什么？他也能坐上龙辇！”敖东心有不甘地咬着牙。

月余不见，小七一身的灵气宛如脱胎换骨，已经突破筑基。

敖东说道：“化龙渊凶险，我身为兄长，自然于心不忍。七弟，你若放弃还来得及。”

北海龙王亦是心疼自己这位外甥：“这世间成龙的办法有三种。一为修炼，千年成蛟龙，万年成龙。二为龙生龙，三，即为跃过化龙渊。你若放弃龙王之位，自是可以慢慢修炼龙身。可你今日若是跃不过化龙渊，便是魂飞魄散。”

“伯父，你不必再说。此中利害关系，吾已全然知晓。纵使灰飞烟灭，吾亦要闯一闯。”

不过三十日，小七说话的语气也脱去了从前的稚嫩。

“既然已经决定。就请七弟快些下龙渊。今日各水族和各大长老都在此处，可不是看七弟在此演讲的。”敖东催促道。

“大哥。”小七转头看向他，“吾与你们螣蛇一族有些旧账，待吾归来后再算。”

敖东抚掌大笑：“那你定要平安归来啊。”

化龙渊是一条漆黑的深渊，从海底通往更深处，靠得近一些，似乎可以听得低低的龙吟。

想要跃过龙渊，须得从一侧跃进深渊，再飞升至海面之上。

古往今来，有不少人也能再飞升而上。不过都不能跃出海面。

渊内深不见底，黑得几乎能吞噬一切。就是掉一颗石头下去，也听不见任何声响。站在一旁观望，恐惧之感油然而生，忍不住能打一个颤栗。

此处距离海面都有百丈，想要从渊底飞升至海面，其难度可想而知。

小七站在渊前，静静地凝望着黑暗。

“我就说，他定是怕了。”敖东冷笑道，“要这么一条无用的鲤鱼做龙王，简直是六界笑柄！”

围观的水族也渐渐起了些议论。

便是众人都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小七张开双臂，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他疯了吗？”饶是敖东一向看不管他，也忍不住出声。

这种高度的海渊，若是不凝气做护体，跳下去必死无疑，更休要说再跳出来！

周围更是炸开了锅，质疑声如潮水般涌来。

水族一位威望极高的长老道：“三位龙王……”

东海龙王抬手，示意他退下：“吾父曾有言，化龙渊与渊外面时间不同。在此等上一炷香时间，定能见分晓。”

东海龙王乃四海之首，众人纵使有异议，也无敢不从。

观众人神色，唯有孙悟空与东海龙王一般镇定。

我传音与他：“你与龙王都镇定，可是碰到了什么机遇？”

“不曾有机遇。”孙悟空看着我笑，“这呆子虽笨，阿音不要忘了。他可是锦鲤一族唯一的血脉，自带些福气。何况，我可是给他寻来了三枚金丹。”

我道：“你信他？”

孙悟空反问道：“阿音不是信么？阿音信，我就信。”

其实我也只是曾经隐隐猜测。

推演之术我一向不佳，且耗费灵力巨大。我卜算小七的命格时，正是上上签。知他此生虽有磨难，定能逢凶化吉。

天道有轮回，小七父母一生慈悲为怀，功德圆满，应能佑得小七一世平安。

一炷香的时间有些长，我在心中默默为小七祈祷。

“三位陛下，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有长老出声提醒道。

“再等等——”东海龙王道。

敖东早就不耐烦了：“几位伯父，未免对七弟太偏颇了些！”

“住口！”东海龙王睨了他一眼：“敖东。近日来仗着有族内长老支持，未免太放肆了！竟连吾的话都敢忤逆？”

敖东顿时噤声。

不必多写，他心中定是千言万语。

又过了一刻钟。

化龙渊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我心里更慌张了。

孙悟空对我的神情洞若观火，说道：“阿音。我有一事一直不明。我听闻你从前是个急性子，所修功法霸道非常。怎么如今，却看你转了性子。”

我知道孙悟空是想转移话题，缓解我的紧张。

我便道：“从前年轻。如今成熟了。悟空觉得不行？”

“并无此意。阿音，我还以为，是你一向听从如来佛祖的教导。他不让你犯杀生造业饮酒，你此后果然不再如此了。”

“自然。师命大于天。”我道，“悟空，你一身功法奇异，师父究竟是谁？”

孙悟空似乎不想提起这个话题。他垂眸，神色顿时收敛了不少：“他老人家说了，在外不得说是他的弟子。”

我奇怪道：“怎么会有师父不喜欢自己的徒弟，还教了你一身本事。莫非，是你平日太过顽劣，惹怒了他老人家？你说你是不是改——”

