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木看着他，看见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起来吧，你知道了便好。”

早晨，池念森是在明媚新日的照耀下起的身，脑子还混沌着。小碧在房外喊着：“大人，您起床了吗？”

奇怪，小碧是个很懂分寸的孩子，做事一向小心再小心，今日怎么着急忙慌的。池念森愣愣看着天花板，随意应过一声，没有再懒床，站起身时，眼前一黑，他连忙用手扶住墙，眼前眩晕一片。

二十一世纪的老毛病是怎么也改不回来。

整理好后，池念森推开门，在门外等待已久的小碧迎上前，说道：“大人您今天先别工作了，外面混乱得很。”

张枫叶怎么不肯罢休啊。池念森想。

“大人先用过早膳再说。”

池念森磨磨蹭蹭地吃完饭，决定出门看看。

他的院子被他打理的绿竹一片，煞是好看。池念森直径穿过院子，果然，外面有事不得安生。

他再次纳闷了，他穿的到底是本什么小说，主角到底是谁，这么废柴的吗！

既然如此，池念森也不是个多么上进的人，他回到他亲爱的池府与竹为乐。

在御史台，陈栖忆恢复淡然的神色，坐在案前处理公务。

“报告陈大人，张枫叶又打进来了。”

“嗯。”

侍卫一愣，道：“那要怎么办。”

“御史台能怎么办。”

哦，侍卫是个机灵人，一下就把陈栖忆的话翻译出来，大致意思是：他们打进来了关我陈欧逸有什么事，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拉到，将军府也挺没出息的。然后听懂意思的侍卫连忙勾腰自觉退下去。

陈栖忆抬起他那双漆黑的眼眸，眼睛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冻住，无穷无尽的阴冷时刻弥漫着。

他们打不进来的。

战火连天，黑烟一股一股地盘旋上升，似乎是要把蓝天染黑的架势，热气沸腾。城外嘶吼呻吟围绕着外城。

还是那个白袍小将，但凡是他的剑扫过之地寸草不生，银曜夺目。他一飞冲天，伴着锋利的马啸，一剑刺向那人。

如风般劲速！

不等他的剑落地，那人脑浆爆出，随着怒吼，沉重倒地。陆川看着剑上插着的头颅，轻蔑一笑。

但不等他回神，敌方千军万马，不露丝毫退缩之意，直冲冲向他奔来。小将拼死抵抗，但依然斗不过强劲对手，逐渐力不从心。

这时，一道金光飞跃而过，小将捂住身上伤口，奈何力量之大，狂风刮起尘土，他睁不开眼，只觉一股热流喷涌而出，血液渐渐冷却。

等他再次睁眼，面前不再是严酷沙场。

“泽洋，你好些了吗？”耳边传来轻语。

陆川想转过脖子，但被一把制止，轻语还在回响：“先别动，你有伤。”

你有伤……有伤……伤……

“别睡！”轻语突然转变，陆川一惊，视线透过亮光。透过池念森的脸。

“景初？”

“你好好养伤，可别再冲动了。”池念森摸上陆川的额头，是滚烫的：“打个仗怎么还会发烧。”

“我怎么了？”

“呵，恭喜你啊，终于搞定了张枫叶，结果自己也成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昏睡两天，都是我照顾你。”池念森皮笑肉不笑，“我就说，你别逞强，但非不听啊。”

“什么？张枫叶，我杀的？”陆川一激动，直接握住池念森的手。

“还乱动！”池念森安抚好他，“怎么，你还不信？人头还挂着呢，不着急，伤好就带你去看。”

陆川不说话了。只听池念森在那里继续：“也不是我说你，遇事能不能先思考一下，丢出命来该如何。”

门外一阵喧哗，池念森停下话头，起身去看。

“池大人，陈大人”一名侍卫慌张地说着。

“怎么说。”池念森眉头一皱，问向满头是汗的侍卫。

“陈大人正被问罪呢，我们也不知道求谁，池大人您帮帮忙吧，再这样下去，陈大人。”

