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方才也注意到了:“云侍郎的肚子那么大,看着确实像是怀了双生子,双生子在民间常常被视为不祥之兆,前朝史册上有记载过,也是妃子怀了双生子,最后母子三人都被活埋了,若云侍郎真诞下双生子,只怕会惹人非议……”
赵肆撇嘴嗤道:“双生子不应该是好事成双吗,怎就成了不祥之兆,这等迷信之说,就是妥妥的陋习,应该下令废除掉,待明日我禀告陛下,把这事纠正过来。”
赵肆说到做到,连夜写了篇奏折,送到御案上,痛批此等陋习。
只要是关于云昭尘的事,文晟就会格外上心,他看完赵肆写的奏折后,当天颁布一条新规——诞下双生子赏银五十两。
这条新规一出,民间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双生子,一夜间挺直了腰杆,从前他们总被周围人歧视辱骂,久而久之他们也以为自己就该低人一等,但新规一出,这种观念就被彻底颠覆了。
双生子一出生就自带五十两银子,这哪是灾星,这明明是福星啊。
下了朝,江安与赵肆并肩走在宫道上。
江安一手负在身后说道:“陛下这法子真管用,百姓现在都把双生子视为吉兆了。”
赵肆慢悠悠地走着:“陛下哪能想出这么仁慈的手段,肯定是云兄在背后指点。”
新规的确是云昭尘想出来的,这一招比直接下禁令管用百倍,刚颁布就将百姓的观念给扭转过来了,因为人都是趋利的,只要有利可得,那就是好事。
“走,一起吃酒去。”赵肆强行把江安拽去醉荫楼吃酒。
江安还记得之前在这喝酒,被陛下打了一百大板的事情,他端起酒杯,摇头苦笑道:“那次尚书把工部大半的官吏都请来为云侍郎庆贺,我也在其中,唉,只是过来喝了几杯酒,就白白挨了打。”
“别提了。”赵肆才是真的惨,他挨了板子回去后,又被自家老爹用家法狠狠伺候了一顿,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疼。
“时间过得真快,陛下登基已有一年,这一年里,修城墙、建堤坝……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了,你瞧底下那些百姓。”江安示意赵肆往窗外看,“他们身上穿的棉衣,都比往年要厚实了。”
赵肆顺着江安的视线看过去,见人群中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竟然是尚书令贺政。
赵肆转头吩咐自己身边的小厮:“去把尚书令请上来。”
“是。”小厮快步跑下去。
过了有一会,贺政跟在小厮身后走进雅间,赵肆和江安起身行礼,贺政回了一礼,随后三人一起入座。
赵肆倒了杯酒递过去:“尚书令怎会在此?”
赵肆和江安都是云昭尘的心腹,在他们面前,贺政没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尘妃……不,云侍郎托我找寻长公主的下落,我打听到长公主曾来过醉荫楼,便想来问问。”
贺政一直都在寻找长公主,但找了大半年都没找到,长公主就像是人间蒸发般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事实在是古怪,按理说长公主失踪,陛下那边会派人找才对………
赵肆回忆道:“半年前,我在道观里见过长公主。”
江安紧接着说:“那道观是陛下登基后建的,道观一建成,长公主就搬了去,要我看,那道观像是特意为长公主建的,陛下既然有心要长公主在道观里清修,就一定会派人盯着长公主,长公主莫名下落不明,或许……”
江安点到为止,没有把话挑明。
贺政醍醐灌顶:“看来不必找了。”
赵肆听得一知半解:“或许什么?难不成是陛下把长公主藏起来了?”
“隔墙有耳。”江安把桌上的糕点往赵肆那边推,示意他把嘴堵上。
他们的话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恐怕会对云昭尘不利。
赵肆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说:“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江安也往前凑了凑:“何物?”
赵肆抬手招来小厮,吩咐了几句:“床底下有个小黑匣子,你去拿过来,记住,别让其他人看见。”
贺政放下酒杯,斜睨过去:“别卖关子,到底是何物?”