我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低落，一时噤声。

想了一会，我开口道：“我只是——”

“我知道。”孙悟空又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姿态，他笑道：“阿音为我好。想让我改改顽劣的毛病，我知道的。”

这下轮到我低头了。

不知为何，我为刚才的言论感到十分不安。总觉得此话给猴子带来了不小的伤害。可——看着猴子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的道歉又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口。

“三位陛下，又一刻钟到了……”长老又来提醒。

“再等等——”东海龙王说完，忍不住也向前走了两部，可看到的也只是毫无波澜的一片黑暗。

传闻中，应龙当年跃进化龙渊，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化龙而出。

如今，两柱香的时间都要到了。

饶是我，也有些动摇了。

孙悟空见我蹙眉，道：“阿音。不要皱眉。相信他。”

“陛下，已经两柱香了。恐怕……”长老不敢再说。

三位龙王齐齐向化龙渊忘了一眼，还是毫无波澜。

“回去罢……”东海龙王叹息，眼眸间似乎染上了一层泪光。

正是龙王转身之时，忽然听得一声龙吟低吼。

四周顿时又炸开了锅。

我欲探头观望，不想一股劲风卷着蛮横的神力从渊内冲出，将我等向后压退了几步。

“是小七！”我惊喜道。

又一声龙吟，比刚才更近了。神力的威力也越来越大，我们不由得又向后退了十几步。

这下我更紧张了。

自古以来，往往都是在中途失败者众多。小七的法力不过区区筑基，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嗷——

突然一声长啸，一道耀眼的红光直冲而上。定睛一看，竟是一条周身金色的龙！龙腾升天，一鼓作气冲破了海面。

一种海族都不可思议地看着头顶腾跃的金龙，龙鳞光芒四射，腾跃间如波光摇曳。

不知谁开了个头跪下，一众海族顿时黑压压跪了一片——

“龙佑南海，我等拜见龙王！”

“成了！”我顿时欣喜。

“好小子。有些本事。”孙悟空欣慰道。

三位龙王也是十分高兴：“果真是好孩子。真是天运之人啊。”

敖东不可置信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孙悟空！”

金龙在天上盘旋一阵，才飞回海中。不想小七落下身形的第一句喊的便是猴子。

孙悟空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呆子。我在呢。”

“你！”小七气极，“今日临行前你嘲笑吾像个女娃娃一样。说若吾能跃过龙渊，定给吾赔罪道歉。如今吾已飞升成龙，大圣该履行承诺了。”

“哦？有这事吗？”孙悟空掏了掏耳朵。

“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都忘了吗？”小七气的一张脸都红彤彤了。

“呆子。出去问问，我究竟是猴子，还是君子。”孙悟空促狭一笑，足尖一点，便向海面飞去。

“你！你这泼猴。若再入吾南海，吾定要你好看！”小七的声音回荡在海间。

“三位伯父。晚辈能修成龙身，是三位伯父功劳，晚辈在此跪谢三位伯父。”小七连忙跪道。

三位龙王欣慰非常，直言其双亲在天之灵定为他高兴，小辈能有他这样的榜样，定是前途无量云云。

那敖东还是不可置信地盯着小七，眼神间似乎有仇恨、嫉妒、不甘。

“大哥。吾来与你算账了。”小七立在其身前。

当年小七的母亲虽不是螣蛇一族直接所为，但也脱不了干系。

小七令人先将敖东押回龙宫。

“陛下。以后就是这真正的南海之主了。”我向小七行了一揖。

“姐姐。还是拜谢你和孙悟空。若非你们寻了三粒金丹与吾。吾今日也不能安然无恙飞身成龙了。

“陛下，南海本就是我庇佑之地，你又是我认作的弟弟。何须如此客气。只是我也好奇，你在化龙渊遇到了什么？”我道。

“姐姐，天机不可泄露。龙渊内有禁制，不得将其中机遇告知。”小七顿了下，忽然眨了眨眼：“姐姐的大明咒果真有大智慧，确实救了吾。”

想起我前两次诵念大明咒的经历，我顿时有些心虚：“当真？”

小七正色道：“当真！姐姐，你无愧救苦救难四字。”

我在海中待不了太久，小七说处理了宫内事宜再来寻我。我便回了普陀山。

没想到孙悟空并不在普陀山。

惠岸道：“他今日和你出去，便没有回来。他乃天庭弼马温，虽然低微，却也是个官职。恐怕是天上有事，他回去了罢。”

我想也是。今日完成了功德一件，我也想将这好消息与师兄分享，便也飞身前往天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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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姐姐的大明咒果真有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