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孤云将野鹤

“小师妹和水月清说得都没错,《琉璃凤竹图》是这么个来历。”池念森解释道,“这幅画的神奇之处就是可以营造幻境。逍遥谷的那座荒山就是通过《琉璃凤竹图》来营造的。”

陈栖忆感觉不对:“幻术是一种术法,怎么和一张画有关?”

“那是普通的幻术,人为的幻术一般不能坚持很久,并且常有破绽,想要隐藏像逍遥谷这样的庞大之地,单单用人为的是不够的,而《琉璃凤竹图》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池念森道。

“还记得这张画是谁画的吗?”

陈栖忆回答:“琉璃阁的先祖。”

“没错,琉璃阁的先祖是第一个发现逍遥谷的人,他发现这个风水宝地肯定是要隐藏下来啊,而那个先祖恰好精通于幻术,所以《琉璃凤竹图》就是这么来的。”

“而现在《琉璃凤竹图》丢失,幻术自然就维持不住,三年来逍遥谷的各大掌门相继在荒山轮流检查,企图保持住这个幻术。”

陈栖忆道:“这怎么保持,画已经消失了。”

池念森回答:“这也是问题所在,就算掌门的武功高强,但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琉璃阁身为第一门派,一方面寻找《琉璃凤竹图》的真迹,另一方面广召天下画师,看能否临摹出这张画,也可以起到一样的功效。”

陈栖忆听到这里,道:“所以是你。”

池念森点头:“当然,三先生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难道真的想帮他们画?”陈栖忆问道。

“白画不可能。”池念森摆摆手,“三先生也不缺钱,我给松掌门提了一个要求。”

陈栖忆看着他,一秒领会:“恶镰派。”

“聪明。”池念森莞尔,“琉璃阁要是能帮我解决恶镰派,我当然会画。”

恶镰派说白了就是一个土匪团体,第一任掌门就是土匪出身,凭着一股子蛮力和还拿得出手的刀法,鼎盛时期混进去过逍遥谷,也算排名靠前的门派。

可惜之后它飘了,到了第三任掌门那里就逐渐堕落,最终被琉璃阁一脚踢出逍遥谷,只能在明州惶恐度日。

虽然恶镰派做事夸张爱显摆,不少门派把它视为眼中钉,可到现在还没犯过什么大事,所以琉璃阁就一直抓不住把柄,不能把它一举覆灭。

而现在池念森提出这个要求,就看松风音会怎么定夺。

《琉璃凤竹图》的丢失,一方面是对琉璃阁和逍遥谷两者的重大缺失,另一方面则是会给那些一心想进逍遥谷的小门派有机可乘,其中不缺乏恶镰派。

但凡恶镰派知道了这幅名画的消失,绝对会第一个冲到前面叫嚣。到时候逍遥谷该面临多么严峻的考验?琉璃阁是否还能保住?

这个严重性可想而知。松风音只要脑子没进水,就可以摸清里面的利害关系,何况池念森已经给出很明确的指示了。

“恶镰派害我发了三天的高烧,这个仇,必须要报。”池念森笑里藏刀道。

万籁俱静,连风都懂得看清局势,消停一会儿了。

但是书案前的松风音却睡不着觉,明明都已经很困了,但他合不上眼。池念森的推理没错,恶镰派开始有小动作,他今日出山便是未平定此事。

逍遥谷的幻境还没有碎,但是漏洞在一天一天增加,仅凭几位掌门根本无法控制,要出手,就要果断。

松风音眸子一转,回到书案上的一幅画,这是池念森初到琉璃阁时所作,不得不说,他是一位才人。尽管目前这幅画还不能修补漏洞,但他惊奇地发现,他稍加以助力,画马上就充满灵气,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两天时间匆匆流逝。

隆冬,残阳。

没有下雪却冷得吓人。

逍遥谷一片混乱,房内的两人靠着炉火,双眼微眯,倒在椅上小憩。

陈栖忆挑唇,一手指向窗外:“这还真有胆儿来。”

池念森被热气烘烤得发汗,只留一身薄衫,懒洋洋道:“恶镰派的野心闭着眼我都能猜出来。”

陈栖忆转眸看他,见他脸上一片红晕,拿出手巾轻轻擦拭:“好奇怪,为什么他们认为我们畏寒?”

