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唯见林花落

大雨还在下,屋内有点闷,残留着一点缠绵的痕迹。穿戴整齐后,陈栖忆吩咐下人端来吃食。

随着侍仆走进来的,还有宁承运。

他红着一张少年脸,凑到那两人面前好奇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起,真的很累吗?”

池念森自动跳过这种话,向宁承运问道:“王子吃了吗?”

“废话。”宁承运毫不客气,“我为什么要等你们?”

宁承运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陈栖忆笑道:“当初是你自己一定要跟着的,如今坐不住了?”

坐不住?我不过是想把羞辱我的人挫骨扬灰罢了。宁承运不屑想着,嘴中应和道:“飓风来袭,总在外面不是稳妥之计。”

陈栖忆点点头,表示同意,说道:“我们现在距离京城还有五十里地,等这阵过去后,加紧速度,也许能赶上。”

池念森斯条慢理,动作放得很慢,陈栖忆不着急,做在前面等着。半炷香后,宁承运终究是道:“陈大人,你昨日还没讲完。”

“什么没讲完,前因后果都说了。”陈栖忆心不在焉,“怎么啦?王子还想知道什么?”

不等宁承运开口,池念森抢先道:“自然是那失踪的酒红血珀。陈大人说酒红血珀被何平带在身上,何平消失后血珀也不见,那春山雅苑的酒红血珀是怎么回事?”

这确实是一个疑点,陈栖忆回答:“就算我们相信荷羽姑娘所有的话,这血珀是幕后人赐予她,那么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这酒红血珀当年没有失踪,被幕后之人获得,然后交给荷羽。另一种是这酒红血珀是伪造之物,并不是真品。”

宁承运疑惑:“第一个倒没什么问题,但如果照你的第二种说法,为何要制造出一个假的赝品?”

这孩子傻得没救了。

池念森同情地看他一眼,解释道:“故意颠倒黑白,混淆我们的视线,看似留下破绽,其实是更大的陷阱。”

宁承运茅塞顿开,长长的“哦”一声。

“还有你的第一种猜测。”池念森开口,右手食指关节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深入道:“幕后人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把酒红血珀这种极其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一个磅国人。他也知道,一旦交出风险太大,他无法和磅国建立真正可靠的合作。”

陈栖忆面带微笑:“特别是遇见我这种天之骄子,他就必死无疑。”

池念森忽略他的前半句话,继续说道:“所以就可以基本确定,荷羽是磅国人派来的奸细,而那群黑衣人则是宁朝背景。”

宁承运:“难怪你当时说他们是互相牵制的关系。”

看来还不算没救。

“再回到第二种。”池念森笑了笑,“把假的酒红血珀交给荷羽,表面上是互相信任,实际上则是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以防遭遇不测,可以全身而退。”

陈栖忆粲然:“能与我们周旋这么久,脑子也是相当厉害。”

“这可惜,这脑子没想着要辅佐天子,反而要谋反。”池念森道。

陈栖忆懒散的往椅背一靠:“如今能推断出的,十有**和王百忠脱不了关系。”

池念森颔首。

屋外雨势减小,从倾盆大雨变为毛毛细雨,阳光穿透云片,破开迷雾。

昨晚王桓未能抱回美人归,满是气愤,跑回房里一看,却见陈楚芝早已逃之夭夭,留下一堆破烂事儿。

王子高没处泄火,随意找了名容貌姣好侍女过来帮忙,结果早上被雨声吵醒,身旁侍女已经不见,雨滴一滴滴从屋顶落下,带着凉意汹涌落在他脸上。

他房内的正上方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大洞,被褥早已湿透,的的确确成为一名落汤鸡。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当即破口大骂,怼天怼地怼空气,怼得满脸通红。以为自己一时失误,却殊不知自己只手遮天的父亲马上就要面临严峻逼迫。

此时那三人趁着雨停坐上马车,急匆匆赶回京城。

上车前,陈栖忆偏头,立马就侍卫小跑过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他笑盈盈道:“王桓那蠢货怎么样了?”

“已经按照您的要求,王公子现在很生气。”侍卫回答。

“就这点苦头,完全不够。”陈栖忆小声道,“等把王家弄垮后,好戏才算开始。”

王百忠啊王百忠,虽然不知道你在背后做过什么,但你如此想把我置于死地,想必是我无意间撞破你什么龌龊事儿了吧,当太尉当到如此地步,你还是守不住“情义”。

“我可以说,藐视忠良与情义的人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的。”

任凭大风刮来,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萧瑟感。

在第三波飓风来袭前夕,车中三人总算是紧赶慢赶回到京城内。集中精力调查王太尉。

而王百忠永远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他决定作壁上观,兜兜转转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他只会做有十成把握的事,他要做好万全准备。

当黑衣人进来之时,王百忠什么也没说。

“御史台那边已经开始怀疑我们,大人。”杨振说道。

杨振是王百忠一手提拔上来的,身为他身边的首将,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心腹。王百忠早已学会了不动声色,说出口的话很是淡然,连他自己都听不出有几分真心:“陛下那边呢?”

“陛下没有异动。”

王百忠冷哼一声:“那几个人发现是迟早的事。”顿顿,他又没什么连续性地说下去,“荷羽那边怎么回事?”

