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一老一小活力四射，后方两个青少年反而悠哉悠哉走得慢吞吞的，不知不觉就落得有些远了。反正到本殿就这一条路，泉也不急。

泉：“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的。夏目也只是拜托你教我学会控制灵力而已吧。”

名取：“噗嗤~”

泉：“有哪里好笑？！”

“抱歉抱歉。”名取毫无诚意地道歉，“小泉到现在都没能好好控制灵力，却说这种话，真是好大的口气。我没有嘲笑的意思。”

泉更气了，没有嘲笑也就是他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那不是更嘲讽了吗？！

虽然的确是事实，明明学习感知几天就学会了，但快两个月了，泉还是没办法得心应手地使用。

名取哂笑：“自从能感知和使用灵力后，泉在对练中反而束手束脚，不敢放开手了，害怕伤害？这可不行。”

泉不服地撇嘴：“柊它们又不是敌人。”

库洛也是，虽然库洛的力量不弱，但实打实的挨上一击也是会受伤的。所以，不敢反击的泉才会被撵得满山跑。

结果，猫咪老师的“训练”是为了加“智力点”，却变成加“体力点”了。

名取双手揣在和服里，边走边欣赏着周围的景致：“训练的时候不敢动手，等到真的面对敌人的时候，就会畏手畏尾，无法正确衡量敌我实力。如果你只是想普通度日倒没什么。”

泉知道名取未尽的话里暗示的意思。一旦产生怯懦之心，她的复仇之路只会更加难行。道理都是相通的。

难道她会为了不让祖父为难，放弃向山下合谷复仇吗？

不，唯有此事，她从未犹豫。自从惠妈妈去世，仇恨的种子便已埋下，八原的平静无法消弥它，每一分对母亲的思念，都会化作养料，滋润种子生根发芽。

老人没有离开故土的打算，泉只会先斩后奏，成功复仇的话，再来找他谢罪。

“所以，为了你能更进一步，我给你带了‘教具’。”名取一击掌，将泉的注意拉回。“瓜姬。”

不知不觉，他们已偏离主道。树阴下，黑发女妖应主人的召唤现身，双手抱着一个一看就不凡的木盒。

名取接过来，打开后取出里面的东西：“这个是弩箭。虽然我本来想用木制，考虑到便携和耐用性，果然还是合金合适。为了掩人耳目，外面套了层木纹。”一边说着，一边为泉演示如何组装：“不过，箭矢是木制的。”

泉拿起一根短箭，觉得似曾相识。

“除妖人的箭矢，纯木制，所以能承载的灵力有限，这就是对你的考验了。不过，这样小泉就不用总担心不小心伤到小妖怪了。”

确认泉记住组装步骤后，名取赶紧将弩拆卸成一开始不起眼的一堆小木棍装回木盒里。毕竟不太合法。

泉：“……我说过，我不会当除妖师吧。”

如果她同意当名取的助手，这还能算前期投资，但在没有任何明确的利益交换下，为什么这个人这么用心帮她？

这种明显特意定制的‘教具’，别说妖怪了，装上箭簇，连人都能杀。

名取微微皱起眉头：“没办法，谁叫我收了你这么个‘学生’呢，怎么教都教不会老师我很苦恼啊。”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见名取又顾左右而言他，泉复杂的心绪转而愤愤。明明，“老师”和“学生”什么的，不过随口之谈。

“小泉，作为老师，不管学生以后走什么路，都是要倾囊相授的。”名取却是很认真的，如果不这样，泉恐怕不会接受他的“礼物”，也会一直因为接受了他的帮助总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的“报恩”、“交易”什么的。

让一个小孩背负这些，作为大人也太没用了。而且，她家里那一摊子事，也是真让人望而生畏，连的场都要怜悯她了。

泉：“无功不受禄，这个还是交给夏目吧。下次的场出现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名取：“它只有在你手里才能派上用场。夏目不可能拿它瞄准任何人的。如果你不要，它只能在仓库里生锈了。”

瓜姬举太久，不耐烦地把木盒子丢向泉，人类真是啰嗦。

“……如果需要我出手的话，有空会去帮忙的。”泉说着自己也不信的客套话，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变成那些虚伪讨厌的大人。连名取都解决不了的事，她能帮上什么忙。

“呀~终于能得到小泉一句应承，我可是不会客气的。”名取却很是捧场。

“啰嗦！祖父都参拜完了。”感觉被嘲讽的泉恼得耳根都热了，幸好头发盖住了耳朵，脸上还能维持住扑克脸，赶紧几步窜回步道。

“对了，小泉。”眼见女孩就要落荒而逃，名取赶紧把事说完，“不用理会的场，你有白鸟家作后盾，他不敢真的对你做什么。年后我有事要离开，你自己好好学习。”

“什么？”名取的话打了泉一个措手不及，这种事要好好说清楚啊！这样三言两语没头没尾的，有没有搞错？！

但名取没再给泉盘根问底的机会，指了指参道末：“山太郎先生在那等你很久了。”

泉：……这个狡猾的大人！

——时间分割线——

泉就像一阵风，偶然地吹过八原，然后离开得就像出现时一样突然。

铃声响起，考完最后一科，正式结束了高中生活的夏目贵志走出教室门就发现泉正在等他。恍然发觉，准备结业考试这段时间，一直被各种卷子埋没它，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泉，连妖怪们都很是安静没来骚扰他。

泉：“夏目，可以跟我走吗？有重要的事想告诉你。”

夏目：“当然。”