“带我去！”池念森一挥手，“哦，你领路，另一个留下来帮我照顾里头那位。”

真没想到，陈栖忆平时看着不近人情，身边倒有几个忠心的。啊，不对，可能只是怕被砍头。

此时，陈栖忆正跪在朝廷正中间。

宁渊帝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重臣，两侧臣宦们虽然心中不满，却是大气也不敢出。林清站在暗处。同样用审视的眼光看着陈栖忆。

陈栖忆知道，尖酸刻薄之言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的，爆发的这一天终究是来了。面对坐在龙椅上的天子，他不能抬头。

也不知是谁先开出头：

“陛下，御史大夫出言不逊，才让这次动乱使外城损失如此之惨重，甚至影响到了内城，还望陛下明鉴。”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发表内心所想，立志要把陈栖忆推上风口浪尖。

“陛下，臣等认为陈御史实在是嚣张至极，竟不顾君威随意害死朝中官员，手段之残酷，陛下也是亲眼所见。”

“陛下，陈御史多次扰乱皇城秩序，有损君威，留在朝中始终行不通。臣等的意思陛下清楚，指望陛下明鉴。”

那坐在最高位置的宁安帝眉眼不动，等朝中非议渐渐平息后，抬抬手指，对陈栖忆道：“御史大夫，可有此事？”

陈栖忆仍是低着头，腰板却挺得很直，如一把将要出鞘的利剑。他沉声说：“是！”

“你可否承认？”

“我认！”陈栖忆猛地抬起头，盯向龙椅上那人。这一举动，不把旁边臣宦们吓得够呛，低语声再次响起。

很快，他又低下头：“臣贸然顶撞陛下，罪该万死。”

“呵，死？那陈御史说说看，”宁安帝的声音越来越高，“你要个什么死法！”

“随意陛下处置，臣不敢有半分怨言。”

旁边的老狐狸们又是一惊，今日这人倒是与往日截然不同，往日可从没见过他低声下气的样子，不会是中什么邪吧。

又抬头看看陛下，皇上明显是动怒了，这次陈栖忆只怕是凶多吉少啊。说什么来着，这厮终还是得下台，也是罪有应得。

正在两方对峙之时，池念森紧紧攥着手中的纸，疾步走向殿门。

“池大人，这里您不能进去。”殿前侍卫见他试图进去，慌忙拦住。

“我有急事。”池念森看向其中一人，“能不能通融一下？”

侍卫们也知道眼前人马上就是御史中丞了，但终究只是虚名，还是拒绝道：“池大人，这破坏了规矩，小的也是要受罚的啊。”

“就没有别的方法？”池念森不是个急性子，又问道。

“这，池大人不是为难我们么？”

池念森从怀中掏出银两，塞到侍卫手中，笑眯眯着说：“就当是看我这个面子呗，以后也好护着你们，是不是？”

两个侍卫更为难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池念森不想惊动其他人，就算他们默许了，一个闪身，迈进殿中。

后面的侍卫：“仁兄，我们要不要去自首啊。”

另一人：“先把钱花完再说吧。”

池念森头也不回，先是躲在屏风后听墙角。他听到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声一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重。

宁安帝听上去很生气啊，在众目睽睽之下行此重罚。光听声音池念森都觉得心惊胆战，可他却没听到一丝痛苦呻吟。

池念森透过微薄的烛火，朦胧看见陈欧逸跪在地上，寻思着等打完了再进去，谁知又有哪个不长眼的率先发现了他，高喊道：“什么人？竟敢在这里肆无忌惮！”

这一声喊，激起殿中所有人的目光。刷刷刷朝他所在的方向看来！

运气真背，他分明记得自己小时候玩捉迷藏很好的啊。

无奈，池念森移出屏风的庇护，尴尬笑道：“各位可都好？”

朝中大臣们都不太认识这位年轻小干部，只知道好像深得姜大人喜爱，这不是要给他升官嘛。

“池大人？”有与他熟悉一点的，开口道，“您来这可是有什么事？”

“啊。”池念森清清嗓子，“刚才诸位真是抱歉，是在下失礼了。”

