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却没露出丝毫欣喜,反而嗤笑一声,“我真没用!”
他曾幻想,他日与甯姜成亲时,后者应该是被自己的真心打动,自愿携手共度余生,而非像现在这样,迫于形势。
“南玉……”
“师姐,你不用劝我。”他语气重带些自嘲:“我知道,以前我太依仗自己的血统,不求上进。我……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族皇和母后会……我这么多的兄长会在一夜之间全都殒命。有一天,这统领幽都山的责任竟会落到我头上。”
甯姜正欲开口,南玉又打断道:“方才,我听到族皇说话了。”
甯姜微微一怔,目露惊疑。
南玉抓起她的手,轻轻按在末桑树干上。
“玄虎族皇的元灵也融入了末桑树中。师姐,你闭上眼睛,用元神听听。”
甯姜依言照做,少顷,她睁开眼,南玉问:“师姐,你听到了什么?”
她其实什么也没听到,但为了宽慰南玉,她柔声说道:“我族皇说,让我们守护好玄族,守护好幽都山。”
这是兆义在临死前对甯姜的嘱托。
“嗯!我们要保护好幽都山,不能让他们失望,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悲愤的情绪迅速转化为斗志,南玉很快就全身心投入到了幽都山的重建工作中。
他亲自分派各玄族重建的具体事项,并组建玄族孤儿收容所。
与此同时,他与甯姜商议,将继任仪式与婚礼定在同一天。
然而,这一提议刚一提出来就遭到很多人反对,尤其是玄虎皇族。
兆义之前让甯姜与南玉订婚,就是担心如若自己出了意外,甯姜有玄鸟皇族做后盾。但眼下的情形,谁都看得出,现在是南玉需要玄虎族的支持坐稳玄鸟族皇之位。于是乎,甯姜的那几个觊觎玄虎族皇之位已久的叔叔们开始刁难甯姜。
甯姜之所以迟迟未回玄虎族,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担心一旦回去,恐怕再难离开,所以一直拖着继任仪式。
这日,南玉着急玄族皇族以及长老们在玄幽大殿议事。
因为尚未举行继任仪式,他与甯姜坐在族皇族后宝座旁的两张椅子上。
“鉴于目前幽都的情况,不宜张扬铺张。我与玄黎宗姬商议,决定节俭从简,将我二人的继任大典与婚礼在同一天举行。”
南玉的话音还在玄幽大典回荡,一个个反对的声音接踵而至。
“绝对不可以!”兆禾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
他是兆义的弟弟,甯姜的二王叔。
“我玄虎族的族皇继任大典怎么能在玄鸟族的地界上举行?!这是欺负我玄虎族没人了吗?”
兆禾话音刚落,便引来玄虎皇族的成员的附和声,就连玄豹、玄蛇两族的皇族也纷纷窃窃私语。
“长辈一去,这些小辈就开始乱来了!哪有本族族皇继任大典在别族举行的道理!”
“就是!这南玉还未继任族皇,就如此霸道行事,怕是日后玄虎族就要被玄鸟族拿捏在手里了。”
“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将幽都山交到他们手里,真是让人担忧啊!”
“谁说不是呢!”
这样的场面,早在南玉他们的意料之中,只是他几度试图发言,却无人愿意安静聆听。
“都住口!”
最后还是甯姜一声厉吼,才压住了满殿纷扰。
众人的目光瞬间齐聚甯姜身上,后者顿时感到些许压力,但她握了握拳头,鼓足气势,冷然说道:“幽都山遭此重创,大家关系的重点竟是这些形式礼节?我同南玉之所以将继任仪式与婚礼定在同一天,为的就是节省出更多的精力去重建幽都山!现下,整体玄族都应齐心协力将重建幽都,控制住妖邪魔气视为首要之务。至于继任仪式地点,不值得大家这么费心讨论!”
她语气一顿,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我即是未来玄虎族的族皇,也是未来玄鸟族的族后。难不成连选择仪式地点的权利都没有?”
