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无心逐功名

“咳咳,那倒也不是,陈大人表面上永远风平浪静,原来是儿时的悲惨事情多了。”池念森打趣道。

回归正题,二人在房子里摸索许久,却没有任何有用的发现。可那群人既然把他们带到这里,就不可能什么也没有。

难道他们已经把东西都拿走了?可是房子里明明一个人也没有……

背后毛骨悚然。

感觉答案就在眼前,却又被扯断,池念森如何细想也找不到其中逻辑。果然,破案比做数学题难太多。

心中涌上疲惫,池念森擦去旁边长椅上的尘土,坦然坐下去。

这一坐,就又不对了。

陈栖忆低头看着池念森所坐之地,开颜:“森森,你好不礼貌,都打扰到他人清净了。”

池念森此时心弦绷得很紧,一听这话,一下就从长椅上跳起来:“什么东西?”他看向长椅外表所掩饰之物。

长方体,被缝布盖着。池念深吸几口气,上前拉开缝布。

瞳孔猛地缩起!

这是一口棺。

“你说,这里面会是哪位?”陈栖忆看向他。

是谁,两人其实都意识到了,只是没办法接受。

“死者为大。”池念森喃喃道,“但这次,要失礼了。”

陈栖忆主动走上前,不顾身上伤口,残余内力一并使出,四周风声突响,借着风力,掀开棺口。

里面躺着一个人,双眼紧闭,神色安详,如果不是脸上的浮肿和散发出来的腐臭味。根本看不出来她已经丧失生命。

池念森凭着感觉猜测:“大约有一周了。”

当时在奉祥宫遇见陆羽的时候,池念森不是没想过真正的陆羽早已人命西归,今日亲眼见到,倒是一下有点别扭。

这谁又知道,就在几月前,陆羽还是与他吵架交流的敬妃娘娘,到如今,生前一切是与非,都被他人夺取。池念森想起方才昙花一现的烟花。

果真是……烟花已瘦,一去不回。

陆羽脸上的浮肿痕迹让她看上去与生前样貌差异很大,但瞒不过这两个人。脸上浮肿,只有一个死因,溺水而亡。

至于是自杀还是被谋害,一切未知。若果是被谋害,凶手又是谁?

很让池念森感到奇怪的一点是,陆羽的身上穿着完好整齐的衣裳,干燥柔软,甚至是新换的,不像是浸过水。

他呵呵一笑,那人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内心的一点渺小的羞耻心。池念森低眸看陆羽,问道:“这该怎么往下走?”

眼下情景,万不可轻举妄动。

陈栖忆道:“现在我们只知道荷羽在假扮敬妃娘娘,却不知陆羽到底经历了什么。你说事情发生在一周前,说明荷羽在七日前便已进入皇宫。”

“皇宫怎么可能这么好进入,除非,有人帮助。”池念森接着说,“目前来看,那就是黑衣人一伙。”

陈栖忆点点头,道:“只能从尸体上获取线索。”

池念森惊喜道:“陈大人还会验尸?”

“略通一点。”陈栖忆粲然,“你把灯提好。”

溺水时,水从身体的各个方向进入,因此会冲刷掉脏污。陈栖忆打开陆羽的嘴巴,很干净,口鼻相连,可以确定陆羽就是落水。照脸上的浮肿程度来看,陆羽落水后过去两三个时辰才有人到来将她捞起。

那么这两三个时辰,发生了什么?

池念森忍住反胃,提灯上前查看,见陈欧逸的手在陆羽口鼻间穿梭,反胃突然加强,差点就要呕出来,他连忙背过身去,暂时缓一缓。

陈栖忆心想:溺水?他转头看池念森一手扶墙,脸色苍白,忙问道:“你怎么啦?”说着,就要走过去。

池念森慌忙抬去另一只手:“别,你继续,别管我。”他看着陈栖忆,生怕他再走进一步。

陈栖忆尴尬,换掉话题,问道:“敬妃娘娘生前可有与水有瓜葛?”