杨振愤愤说:“荷羽从未有过真正助大人之心,她不过是为自己。”

“看得出来,所以我也没有将什么托付给她。”王百忠漫不经心,“不过,她这样背弃,我总不会放过的。”

王百忠与宁安帝相似年纪,但这绝对不算老,方脸宽鼻,眉眼深凹进去,皮肤较深,总是像没有表情一样的老谋深算。

宁安帝当了二十二年傀儡皇帝,至今大权从未得手,也是相当失败了。那么权力在哪里,陈栖忆麾下御史台的失势,他的权力去哪了?

还不是落到王百忠手中,王百忠此时可以说是手掌整个朝廷,是真的权势滔天。现在他手中只差兵权,兵权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想要天下让他做主,必须有兵权,没有兵权,再多的人脉也不够用。

而如今大批的兵权集中在陆家手中,尤其是陆离,他掌控着宁朝最为英勇的军队——赤火军。

这支队伍是宁安帝刚登基时陆离提出建造,没想到都短短几年,便已经名扬千里,不仅是中原的这支部队的无比肯定,名声更是让羯族都闻风丧胆。

只要有了这支部队,就什么都不缺了,王百忠就这么想着。

但是,如今却冒出个池念森。

池念森,王百忠查过这个人,不久前只是一名纨绔公子,祖上还是做生意的,连王府的门槛都跨不进,更别说能在这种风口浪尖上与他对抗。

这人科举一招成为探花后,就被陈栖忆发现,火急火燎召进御史台,被是受重用,现下姜木已退休,竟把御史中丞这个位置让给池念森。

百密必有一疏,自己一开始没把这小子看在眼里,没想到这池念森脑子确实转得快,思绪能高人一等,自己花长时间布的局在他身上却是能够轻易破解。

有点东西。

王百忠知道这个人不杀不行,留着必定是后患。

但他家也不容小觑。江州第一富豪,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生意人的确聪明,王百忠这么想着。

现在他的情况也不太好,刚刚费尽心思结束林清,宁安帝再怎么不敏感也会嗅到点风气,他自己在明,对方在暗,这是很不利的。

这时如果对池念森动手,保不准皇帝会发现,那自己苦心经营的君与臣的美好关系就会破裂。破裂便是陈栖忆出手之时。

但如果按兵不动,以池念森这个脑子,也是一个威胁。

王百忠眼睛一眯,捕捉到了什么。池念森与宁安帝的关系不是表面上那么好,可以对他的家人动手。王百忠不信池家这么多代,全部都是品行高尚之人,必定有什么把柄能让他抓到,一旦将他家的旧事重新翻出来,再使上一点小手段,这就于情于理。

池家一倒,池念森又不受皇帝看好,必然不会长久,御史大夫也不会傻到为了池念森而放弃手中局势……

那就,先解决掉一个再说。

杨振:“大人?”

王百忠不动声色地回过神,“帮我去查池家名下所有商铺,一定要搜出点什么,务必在明日之前查到。”

他要确保在对方发现之前先发现对方。

杨振跟随王百忠已久,一听便明白他想要什么,连忙应下来:“好,下属这就去。”

另一边,御史台。

池念森在桌上铺开图纸,是宁朝版图。

“先从磅国开始看。”他分析道,手指点在磅国与宁朝的交界处,“荷羽是第一个,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磅国国王肯定会在近期再派人偷偷潜入宁朝。但是不会再和王百忠联手,首先是因为荷羽背叛王百忠,王百忠吃了亏,不会再冒这个险,其次是磅国对宁朝是有恶意的,王百忠自始至终都藏得很好,只要荷羽不再回去,磅国国王就把不准王百忠的意图。”

“毕竟不是同一个国,还有些旧仇,如何做到真正合作。”陈栖忆点评道。

“没错。”池念森回答,“所以王百忠不可能和磅国还有关系,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喜讯。现在我们需要在边境加强防护,尽量避免有磅国人在这个时候进来扰乱局势。”

他手指一转,“再看羯族。羯族的企图绝对是比磅国要大的,并且很懂得计谋,他们也知道单凭自己的单打独斗,是无法将宁朝收于腹中。而刚好王百忠野心很大,因此极有可能与王百忠联手,我推测,他们联手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少则十年以上,多则从三十年前算起。”陈栖忆道。

池念森开颜:“如果是从三十年前算起,那王百忠的打算就要比我们想得要复杂了,他的目的很可能不止一个。”

碰上这样的敌人,极其棘手。

事情一旦从三十年前追溯,就还要牵扯到王以诗一事,何平失踪一事。

池念森继续道:“接着看海域。”

“海域?这和海域有什么关系?”宁承运开口。

“当然有关系。”陈栖忆接话道,“你还记得那个弗洛吗?弗洛是一名磅国人,而磅国与宁朝接壤,共对东海。宁朝在东海设立东海港,弗洛就是从这个码头来到宁朝的。”

池念森顺着往下说:“弗洛经过那里不奇怪,但海商来到那里就很让人不能理解了,并且还是羯族的海商。”

“那个海商事件!”宁承运猛地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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