甯姜语气铿锵,气势逼人。就算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她的长辈,可似乎都有些怵她,没人敢接话,除了一个人。
“慢着!我有话要说。”
兆和犀利的眼神,似乎一眼就洞穿了甯姜虚张声势下掩藏的慌张。
“此前,玄虎、玄鸟二族虽一直有联姻,也有玄虎族人当过玄鸟族族后,但却从未有过玄鸟族族后兼任玄虎族族长的先例!大家相安无事到也罢,若是日后玄虎族与玄鸟族起了争执,那么请问,未来的玄鸟族族后,你会以玄虎族的利益为先吗?”
甯姜眼眸低垂,眉头微蹙,没有立即回答。
南玉知道这个问题就是故意刁难甯姜的,她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妥,于是他便对众人说道:“幽都山玄族本就为一体,若是各玄族之间起了争执,玄鸟族作为统领,自然是以大局为重,并不会偏私任何一族,就算是玄鸟族也不例外。”
兆和冷笑一声,“话是这么说,可这次妖魔动乱,玄虎族死伤不少,就连我们最依仗最信任的族皇也为此牺牲,现下正是需要安抚人心的时候,可是新继任的族皇连玄虎族都不愿意回,这让玄虎族子民又该作何感想?”
这时,南玉的三王叔元泽接过话,语调不急不缓:“当初我皇兄与玄虎族皇定下这门亲事,本就做好了七殿下入赘玄虎族的打算。只是如今局势变化,未料到七殿下需要要继承族皇之位,这才会让局面变得如此为难。”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要我说,咱们玄鸟族皇族能担任族皇之位的也大有人在,七殿下若是真非玄黎宗姬不可,倒也可以让出族皇之位。如此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殿内顿时哄堂大笑。
南旋见他们这般态度,一时间气不过,怒吼一声:“够了!”
元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撇撇嘴,双手在空中虚压几下,笑声逐渐平息。
“族皇之位岂容儿戏!”南旋环视众人,声音中带着怒意与痛楚,“我族皇、母后还有二王兄皆为幽都山而牺牲!这才几天?你们这些宵小之辈就开始觊觎族皇之位,戏谑他们的家人?!”
语闭,南旋已是面红耳赤。
“哎!我也就是看大家这些日子受了太多苦,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大家的情绪罢了,谁知你竟还当了真!”元泽一副无辜的样子。
南玉见状,并不想在这种场面上玄鸟族皇族内部就先出现裂痕。
他嘴角一扬,呵呵笑道:“二王叔的玩笑确实不错,让大家都舒展了眉头。我南玉让大家开开玩笑也没什么。”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只是先族皇意愿不容亵渎!我与玄黎宗姬的婚约本就是玄虎族先族皇与我玄鸟族先族皇所定,我能继任族皇依的是祖制,而玄黎宗姬是玄虎族先族皇钦定的继承人。无论是联姻还是继任都是为了遵从先族皇们的遗愿,相信玄虎族和玄鸟族的子民是能理解的。”
两位族皇为保全幽都山都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了自己,在场的大部分人还是很感念他们的,所以当南玉这样一说,赞同的声音也多了起来。
“是啊,两位族皇是为了大家才牺牲的,有的人现在却在这里为难他们的后辈,实属不妥!”