“有!”池念森突然想起来,“于世成就是在湖边与她邂逅。”

宫中内湖的私情么……

陈栖忆渐渐露出笑容,道:“我觉得差不多了。”

“陆羽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也没有被毒的痕迹,神色安然。”

池念森推测:“这是人将死之前才会露出的表情,外加陆羽没有任何内伤或外伤,所以,她是……”

“自尽!”两人异口同声,都愣了一愣,看向对方。

陆羽得知于世成惨死狱中,心情悲痛,妄想报复陈欧逸,结果半路杀出个池念森,最后以失败告终。更是悲痛欲绝。女子外强内弱的性格虽然明白绝无反抗之力,就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表达心中不甘,控诉朝廷。

于是在一个安静的夜晚,趁周围无人,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奔向天堂与自己的爱人相会,死前无怨无悔,死后安宁自在。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把这件事的真相理得差不多了。到最后池念森不忘感慨一句:“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有这般壮烈的女子,真是可歌可泣。所以说到底,还是陈大人的问题。”

池念森幽幽道:“你如果当时手下留情,保下于世成一条命,陆羽也不至于去赴死,更不会给那些人有机可乘。”

“是是是,森森说得对,我是罪魁祸首。”陈栖忆被池念森教训了一顿,反倒不生气,还兴致昂昂地回答。

人们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在陈栖忆身上是完美体现了,池念森腹诽,都说他喜怒狂躁,怎么故意激他还不起效果。

“拿回去。”池念森淡淡开口,他指的是陆羽。

“啊啊~伤口痛~”陈栖忆回答,一手捂住伤口,龇牙咧嘴。

池念森差点就要直接踢他,但寻思这人也是为自己受的伤,别生气别生气。

“那怎么办?”言下之意,不拿回去怎么和朝廷报告?怎么闹事?怎么揪出幕后人?他们现在不拿迟早会有人来拿,难道就要失去这样的重要消息吗?

陈栖忆收敛神色,道:“叫人来。”

什么人,池念森嗤笑,他今天被陈栖忆硬拉着看烟花就没带秦飞出来,现在还在这里的,绝对是对方的人。

陈栖忆却道:“肯定能给你找到。”说着,一个响指,大门口竟然闯进来一人,夜太深,池念森提起灯,眯起眼看。

“我早留了一手。”陈栖忆悠悠然。

池念森看去,又是一惊。

这人竟是许久不见的谢逅!

池念森稳住神色,道:“你既然留了一手,怎么刚才还为我挡箭?”

“他也被拖住了,没办法,只能让我屈尊降贵救你啊。”陈栖忆坏笑,看见池念森脸上肌肉在抽搐。

穿越后叫“谢辞”的谢逅人狠话不多,过来时给池念森抛了个媚眼,因为光线太暗,池念森只能看见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差点又没忍住,果然,和陈栖忆一起出来就准没好事!

谢辞一个肌肉男,扛起这一个粗制滥造的棺材还不算太难,将这里恢复原样,三人一并出门。

出门前池念森狠狠地踢门,旧门发出如鬼嚎般的声音,结果是陈栖忆在浑身发抖。这下,池念森的心情变好很多。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身边人也不好受,自然也就算安慰自己。

谢辞还备车,把棺材放在最下面的一个空间,恰恰好塞进。

池念森坐在车上,看着谢辞这张脸,终于还是开口道:“你是叫谢辞吧。”

谢辞在前面充当车夫,听闻他这句话,连头都没回一下,道:“是,池大人。”

陈栖忆勾起眉峰。

“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池念森试探道。

“奴这种人哪里还有什么工作,从小是个孤儿,打小就进宫了。”

“进宫然后呢?”

“十二岁进的宫,当时皇上看中奴,要给奴净身,后来是陈大人把奴召进陈侯府,当了一名无身无份的暗卫。”谢辞努力压下笑意,声情并茂地说这么多,自己都快不信。

“那你如今多大了?”池念森将信将疑。

“二十。”

陈栖忆已经别过头,这种话,真伤耳朵。

“哦,可有想过离开?”池念森又问道。

“不敢,陈大人照顾奴这么久,奴应当以终身忠诚来感谢。”谢辞继续瞎说,而陈栖忆憋不住了,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池念森疑惑看去,手中的灯照亮陈栖忆的脸。

陈栖忆早知道他肯定会来看,表情管理做得很不错,依旧是那副含笑的表情。池念森微不可察的皱眉,他感觉,陈栖忆现在有点……

怎么像是在笑他?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池念森没甚在意,开口道:“陈大人能有这般暗卫真是有福啊。”

马车摇摇晃晃,总算是回来了。车上的三人,两位知根知底,剩下一位还被埋在鼓里。

“陈大人。”池念森喊住正要离去的陈栖忆,“可否借一步说话?”