虽然有些疑惑，但夏目贵志还是依言跟从。不知不觉，已经相识了一年，由于有着共同的秘密和视野，又经常一起挨名取先生的“骂”，二人之间早已不是普通的前后辈关系。

硬要说的话，大概是同养一只猫那样的关系吧。自从猫咪老师让库洛撵着泉跑后，不知为什么，这一人一猫似乎反而关系变好了，虽然依旧时不时地相互挑衅就是了。

如果让名取周一来评，他认为这是一仆两猫的关系。

离去的两人身后伴着西村和北本的“窃窃私语”：

“是那个吧那个！毕业季最重要的事！”

“可恶啊，真不愧是夏目！”

……

声音渐渐远了。

泉半步之差的走在前面，夏目莞尔地看着泉的背影：明明他比泉大一岁，但两人走在一起，泉总是会稍前自己一些。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从在那座森林里相遇的时候开始。

是因为毕业季的氛围吗？夏目觉得自己都开始忆往昔了。

“我要离开八原了。”然后，那个身影云淡风轻地抛下了一个惊雷。

夏目：？？？

泉侧头看了一眼惊愣住的夏目，勾了勾嘴角。果然，像这种会如实表达心情的孩子，真是令人愉悦啊。连要离开去面对东京那些事的心情，都不那么沉重了。

泉：“八原的冬天真冷啊。”

“是，是啊。”夏目有些反应不过来，话题跳跃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泉：“要去看望一下祖父吗？”

夏目：“好的，那就打扰了。”

泉却没有带他往家走，而是越过那座依山而建的町屋，走向森林中，在老人经常钓鱼的湖边一株新栽的小树前停下了脚步。

时值冬日，所有的树叶都已掉光。眼前的这株小树，自然也只有空空的枝桠。但有一丛丛美丽的白色花朵，众星拱月般地将它围在中间。

“这里是？”夏目看到了那棵树上挂着的小牌子——山太郎于此休憩。没有生卒年。

“顺着祖父和我的共同愿望，我在这里种下了这棵枫树。应该是这里唯一的一棵枫树。这样的话，不管是妖怪们，还是我，都能在这里找到他了。还要多谢你，带我找到这些白雾花。祖父很喜欢，我就移植了一些。放心，我很小心，没有伤害那块植被。”

开在冬日的白雾花，转瞬即逝如梦幻一般。最后的时候，山太郎握着孙女的手说，她的到来，简直像是他暮年时一场最后的美梦，她将他重新带回与妖怪相伴的世界，让他知道，他从来不是独自一人。

山太郎收留了泉，而泉给了山太郎一个世界。

“怎么会……什么时候？”夏目难以置信，那个大冬天都能去湖边钓鱼的老人，身体一向健朗，以至夏目完全忘了他的年迈。

“今年秋天的时候。”泉却已经学会平静地接受亲人的离去。

即便只相处了一年，但在八原，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这一年里，没有其他“家人”来打扰，泉都要为此感激涕零了。

斑：“人类的生命总是这样短暂呢喵。”

夏目听到声音抬起头：“猫咪老师？”什么时候来的？

冷杉的树枝上趴着的招财猫舔了舔爪子。

泉：“是啊，如朝露般。多亏了小萤，虽然是病逝，但减少了许多痛苦，祖父最后很安详。”老人都八十多了，这在种花是算“喜丧”来着。

小萤虽然总是看着怯生生的，但妖力足以化形的都已是大妖了，只是不擅战斗。

大概是因为泉对疾病和死亡潜意识的畏惧，才能召唤出擅长治愈的小萤吧。

泉有点惭愧，小萤当时哭得比她惨多了，整个儿眼泪汪汪。移植白雾花的时候也是，要不是有小萤，就泉这手艺，只能辣手摧花，哪里还有活的。

泉看着在风中盈盈摇摆的白雾花，思绪也随风飘散：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自己也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说是小性也好，她可从未打算放过那些家伙。不过，在那之前要先能站稳脚跟。而且……

泉嘴边的笑仿佛染上了寒风的冷意：“我在祖父珍藏的盒子里看到了那封信。多轨学姐的爷爷真是个好人呐，很会修饰哦。”

很多年前，山下合谷寄出的，由多轨慎一郎转述的那封信，的确提出了让祖父去城市里的事，但也提出了条件——不相认，不相见。

泉：果然是那个男人能做出来的事。这样的家伙，绝对要让他跪下来忏悔才行呢。

夏目一惊：杀，杀气！看来那封信的内容并没有山太郎先生说的那么平和呢。

泉：“我在东京落脚后会给你写信的，到时记得告诉我你考了哪所学校。”

夏目：“那泉是要回去了吗？”

很久以前，刚见面的时候，夏目曾不小心窥视到的泉的记忆，那些人，是泉的家人吧？

泉从来没有提起过她家的事，夏目也没有再去深究。但是现在，泉要去东京了，夏目有些担心，泉要去面对那些对她充满恶意的人吗？没问题吗？

“回去？不，我还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对了，我现在改姓白鸟，白鸟泉。”结果，还是借了白鸟家的势，不然，哪能在那个男人反应过来前顺利改姓。

“对了，夏目君，到时记得在信上将新的故事告诉我。”

在野崎的帮助和指导下，泉成功地用妖怪故事投稿，虽然刚起步稿费不多，好歹多了个收入渠道，不然她在东京连个落脚点都落实不了。

众所周知，但凡地名带个“京”，那都是寸土寸金的。

“知道了……”

那个时候谁也没有料到，在近一年的信件来往后，二人的再次相逢，会是一场真正“爆炸性”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