“确实,有些事是该分轻重的。”
可就在风向逐渐倾向南玉时,兆和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递给旁边的人传阅。
“这,说到遗愿,我这里到是有一份遗嘱想请大家过目。”他声音阴沉却充满笃定。
甯姜认出卷轴纹样的瞬间,瞳孔微缩。那是她族皇颁布诏令的专用卷轴!她这些日子一直没回玄虎族,估计兆和已在族皇宫殿里来去自如了。
几个看过卷轴的人都露出惊讶之色,而兆和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很是得意。
甯姜顿时涌起不祥的预感,手指紧扣座椅扶手,神情凝重。
卷轴传阅到了南旋的手中,阅览上面写的内容之后,她面色沉重地走上高台,将卷轴递到了甯姜手中。
“我皇兄走得匆忙,还未来得及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兆和对众人解释道。
甯姜看到卷轴上的内容,手指微颤,整个人僵住不动了。
一旁的南玉心生不安,“师姐,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见她毫无反应,南玉起身夺过卷轴,匆匆扫了一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这是一份解除婚约的协议,写着:经商议,今决定解除玄鸟族玄牝南玉与玄虎族玄黎甯姜的婚约。
玄牝启泽和玄黎兆义的族皇玺印一左一右地在卷轴下方,清晰地闪着暗红色的光。
寥寥几字,南玉反复确认了一遍又一遍。
当初兆义答应启泽启用瑿灵碎玉的条件是让南玉与甯姜订婚,他想着,这个婚约只是权宜之计,若是甯姜之后能与南玉培养出感情那就再好不过了,可若是甯姜看上了比南玉更好的人,这婚约对她岂不是束缚,于是订婚的同时,又要求启泽签下了退婚协议以防万一,还特意没有留下日期,方便日后加上去。
后来兆义见甯姜与南玉相处不错,早就把这退婚协议抛诸脑后。他当初断未料到,这退婚协议会在自己死后被自己的亲弟弟翻出来,变成后者为难甯姜的工具。
“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我从未听我族皇提起过。”南玉质疑着兆和。
“许是两位族皇早已料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令宗姬为难,所以将婚约解除了。”兆和为洗脱仿造嫌疑,又道:“协议上面都是两位族皇的玺印,这玺印有灵力结印的机关,旁人可是用不了的。而且就算是我又能耐破解我皇兄的玺印结印,可我总不能连玄鸟族皇的玺印结印也解了吧。”
确实不能,甯姜没有质疑过这份协议的真伪,她也猜到了兆义当初签订这份协议的初衷。
南玉焦躁地说道:“这协议不作数!就算婚约解除了,我与宗姬也可以再重立婚约!”
“这解除婚约可是两位先族皇的意思,七殿下是想违背先族皇的意思吗?”
元泽的声音之大,回声在殿内久久不散。
启泽在的时候,他对族皇之位从未生过觊觎之心,对启泽更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剿杀妖魔时,他奋力厮杀,为此也受伤不轻。可当玄鸟嫡系一脉只剩下一个昏迷在床的南玉和成日里半死不活的南旋时,他忽然间起了妄念,妄想带领玄鸟族统治幽都山!
所以,他并不希望南玉与甯姜成婚,得到玄虎族这个后盾。
他与对玄虎族皇之位垂涎已久的兆和串通,势必要阻拦这件婚事。
“我……”南玉一时哑然,只能无助地望向甯姜。
她冲他轻轻点了一下头,低声安抚他:“别担心,我在。”
她握住他的手,在他耳旁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继任仪式,底下这些人真正在意的是谁当族皇,只有仪式过后我们才有真正的权利去让底下的这些人闭嘴。至于婚事,我们来日方长。”
南玉觉得甯姜说的有道理,可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不能与甯姜立即成亲的事实,后者似乎看穿了他此刻的心思,又安慰他道:“就算没有婚约,他们也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她神情坚定地看着他:“南玉,你听着,我玄黎甯姜此生非你不嫁!”
南玉闻言,眼眶微红,不顾众人的目光,转身将甯姜拥入怀中,低声答道:“师姐,此生,我玄牝南玉非你不娶。”
“嗯!”甯姜点头。
“二位有什么话,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啊!”元泽见甯姜和南玉一直在嘀咕着什么,现在还抱在了一起,一副誓死要执手与他们抗争到底的样子。
甯姜转过身,对殿下的众人说道:“既然是两位先族皇的意思,那我们的婚礼就暂且搁置,不过继任大典依旧如期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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