“当然。”陈栖忆盈盈道,“森森叫我,怎么能不去?”

池念森一笑,掩盖住内心想法,说道:“陈大人这边请。”

“我觉得那边的人,也得知荷羽被暴露,这次他们去取陆羽棺材则是为销毁证据。”池念森边走边说,带这陈栖忆来到一处安静之地,“不过很不巧,这刚好被我们看见,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故意露出行踪。”

陈栖忆的脸有点苍白,回答:“是,我们把棺材拿回来,他们那边肯定会再过来,就是引火上身。”

池念森轻轻摇头:“现在我们手上也有了陆羽这个把柄,他们现在不想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然后会来请求我们合作,共同参谋这场计划。”

“你想做内奸?”陈栖忆直接问道,声音有点颤抖。

池念森嫣然一笑,回答:“我可没这么大的胆子,在他们那里做卧底,一个不慎就要掉脑袋。我不想冒这个险。”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陈栖忆硬声道。

“嗯。我们身后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只能成为他们的对立面。”池念森道,“他们的人能够进入皇宫,想必宫中肯定有人在帮衬,我们不如将错就错,趁早爆出这件事,先出手制敌,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什么时候?”

池念森转过身:“等他们开始动手之时。”

动手之时的意思是在最动荡的时候,明暗交界最混乱的时候,各方都摩拳擦掌的时候,在这个时候风向最容易改变。

“很疼吗?”池念森终于看出陈栖忆的不对劲。他走近,陈栖忆的后背处不知道多少层冷汗,衣服黏巴巴地贴在皮肤上。

陈栖忆痛了挺久的,但现在格外疼,饶是他内力再强也很难抵住毒性发作,外加肩上也受伤,让他更加虚弱。

“这到底是什么毒?”池念森看着陈栖忆满头冷汗,不禁疑惑。他又道:“陈大人还是去太医院,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解药。”池念森拿出手帕,为他擦汗。该死,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陈栖忆眼前发昏,看到三个池念森重叠在一起,咬牙挺住。

池念森心头一紧,不由分说,背起陈栖忆,道:“你坚持一下。”

陈栖忆快失去知觉,他感觉内脏在灼烧,腹中传来一阵阵绞痛。这毒,发作的也是快,发作的也是狠。

谢辞还停留在刚才他们下来的地方,见池念森匆忙跑来,赶过去:“这是怎么了?”

“别废话!快,带他去太医院!”池念森低声喝道。

孟太医从温暖被窝中叫醒,看见已经快不省人事的陈栖忆,警铃大作。这单看面色,也知道是中毒。

“这毒……”孟太医斟酌着,边把脉边道,“此乃中原罕见。”

“什么毒?”池念森问。这毒说不定也是个重要线索。

“老夫对边境国家的毒稍有了解。”孟太医缓缓道,“这毒发作时的毒性很像是出自磅国人之手。”

宁朝边缘有数个小国,但势力最为庞大,地域也最为广阔的,自东向西分别为磅国,礡国和羯族。

磅国和礡国历来不和,时常矛盾不断,而宁朝则与羯族势均力敌。最近二十年,磅国的国力逐渐退步,礡国伺机报复,吞并磅国数个边境城市,眼看情况越来越糟。磅国国王就向宁朝发出支援,请求帮助。

宁安帝思索再三,决定还是答应磅国对抗礡国,但近期又和礡国和亲,礡国公主来到宁朝成为太子妃。

这样的阳奉阴违让磅国国王十分气愤,但自己国家实力不够,无法正面与宁朝发起冲突,但不代表他们不会行动。

磅国是著名的医药国家,那里的医生医术高明,据说有起死回生之力,制草药也是一流,相反,制草药厉害,制毒药,同样是不容小觑。

而这毒,又是出自磅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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