“与长公主有关,看了你们就知道了。”赵肆并不是故意要卖关子,而是这个事情他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得把东西拿过来给他们看了,他们才会明白。
小厮的脚程很快,没让几人等太久,赵肆拿到小黑匣子,打开外面的锁,从里拿出一张有字的纸。
“这是什么?”江安率先抢过,拿在手里看,粗略看了几眼后,把纸递给尚书令过目:“您瞧瞧。”
贺政看完皱眉道:“纸上写的字,好生奇怪。”
赵肆把这张纸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这是长公主写的字,那日在道观,我不小心撞到了长公主身边的婢女,那婢女手中拿着一摞纸,纸上全是这种奇怪的字,我偷偷藏了一张,本打算交给云兄,但这段时间太忙,给忘了,今日听尚书令提起长公主,才想起来有这东西。”
贺政看不懂纸上写了什么,他把纸张好生折起来,放回黑匣子里,“这说不定就是云侍郎要找的东西。”
寝殿内,云昭尘仰躺在软榻上,手中捧着手炉,一双脚放在文晟膝上取暖:“这霜打得真早,院中的兰花没冻坏吧。”
文晟低头往他脚面上哈气,说:“兰花都搬进暖阁了,等会叫人端一盆过来,放在榻边。”
“嗯。”全身都暖融融的,让云昭尘觉得很舒服,刚想闭上眼眯一会,小庆风噔噔噔跑进来禀报:“陛下,赵郎中求见。”
赵肆抱着黑匣子站在奏事堂外等候,等了许久,才见小庆风过来,他忙问:“陛下恩准了吗?”
“准了,随奴才来吧。”小庆风领着赵肆去寝宫。
文晟刚离开寝宫,去暖阁里挑兰花去了,寝宫里只剩下云昭尘一人,云昭尘扶着自己的肚子,艰难地爬起来,坐在榻边,看着赵肆问:“何事?”
赵肆把小黑匣子放在云昭尘手边,小声说道:“云兄,你打开看看。”
云昭尘瞟了赵肆一眼,用指尖挑开盖子,拿出里面的东西,见是一张写着奇怪字体的纸,他蹙着眉问:“这是哪来的?”
赵肆说:“长公主写的,云兄可认得上面的字。”
云昭尘把纸塞进袖子里:“这东西我收下了,你退下吧。”
赵肆左看右看,跟做贼似的,确定没人偷听后,他俯身贴在云昭尘耳边说:“长公主很可疑,她极有可能是敌国的奸细。”
“我知道了。”云昭尘挥手,示意赵肆退下。
文晟端着一盆兰花走进寝宫,云昭尘见他进来了,迅速将纸藏起来。
文晟眼尖,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便放下兰花走过去,把人从榻上抱起:“在看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云昭尘刚才是故意让文晟看到的,他假装不情愿地把纸拿出来:“这是赵郎中给我的。”
文晟随意看了两眼,揉成一团准备扔掉。
云昭尘眼疾手快,抢过来,把上面的皱褶捋平:“这字好奇怪,七郎见过吗?”
文晟回答得很快:“没见过。”
云昭尘细细瞅着:“这字既不是北楚国的字,也不是南秦国的字,仔细一看,倒像是古书上的字,不过古书上的字,比这个字要复杂些,这个字应该是简化后的,把古书拿来对照,应该能看出上面写的什么。”
“小梁月。”
“小的在。”
“去藏书阁拿几本古书来。”云昭尘打算对比古书,逐一破解上面的文字。
文晟把纸拿走:“翻找古书很耗神,以后再查。”
云昭尘眼中藏着一丝审视:“七郎就不好奇这字是谁写的吗?”
正常人看到从未见过的字体,多少会问一句,可文晟一句都没问,像是知道这字是谁写的。
文晟把纸攥在手心里,用力揉了几下,纸张被揉成了渣,他顺着云昭尘的话问:“谁写的?”
云昭尘直视着文晟的眼睛:“长公主。”
“哦?”文晟把揉成渣的纸撒在地上,漫不经心道:“她是一个疯婆子,这种奇奇怪怪的字都是她乱写的,不用在意。”
云昭尘其实早就看破了,他什么都知道,但他并不想那么快点破,于是故意装作不懂地问:“七郎,你不让我靠近她,到底是为何?”
“乖,什么都别想,那些麻烦的事和麻烦的人我都会除掉,你只要好好活着就行。”文晟那双深沉的眸子,此刻温柔到能将人溺毙在里面,他把云昭尘放回到榻上,取来一个手炉,柔声问:“腰酸不酸,我也给你揉揉。”
云昭尘摸着手炉上的纹路,抬头问:“长公主……还活着吗?”
文晟没说话。
两人无声地对视着,云昭尘率先挪开视线,把脸转向窗外:“下雪了。”
“嗯。”文晟把貂裘盖在他肚子上:“冷吗?”
云昭尘再次把脸转向文晟时,眼眶红了。
文晟把额头抵过去,吻了吻:“什么都别想,等孩子出生后,我带你还有孩子一起去民间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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