他接着说：“我这次冲动前来，是有些事情需要与诸位说明白。”

“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三王爷之事？”池念森俯首行了一个大礼，向宁安帝说道。

在这种场合谈论宁泽，这小子怎的脑子不太机灵？众大臣想。

但好在皇上似乎不介意：“如何？”

池念森走上前，恰好站在陈栖忆旁边，微笑道：“那就好说了。”

之后他就把怎样发现的猪肉店，以及猪肉店如何成为私卖火炮的制造点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讲出来。只讲到口干舌燥，差点就要眉飞色舞了。

在场人听完后，只道这小子可着实不简单。

“三弟这事。”台上人微叹气，好似是真的悲伤。

身边人演得起劲，立马就有人邀池念森入座。得到皇上允许后，池念森毫不客气，道过谢就心安理得地坐上姜木的位置。

就好像已经是御史中丞一般。

池念森本来想的是有过他这个小插曲后，就该散的可以散了，但那皇上还不肯罢休。

审问还在继续。

中间的陈栖忆本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他一听见池念森来时，心态马上就发生变化，说不上的复杂感觉。心中一开始隐隐期待池念森是来救他的，后来发现池念森是来给自己邀功之后，心凉透半截。

池念森润润喉，直到喝完一壶后，也不见皇上有结束的意思。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全都爆出来吗，证据还没找齐耶，这皇上好像也不太好忽悠。

顷刻间他头脑风暴，眼看着陈栖忆又要再次接触那粗长的鞭子，最后还是心一横，在这紧要关头站起身，大声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刚才忘记告知了。”

宁安帝慢悠悠看向他，心想这人真扫兴，风头都让你出了，还嫌不够？

中央陈栖忆刚没入深海的心，再一次发出稀薄的曙光！

池念森压低眉头，咬紧牙关，不徐不疾地走上前。

众大臣：这小子又是要搞什么鬼？

只见池念森恭恭敬敬道：“陛下请看。”说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黄纸。宁安帝默不作声，示意旁边人拿过池念森手中之物。

“陛下，此物是几日前臣与陈御史在皇宫偏僻之地发现。上面的文字古怪之极，与此同时，臣还在那个猪肉店发现过相似的符号，臣已把它临摹下来，陛下可以一起看。”池念森咬紧后槽牙，打算全部都豁出去。

“臣翻阅古籍，认为此文字与羯族文字有七分类似，因此。”池念森抬头看向皇帝，“臣觉得，此次乱动另有背后之人。至于是谁，如果臣的判断没出错，已经水落石出。”

霎时，朝廷中空无一声。池念森直直看着宁安帝，等待他发言。

“嗯。有点意思。”皇帝的语气波澜不惊，好似掌握一切，“朕赞同你。可，你如何笃定你的说法正确？”

这一句话，把池念森问懵，缄默后他开口：“此物颇有嫌疑，所以臣怀疑，相信在座诸位也有这个想法。还请陛下……”

“所以就是没有证据？”宁安帝淡然打断他的话，“没有证据的东西也配拿到朝中来？”

边上大臣观察形势，这小子也是可悲，不知道当朝皇上最忌讳谈论羯族的事吗。感觉敏锐的人开始嗅出其中纰漏。

池念森多聪明，单凭皇帝话语，就把他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

他立马跪下，正色道：“陛下，臣愚笨，不知错在哪里，望陛下……”

“还是你是来这为陈御史求情的？”皇帝依然平静，再次打断他的话，语间甚至还带上点点笑意。

池念森乃是脾气再好，也快要忍不住三番五次的调弄。一时间，朝中竟没有人再发言。嚣张跋扈。

池念森知道自己是不小心，触到皇上的某根逆鳞，只后悔来时没做全攻略。“求情说不上，天下都是陛下您的。陛下想要怎么处置，臣没资格插嘴。”

说完这句，旁边的陈栖忆，他的身形突然一颤。

“只是，臣以为，陛下应当查清事情真相，再做抉择也不迟。”

又是不知道在写什么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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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血溅圣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