池念森瞟了一眼正熊熊燃烧的炉火,扬起笑容:“开点窗吧,我要蒸发了。”由于汗水,他的额头特别光洁,在照耀下生辉。

陈栖忆依言,收手走到窗前,啻拉开一点,冷气就如猛兽一般冲进,他回头:“把衣服穿上。”

池念森仰头,露出白嫩的脖颈:“热死了,穿什么衣服。”

陈栖忆喉咙一紧,上前拿过外袍,小心盖在池念森身上:“你还想着凉么?”

“你管我?”池念森朝他明媚一笑,还是穿上衣服,冷气一吹,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不像原先那般慵懒了。

吹弹可破的肌肤被遮住,陈栖忆颇有点失望。他开口道:“差不多。”

“什么?”池念森半睁星眸,“谁赢了?”

“恶镰派怎么斗的过逍遥谷?”陈栖忆再次坐下来,懒散倒在一边,随手拿起一盏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衣前被扯开,凭空添上几分禁欲色彩。

“不一定。”池念森笑,“近几年逍遥谷人心不稳,加上外界的挑拨离间。你想想,有多少赢数?”

“赢输无所谓,对你我来说就是图个乐儿罢了。”

“这也是。”池念森想再睡一觉,却听门外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脚步虽匆忙,但一步步皆不虚浮,想来是位高手。

他们的处境也很被动,单打独斗比不过,没有准许也不能出去,只能全凭他们安排。池念森一向没心没肺,不会真着急,一切随缘就行。

但陈栖忆却紧张万分,屏息凝神。

不久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就是朝这边走来,一阵敲门声响起:“两位公子,先出来一下。”

陈栖忆打开门,被外面的寒风吹得一颤。池念森还是没起身,好奇地往门口看。门口人低声向陈栖忆吩咐了几句,又慌忙离开。

陈栖忆回头看他,扯唇道:“你猜得不错。”

池念森心弦一动,扬眉:“如何了?”

陈栖忆:“先走吧。”

恶镰派的动作比他们想得更快,刚得知《琉璃凤竹图》失踪的消息,就召集江湖上的各种五花八门的门派一路打到逍遥谷。

动作之迅速,连资质最老的琉璃阁都是一惊,恶镰派不会放过这个报仇的好机会,一上来就直攻琉璃阁,目的相当明确。

松风音不敢离开琉璃阁半步,眼看自己培养的那些还未长成的弟子们也在厮杀,心急如焚。而大弟子水月清忙得焦头烂额,她受掌门指令不上场,但琐碎的事务也足够她分神。

而两人在混乱的环境中混得久,知道这个时候往往是没人关注他们的时候。

“幻术马上就要尽数破碎了。”松风音道,“玉山掌门已经抵挡不住。”语气里不可抑制地带上一点慌张。

两人却丝毫不慌,陈栖忆开口:“在逍遥谷里精通幻术的能有几个。这么一直防守下去迟早挡不住。”

松风音如何不知道这一点:“可是……”

陈栖忆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继续游说道:“放手一搏,松掌门要相信自己的弟子们,现在一直掣肘敌手,他们的气性只增不减,到头来吃亏的还是逍遥谷。不如硬对硬。分哨合击,用这一招,就可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何来此说?”

“恶镰派的性子松掌门应当是最了解的,只懂蛮力,不懂策略,对付这种敌手往往只需要一招致命。”陈栖忆国师当久了,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说服他人很有一手,作战什么的,在他这里就是小菜一碟。

松风音微一皱眉,蓦地从口中吐出一口黑血。

看来是又碎了一点,松风音抬眸看向陈栖忆,这人自从来到逍遥谷他就没怎么注意过,如今看来也不是简单人物。

信,还是不信。

不等她做抉择,水月清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看见自家掌门一脸憔悴,嘴角还挂着血液,又看看安然坐在一旁的那二人,怒从心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池念森有点忍俊不禁,随手拿起扇子挡住下半张脸。

“何事?”松风音扶住墙壁,开口道。其实不用水月清说他也明白,幻境破碎他能感受得到。

水月清心疼得要死,娇声道:“师尊,幻境又……”

松风音一挥手:“不用说了。你去直接取消幻境,召集所有门下弟子!”

水月清一愣:“可是,师傅这样……”

“我知道。”松风音心口突然一疼,发音都愈加虚弱,“快去!”

