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莫五的话,齐意惊诧地回过头,“没有女儿?!”
莫五点点头,“是的。听我娘说,朱大娘早些年因为生不出孩子,被夫家休了,娘家也回不去,后来就流落到了我们村。她有些神志不清,一直跟别人说她有个女儿。前些年,她还莫名其妙地跑去找村长,说不要把她女儿嫁给河神,可是她一直独身,她所谓的‘女儿’根本就不存在。”
齐意深吸一口气:“难怪朱大娘会想不起女儿的名字。不过朱大娘人还挺好的,完全看不出来她不正常。”
莫五点头附和:“是的,村里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她平时对大家都很热心,大家猜测也许她之前受过很大的打击才会变成这样,所以当她聊起她女儿时,我们都只是听着。”
齐意正想说什么,一直在前面探路的圆宝忽然跑过来,一头蹦到了她的怀里。
她皱眉低声问,“怎么了圆宝?”
圆宝回头看了一眼,又很快地收回了目光,把头埋在齐意怀里。
临近傍晚,林间光线昏暗,前方雾气弥漫,影影绰绰。
四周极其安静,齐意不小心踩断树枝的声音都能带出回声,一只惊飞的鸟让气氛霎时变得诡异起来。
柯延将齐意护在自己的身后,后者则紧紧地拽着他背后的衣角,三人都十分警惕。
走出一段的距离之后,柯延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皱。
“怎么了?”齐意低声询问。
“你们听见了吗?”柯延问道。
莫五和齐意凝神屏息,竖起耳朵。
“什么也没有啊!”莫五轻声回答。
“好像……好像是有人在唱歌?”齐意隐隐约约听到类似女子哼唱的声音。
柯延点了点头,他听到的也是这个。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歌声越来越清晰,婉转悠扬的歌声在雾中回荡,犹如林籁泉韵传向四面八方——歌者应该是一个妙龄女子。
柯延试图寻找声源的方向,未能成功。这歌声似融在了这大雾之中一般,弥散在这森林之中的各个角落,没有源头,没有方向,时强时弱。
莫五依旧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紧紧地握住手里的锄头,时刻关注着齐意与柯延的动静。
突然,一阵风掠过,将歌声带到耳畔,如同歌者就在他们身旁低吟一般。
“白石郎,临江居。前导江伯后从鱼。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唱着唱着,歌声变成了哭声。
莫五现在听得一清二楚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他立刻联想到了女鬼,尽管有些害怕,却还能强装镇定。他握了握手中的锄头,喊道:“是谁?!快出来!”
这时,哭声骤然变成了瘆人的笑声。
齐意不禁有些害怕,本来只是拉着柯延的衣角,现在直接抱着人家的一直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似乎看到周围有红影闪过。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
话音刚落,一阵红影飘过,齐意不见了。
柯延回头,看到地上同样发愣的圆宝大眼瞪着小眼,“人呢?”
圆宝呆无辜地摇了摇头。
柯延有些急了,对它吼道:“快带我去找她!”
听到命令,圆宝立刻在地上打了个滚,变成了大圆宝。
柯延纵身一跃,飞到它背上。而后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瞠目结舌的莫五,一把将他提溜上来。
他拍了一下圆宝,后者双腿一蹬,飞到了森林的上方,动作利索得只留下了莫五的喊叫声在林间回荡。
柯延一手捂着莫五的嘴,同时俯瞰着森林的情形。
雾气浓重,什么也看不清,只见前方雷电交加、乌云密布,圆宝徘徊着不敢往前。
柯延觉得那里肯定有问题,执意让圆宝往雷电方向冲去。
谁知它刚靠近落雨处,就被雷电追着打,东躲西闪无法前进,屁股上一小撮毛还被烧焦了。
柯延只好让它返回,他对圆宝说:“你带他回村子,然后在那里等着,我去找齐意。”
说完,他一跃而下,在丛林上方,顶着暴雨,踏着叶尖极速飞奔。他左躲右闪避开雷电的袭击,同时查探着下方是否有齐意的踪迹,不过雾依旧很浓,仍然毫无所获。
直到他发现前方森林的尽头处似乎没有在下雨,他便加速奔去。
果然,雨在这里戛然而止。
雨雾似幕帘围着森林的边缘。而这边缘处,是一片烟波浩淼的湖泊。
风轻夜静,缕缕雾气好似丝绒一般悬在湖面之上,仿佛没有尽头。
柯延飞到湖面上查探数次,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湖底隐约浮出几缕幽幽的火光。
他俯冲朝下,直奔湖底的火光而去,却在接触到湖面时受到一股阻力——湖面是实的。
他伸出手掌在头顶用力一撑,身体弹回空中旋转一圈后站在了湖面上。湖面并没有结冰,踩在湖面上,感觉更像是软土。
是结界!
柯延正琢磨着要怎么打破这个结界,一个白衣男子乘着巨龟缓缓升起,风姿俊雅,手持折扇,眼神含笑。
柯延愣怔片刻后,意识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脑中顿时浮现在林中听到的唱词,脱口而出:“白石郎?”
“正是在下。”白石郎收起折扇拱手作揖,彬彬有礼地颔首回答。
“你是这湖里的妖怪?”柯延打量着眼前仙气缭绕的人问道。
白石郎微微一笑,推开折扇,扇了扇,然后指向身旁的湖水,“在下乃是这片河域之神,不是妖怪。不知阁下是何方天神,因何事出现在此?”
