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不用去了。”

姜在虞回了这么一句话，说得很轻，几个字传到顾藏耳朵里已经被风吹散不少，她隐约听到“不去”两个字，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又朝姜在虞扬了下唇角，“我自己可以，你回去吧。”

同学会十一点过才散场，不少人争着抢着要送姜在虞回去，姜在虞却只是把顾藏拉了出来，现在两人站在街边，也不知道没开车助理也不在的姜在虞要怎么回去。

“我等我助理来接，没关系的。”姜在虞视线瞥到顾藏身上，刚吐得昏天暗地的人被风这么一吹，看起来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她盯着对方看了好半天，咬住下唇停顿了好一会又继续开口，“那你呢？喝这么多要怎么回去？”

姜在虞说坐保姆车来同学会太高调了。

但姜在虞又说，开完同学会喊助理来接，这就不高调了吗？还是说她助理不会开保姆车来接，或者是姜在虞觉得高调就高调，不高调就不高调。

顾藏觉得应该是自己喝多了脑子里转不过来，于是她摇晃了下脑袋，想把脑子里的酒精摇出去，脑袋却越摇越重，有点抬不起眼皮的趋势，“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她喝酒不会太上脸，也不会发酒疯，吐完了也就跟个没事人一样，除了有点头晕这种别人看不出来的症状之外，其他的倒没什么。

顾藏摇完了脑袋，就这么一脸平静看着姜在虞。

姜在虞也一言不发地盯着顾藏，过了一会卷翘的眼睫毛轻颤了颤，眼睛弯成了月牙眼，嗓音轻软，“你站斜了。”

人是不可能会站斜的，除非是马路歪了。

顾藏知道姜在虞是在诓自己，她继续盯着姜在虞，身体却默不作声左右晃了一下，只是为了证明真的是马路歪了，“我没有站斜，我是直的。”

这下姜在虞眼尾弯起来的弧度越发大了起来，颇有耐心的轻声附和着，点点头，“嗯嗯，你是直的。”

“你家在哪？我等下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顾藏一字一句强调，身体站得笔直，却莫名失去平衡往旁边倒了下去，而且还意料之外的倒进了一个柔软温热的怀抱里。

周围全都是葡萄味的馥郁馨香，甜甜的，酸酸的，飘溢在鼻尖，夹杂着她身上的酒精味，像是葡萄爆汁的那一刻，水润清澈吸入肺里，由里到外绽放着微醺的鲜香果汁味。

她明白了，她不是醉酒，是醉葡萄。

头晕的感觉在葡萄清香里缓解了不少，眼皮却重得已经抬不起来，她撑着最后的清醒说了一句，“把我放在路边吹吹冷风就好，或者帮我联系一下章语照，让她想个办法找人或者来接我。”

“最好不要打开我的手机，也不要送我回家。”

她知道这个时候找“有男朋友的章语照”不是个好的选择，但她也知道姜在虞不会把她放在路边，也不会不送她回家，所以她没有办法。

因为她手机里，家里，都有太多东西，会吓到姜在虞了。

-

章语照第一次见到姜在虞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生真的很漂亮，眼睛大骨相好，五官立体身材高挑，还带着点混血感和神秘不知是真是假的八分之一法国血统，一看就是会在寡淡的高三学子间掀起狂涛骇浪的漂亮。

那个时候，章语照的同桌刚好转学走，所以转学过来的姜在虞不出意料会是她的新同桌。她一脸兴奋的转到后座，手搭在顾藏桌上，想和顾藏说说自己的新同桌有多漂亮。

她以为顾藏仍然会是那一副死人脸，头也不抬刷着题敷衍的应着她。但出乎意料的是，顾藏跟着她一起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从讲台上一步一步走下来的姜在虞。

这个反应，和班上其他看呆了的男同学一模一样。

——像是修无情道的出家人，遇着了下凡历劫的小神女。

章语照觉得自己看透了一切，甚至比顾藏自己还要早知道这个事实：顾藏见到姜在虞第一眼，就已经坠入爱河了。

但她眼看着顾藏在爱河里扑腾了九年，也没扑腾个什么动静出来，甚至还越沉越深，揪着不放过自己，也不去上岸接近姜在虞。

她在一旁光看着都有点发酸，也越发讨厌起来高三上学期了。那时候她想着，如果姜在虞是在高三下转过来的话，这爱河怕是已经翻涌起来了。

但偏偏不是，沉入河底的顾藏，终究还是没舍得去抓姜在虞这根救命稻草。

顾藏是真的对得起她的名字。

-

过了九年，章语照再看到姜在虞的时候，仍然还是觉得这个女的怎么就这么漂亮，让她都有点想原谅沉溺美色九年的顾藏了。

马路边上停着一辆保姆车，姜在虞就这么坐在街边上，长裙裹着纤细的腰肢，手插在卫衣开衫外套的衣兜里，帽檐下的清眸如星，光芒潋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肩上还倒着一个昏睡不醒的人，盖着另外一件针织衫，应该是顾藏。

等章语照走近，姜在虞冲她笑了笑，眉眼弯着，月牙眼灵动有光。亲眼看到姜在虞笑得灿烂的样子，她还有点不习惯，在原地怔了一会，才从姜在虞肩上捞起那个不省人事的顾藏，“她没事吧。”

“没事。”姜在虞笑着回答章语照，将人扶过去后手腕微微使了一下劲，昏黄路灯描摹的眼眸里的光倏忽明灭，“她不让我打开她的手机，也不让我送她回家。”

姜在虞不知道原因，但她一向尊重人**，就按着顾藏睡过去之前说的话，用自己那个准备今晚回去就注销的微信号，联系了章语照。

章语照却是知道原因的，她不敢和姜在虞说，只好朝对方干巴巴的笑了笑，嘴里含糊其辞的应付过去，“她是懒得麻烦你，毕竟你那么忙，明天还要拍戏吧，那我就先带着人走了哈。”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顾藏身上披着的针织衫扯正。

“章医生不也忙吗？”姜在虞视线停留在顾藏身上的针织衫上一会，又投向章语照，笑容里又带着点试探，“我的意思是，章医生今天晚上值班，还为了来接顾……博士翘班了。”

这话是没说错，姜在虞的语气和表情什么的也都正常。但章语照还是觉得有点哪里不太对劲，她没来得及细想，就皱着眉心回了一句，“这……这总不能不来吧。”

姜在虞又笑了，柔和的声音被风吹轻了不少，“是啊，总不能不来吧。”

说完后，她又瞥了一眼现在在章语照身上靠着的顾藏，停留几秒后移开，手插在衣兜里走到车边，上车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回头望着章语照，轻咬着下唇犹豫了很久才开口，“章医生有男朋友的话，还是多陪陪男朋友比较好。”

“不要再这么惯着顾藏了。”姜在虞轻声说着。

“……啊？”

章语照还没来得及回答，姜在虞就又柔着眉眼补充了一句，“可能只是我多管闲事了，但就是有点看不惯姬恋直。”

章语照满脸问号的看着姜在虞头也不回的上了车，等车走远后才明白对方说的“姬恋直”是这个“姬恋直”，她挥出尔康手想解释，却又被肩上的顾藏拖累着，只好愤愤不平的将人扔到自己车上。

看着顾藏那张睡着的无辜脸，气不打一出来，却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她恶狠狠想着，顾藏最好别真的是姬恋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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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