水月清不再多说,担忧的看了一眼松风音,还是转身离去。

幻境被主动打开,逍遥谷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剧烈震动。

池念森稳住身形,抬头只见蔚蓝天空霎时间乌云密布,无数乌鸦冲到高空,盘旋飞翔,在高空中卷起一阵漩涡,地上树木借着呼啸强风被连根拔起,卷入漩涡中,再甩下来,就这么形成一个循环。

琉璃阁弟子得到命令,有的露出惊恐表情,有的满是兴奋,还有的低头默默乞讨,更有人按捺不住,誓死要为琉璃阁英勇一战。恶镰派的人同时糙夫,个个长得人高马大,脸上横肉堆积,叫嚣着朝逍遥谷冲去。

松风音不愧是一派之主,忍着身体不适对两人指了一个方向,说道:“二位公子请往那边休息,千万别出来。”

听闻这句话,池念森有点失落,又看不了好戏了。陈栖忆含笑回答:“多谢掌门照顾。”

松风音哪里还有时间寒暄,摆摆手便运气往外飞去,就算身体有内伤照样不耽误他耍帅,正可谓是腾云驾雾之姿。掌门一现身,琉璃阁弟子的士气立马大增,呼声也愈高。

又是一阵晃动,池念森勉强稳住,运转轻功,带着陈栖忆往外走。

两人武功虽不在行,但轻功还是可圈可点,如鬼魅般悄无声息藏在一处树下,碰巧有人发现他们,不等他大喊就被点中身上三处大穴。

“作甚?”陈栖忆问道。

“不作甚,看热闹。”池念森笑道。

“看我的策略?”

池念森颔首:“你这三年国师都在干嘛?”

难为身边人都在紧张,这两人竟还有功夫闲聊。

陈栖忆道:“和羯族打仗,清理朝中残党。”

池念森弹起一粒沙子,正中空中一只乌鸦,随着乌鸦掉落,他的嘴角一勾:“早就想到是你了。当初为何不肯见我?”

思绪回到那年寒冬,也是这个时间,池念森顶着大雪,旁边雪地上是一件被丢弃的大氅。

陈栖忆:“为何?你不是不想进宫?”

池念森:“有意思骗我吗?我不想进宫还会千里迢迢来找你?”

陈栖忆:“抱歉让你久等了。”

池念森冷笑:“你觉得我一直在等你?三先生没事干?”

陈栖忆叹气,他的森森总是这样,口是心非。

于是他要拆穿他:“那这三年你云游四海是为何?”

池念森面不改色,胡诌道:“享受生活。”

“真不是在找我?”陈栖忆含笑地看他。

池念森继续面不改色:“陈大人是不是特别喜欢自作多情?”

话题到这里就明显带上火药味。但是陈栖忆心里却是像喝了蜜一样甜,他接过话题:“听说水月清很早就来找过你?”

说起这件事,池念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道:“是啊,被你骗到南陵山。”

陈栖忆尴尬一笑,说实话自己确实有偷偷让姜木表达过这个意思,可是后来周荣的事他是真的一点不知道。他回答:“那么那个时候《琉璃凤竹图》就出问题了?”

一道白光划破天空,转瞬即逝。这道光一划过,就如同打开了什么禁制,乌云消散,乌鸦也陆续归巢,不再乱撞。

池念森看着,眼里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还没有,当时水月清邀请我是因为其他原因,真正消失是在宁承运登基的那一天,就刚刚好是那一天。那时候的我已经掩去姓名,水月清就很难再找到我。”

这陆续三年水月清也寻找过他,但是池念森当时什么也没留下,天涯海角太难找到,也邀请过其他画师,但是他们的画都无法临摹出精髓,一切只是徒劳。这次水月清在明州办事在偶然间遇到他们二人。

这才有了之后的事。

“我赢了。”陈栖忆笑道。

“你赢了。”池念森附和道。

新春将近,春回大地,草长莺飞。可此时却仍然有一只黑鸦不肯归巢,徘徊在上空,凄厉悲凉的叫声在空气中震荡。

新春真的将近了吗?

天气还是很冷,冬日还没有完全离开,但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池念森的画奏效了,虽然远不及《琉璃凤竹图》的效果,但也足够维持一段时间。这件事是逍遥谷从未发生过的。

其实池念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可以做到,在他看来,无非就是按照别人的描述把《琉璃凤竹图》重新展示出来,一切都是这么神奇。既然自己都解释不了,那还能有谁可以解释?

旧雪被新日消融,阳光暖暖打在行人身上。

今天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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