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能否把这小狐狸卖给我？”

宋止鱼几步追上了那个把小狐狸交换走的红衣公子，但在话出口时又开始后悔了起来。

这本是牧云檀的幻境，若是强行改变一些剧情走向，会不会发生一些连锁反应导致他醒不过来。

好在那红衣男子立马拒绝了他，道：“这狐狸可是我用我心爱的宠物交换来的，不卖不卖。”

听见他拒绝自己，宋止鱼放松了下来，若是真把小狐狸卖给他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弄醒牧云檀，不如先看看后面发生些什么事情。

“这狐狸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了，公子怎会用自己的宠物交换呢？”

若是前几天的小狐狸，确实看得出是只稀有物种，只是现在，毛上的泥巴干裂，几乎都看不出本来的毛色，腿还一瘸一瘸的，任谁都知道这是一笔赔本买卖。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缘由。

才与这公子同行了几步距离，他那心爱的宠物猴子居然自己跑了回来。

“快跑吧。”

“什么？”

那猴子刚跳上他的肩膀，一人一猴还有他抱着的狐狸就从他眼前溜走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那瘸子提着生锈的斧头一拐一拐的追了过来。

“给老子滚回来，看我不砍下你的头来下酒喝！”

难怪他表现得跟个冤大头一样，上赶着要做那亏本买卖。

原来这猴子成了精，聪明的很，竟然自己从瘸子手里逃回来了，看这二位熟练的样子，估计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了。

逃跑中，宋止鱼却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熟悉，特别是这一脸邪笑的猴子，在他的记忆里，好像确实有个猴妖……

只是不等他细想，画面又来到了一个战场上。

大地颤动，嘶嚎遍野，妖神混战，那红衣男子骑着一只九尾狐狸，手持一把木棍。

他身如神，却棍指天神。

那红衣男子分明是神，却站在了妖的一方，一神一狐配合的极为默契。

只是明显感觉得到这地方十分混乱，像是梦一般，不等宋止鱼上前，画面又迅速变化了。

之前的幻境极其稳定，他甚至有闲心去逗一逗变成狐狸的牧云檀，可此时却极为不稳，变换速度之快。

看来影响牧云檀的，似乎是那个红衣男子。

下一幕，太阳还未落山，枫染层云，一片红色，那红衣男子依旧蒙着面，他站在一处山顶上，手里的木棍上多了一条狐狸尾巴做装饰。

不知为何，这一幕画面让宋止鱼的心一紧，他总觉得此人莫名的熟悉。

在他即将回头时，画面再一次变化，这次是在登天梯。

在天梯的最顶上，依旧是那红衣男子，只是他似乎在和天宫上的人争辩着什么，一道光箭射出，那红衣男子胸上中箭，直直的落了下来。

一只红色的巨狸朝着那红衣男子而去，正是牧云檀，只是他似乎少了一条尾巴。

牧云檀将那红衣男子接住，想带他走，可天宫的那些家伙哪里是会放过这样反抗他们的神呢。

宋止鱼抽出扁担，为牧云檀挡下了如雨般的光箭。

“你先走，这里我来处理。”

牧云檀一愣，似乎认出了他，很快背着那红衣男子逃走了。

这次宋止鱼体内的气可用不完，哪怕是在幻境里，也想报一箭之仇。

只是这里毕竟是牧云檀的脑子里，他刚飞到半空中，就被拉到了牧云檀的身边。

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庙宇，而里面，正摆着打水仙人的神像，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打水仙人了，他和记忆里的样子都有些不一样了。

牧云檀又恢复了人型，正在给那红衣男子疗伤。

“我来帮你。”

说完，宋止鱼绕到了前面去，只是在看见红衣男子面容时，宋止鱼伸出的手悬在了空中，甚至开始颤抖起来。

他从未如此惊愕过，因为这红衣男子赫然长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什么，他是谁？”

疑问还未得到回答，庙宇的门被人暴力破开，一群浩浩荡荡的小天神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要把红衣男子，或者说‘宋止鱼’抓走。

也顾不得想其他的，宋止鱼拦在二人身前，为首的小天神道：“你如今已成废人，又何必挣扎？”

看样子，宋止鱼似乎并不能改变原有的人物走向，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将二人护在生后，挡一挡刀剑什么的，也是行的。

受了伤的‘宋止鱼’道：“你们最好是杀了我。”

听见此话，宋止鱼头疼欲裂，脑子似乎如炸开一般，那躺下受伤的‘宋止鱼’分明就是他，可他自己完全不记得这一段记忆。

又或者，不是没有这段记忆，而是，他似乎忘记了这一段记忆。

耳边的嗡鸣声让宋止鱼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他们对话里的每一个字，什么语气，什么表情，他都一清二楚。