“我来找人!”柯延冷冷道。
“哦?!”白石郎一脸讶异。
一看他的样子就是在装模作样,柯延十分不屑,“就在不久之前,消失在前面的森林里,一个高高瘦瘦,穿着藕色纱裙的……长得还算端正的年轻女子。”
“哦。”白石郎扇扇子的动作一顿,陷入沉思。
柯延这时看清白石郎的扇面上绘着一幅百女图。
“你既然是河神,那你知不知道这一带常年洪水泛滥,村民生活困难,需要时常献祭女子?听说你还不满意,掳走了不少女子。”
“误会!误会!”白石郎指着不远处的雷雨说:“这洪水皆因这常年不断的雷雨所至,就连我也无能无力。”他顿了顿,接着说:“至于那些女子,并非我所愿,都是他们一厢情愿地投入水中,要不是我救下她们,她们早就没命了。”
“你的意思是那些被献祭的女子都还活着?”
白石郎点头。
“可那些被掳走的女子呢?你又怎么解释?”柯延追问道。
白石郎低头垂目叹了口气,“归根结底,我是脱不了干系……”
柯延心急,打断他道:“废话这么多,赶紧把人交出来!”
白石郎抬眼看着柯延,“不是我不想放人,只是你要知道放她们回去,她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我看你就是不想放人!”说话间,柯延拔出大刀,挥刃指向白石郎。
对方往后退了一段距离,柯延步步相逼,逼得白石郎一个后空翻,最后消失在了水里。
柯延被水面的结界挡住,进入不到水中,他便收刀入鞘,企图用灵力打破结界。
在他接连不断的攻击下,水面的结界开始出现裂痕,他趁机加大攻势,结界出现了一个豁口。
他见这个口子刚好能容他进去,就准备往里跳。突然,几道银光倏地从豁口飞出,冲他而来。
万幸他反应及时,避开之后,飞到空中拔出大刀。
湖水中冲出的银光霎时增多,他挥刀挡下,不少银光被打落,但有一道却黏在了刀身上,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些银光是发光的飞鱼。飞鱼满嘴锋利的獠牙正死死地咬住他的刀背。
柯延甩了甩,没甩掉,只好用灵力火焰将它烤焦。尽管被烧得只剩下了鱼头骨架,鱼牙仍旧是死咬着刀背不放。
他将鱼骨从刀上使劲拔了下来,拿在手中打量,想象着被它密集而又锋利的尖牙咬在身上的感觉,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立马把它抛到了身后。
鱼骨头掉落入湖中荡起的涟漪正在形成一个下陷的圆锥,整个湖面都在震动。
不好!
柯延往岸边飞去。
随后,一股巨大的银色光柱破水而出——其实时成千上万只的银色飞鱼,它们统统张着獠牙,对柯延穷追不舍。
柯延回身,一手挥舞着大刀,一手使出灵力形成一个临时结界抵挡着飞鱼的前进。
不少银色飞鱼被斩成两节打落在地,但依然有源源不断地飞鱼飞来。柯延的灵力支撑快到了极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收回灵力逃到了森林里。
鱼柱随后追上,所过之处,林木瞬间消失,一点木屑都没有掉落。
柯延东逃西窜,找准时机后,跃到空中。
“赤雨阵!”随着他的这声怒吼,空气中霎时凝结出数不尽的红色冰针。
冰针穿透鱼柱,被冻住的飞鱼群定格成流畅曲线悬在空中,仿佛现代艺术的雕塑作品。只可惜这是瞬时艺术,顷刻间,它就随风散成了齑粉……
柯延望着手掌,心道:我也太厉害了!
尽管他此前已经使出过赤雨阵,但他内心的震撼有增无减。
随后,他回到湖面上,沿着变成粉末的鱼柱痕迹,找到了正在合拢的结界,他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入水后,他找到了最初见到的火光,便游了过去。
靠近火光,他才看清面前是一座宅院的大门,门匾上刻着‘白俯’二字。
他试图用力推开大门,未果。他随即拔出大刀,加以灵力,劈了上去。
大门被劈开,一股急流喷涌而出,柯延一下子被冲出几十米远。他侧头望去,眼见急流正将他冲向一个巨大的漩涡中。
他迅速用灵力凝结成一根灵绳,射向白俯,灵绳穿墙而过后分成几股,绳头像吸盘一般死死地扣在内侧。接着,他一点点地缩短灵绳,让自己脱离漩涡。
这个过程不容易,因为这股急流受灵力驱使,难以对抗。柯延每缩短一寸灵绳,急流的水力就重重地往他的胸口压,如同顶着千金般的巨石一样寸步难行。
期间,由于他体力和灵力都不支,灵绳断开了好几次,墙也破了好几个窟窿,但他都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把灵绳钉在墙上……
最后是驱使急流的灵力有在减弱,柯延才得以重新回到白俯门口,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冲进门内,找到一处没有急流的地方,才奄奄一息地躺下。
片刻调整之后,他的灵力和体力都有所恢复,这才站起来。
他打量着周遭,这白俯不算阔气,却胜在别致淡雅,四处栽种着参天修竹,清幽静谧。
他忽然意识过来,这急流尽头的白俯内竟然一滴水也没有。
影壁后有一条小径,他绕过去之后却又看见另一番天地。他觉得应该收回白俯不算阔气的这种想法,因为此刻他面前除了望不见尽头的竹林,还有数不清的楼房。他的侧面,是一片大湖,一个回廊横穿其间,而中间的湖心处有一个十分显眼的水榭。
他正犹豫是继续往竹林去,还是到水榭时,两位老媪从竹林深处走来。
她们走近后,其中一位绿衣老媪,疑惑地问柯延:“你是来找白石郎的吗?”
柯延摇摇头,礼貌地打着招呼:“阿婆好,我是来找我的一个朋友,是一位年轻姑娘,叫齐意。”
“齐意?”
两个老媪皱眉相视后,另一位紫衣老媪道:“我们这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姑娘。”
柯延补充解释道:“她刚失踪没多久,好像是被白石郎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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