因为这是他花了一百多年才忘记的记忆。

打水仙人逝去那天的记忆。

原来，他和牧云檀早就相识了，原来，这也是他最害怕的记忆。

他记起来自己在闲逛的时候，顺手救下了一只狐狸。

记起来狐狸十分听话，会给他抓鱼吃，甚至会帮他偷打水仙人的钱，被发现以后，还被威胁要把它做成狐皮大衣。

他想起来狐狸第一次变成人的时候，是打水仙人死的那一天。

“酸菜坛子，我都记起来了。”

酸菜坛子是因为他第一次给牧云檀洗澡的时候，身上的味道和没发酵好的酸菜一样的味道，又因为他的名字中带一个檀字。

红衣‘宋止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宋止鱼，他擦去牧云檀脸上与血融合在一起的眼泪，道：“醒过来吧，酸菜坛子。”

一阵光亮，宋止鱼感觉自己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睁开眼，猪妖的猪嘴正在他眼前拒绝着什么，见他醒过来了，兴奋的发出猪叫。

“大客人醒了，大客人醒了！”

“大王也醒了，大王也醒了！”

本来还有些郁闷的心情被猪妖和鸡妖奇怪的叫声和激动的样子把他给逗笑了。

怔愣中，他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的握住，这手的手心的温度十分烫人，像刚从火里拿出来的烤红薯。

“小鱼大人，你想起来了吗？”

“我想……”

宋止鱼停下了，因为此刻，猪妖和鸡妖正凑在二人面前，连蛞蝓都伸着脖子。

宋止鱼咳嗽道：“我想吃烤红薯。”

牧云檀笑了笑，道：“好。”

猪妖磨了磨刀，道：“我这就去给大客人挖！”

鸡妖道：“就你这大菜刀，挖了土又去切肉，大客人可不敢吃。”

两支妖吵着就出去了，空气总算是清净了下来。

宋止鱼道：“我昏睡了多久？”

蛞蝓道：“差不多半日了。”

宋止鱼点点头，难怪现在一点儿也不困了，又道：“对了，你快看看他身体怎么样了，还需不需要再吃点药什么的。”

“不用，好了。”

“不行。”

一个是尊敬的大王，一个是大王特意吩咐好生照顾的大客人，蛞蝓犯了难，索性看他们吵。

“还是要看一下的，万一里面还有其他的药。”

“不用了，我清楚我的身体。”

“清楚你还晕过去了？”

“现在已经好了。”

蛞蝓看破，主动上前把了脉，道：“大王精气恢复的很好，已无大碍了。”

等蛞蝓也退下时，刚才还在说来说去的二人陷入沉默了。

等了半天，宋止鱼所幸躺了下来，道：“好久不见。”

牧云檀也躺了下来，微笑道：“小鱼大人，我很想你。”

噗嗤。

听见宋止鱼笑了出来，牧云檀有些不悦道：“你笑什么，我说想你很好笑吗？”

宋止鱼摆手道：“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那个笑的发邪的猴子是吴辽，他太久没有恢复过原型，我都不记得他原身是只猴了。”

说完，身边却没反应了，宋止鱼转过头去，道：“怎么。”

话未说完，他的手被牧云檀紧紧抓住，他道：“我说。”

宋止鱼用另一只手在他说话之前捂住了他的嘴，道：“怎么不喜欢让人把话说完呢，我知道，我知道。”

宋止鱼松开手，道：“去给我抓点鱼回来吃吧。”

牧云檀却拒绝道：“不要。”

宋止鱼摇摇头，道：“嘶，头有点疼。”

“怎么了？”

牧云檀凑了上来，轻柔的给宋止鱼揉着脑袋，温柔的气随着他的指腹传入他的头里，他道：“好些了吗。”

宋止鱼点点头，装模作样道：“还是有点不舒服。”

牧云檀问道：“哪里不舒服？”

宋止鱼假装扶额，道：“好像是记忆有点模糊。”

牧云檀以为宋止鱼都想起来了，听见此话，道：“什么时候的记忆，我讲给你听。”

宋止鱼笑道：“好像是，小狐狸洗澡的记忆。”

……

宋止鱼哈哈笑道：“酸菜坛子，快让我闻闻，现在还臭不臭。”

牧云檀挑眉，掀开一边外衣，把宋止鱼抱了过来。

脸贴在牧云檀身上的一瞬间，宋止鱼后悔自己玩笑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