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轻生一剑知

“杜大人,你我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恕我直言,大人的人皮面具老得都要起皮了,我不怎么带这个,但多少还是知道一点。”一旁又传来声音。

杜崇明的双眼突然恢复清明,有一点回光返照的意思,他看着面前两人相同的样貌,竟是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陈栖忆,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齐国师。

突听撕拉一声,杜崇明的后脖子被深深撕开,贴在上面的面具有些已经和原来的皮肉长为一体,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直接连皮带肉一同面具被撕下来,顿时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只听陈栖忆小声赞叹:“弗洛的易容之术当真不差。”

人皮面具粘着血肉飘飘然落在地上,地上的人还留存微弱的呼吸,但两只眼已经被强行拉开的面具掏出来,空洞的双眼,中挂着条条血丝。

陈栖忆垂眸看着他:“这双眼,就没起过作用。”

池念森不由站得远了一些,掩鼻道:“赶紧把人埋了。”

安成多聪明,听闻这句话就从一边出来,手脚利索,三两下把满地血液收拾干净,也不知放了点什么,微博的血腥味消失不见,就是连狗都闻不出来。

地牢内。

弗洛被挂在墙上,全身**,身上的伤鞭痕迹触目惊心,双手双脚都被铁钉钉入墙体中,动弹不得。喷出的血液慢慢凝固,墙上的人的体温也一点一点冷下来。

就在他临死前,那个男人曾在他耳边喃喃轻语:“你就叫弗洛,隐藏在中原十多年的磅国老医生,不是么?”

弗洛杂乱的胡须被深绿胆汁、唾液和不知什么液体弄得乱七八糟,糊了一脸,根本看不见原来的精神模样。

“点头。”那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弗罗虚弱地看了他一眼,微挑眉,口齿不清道:“杜崇明,你我都是一样的,你再确定什么,嗯?”他每吐出一个音节,嘴角就留下更多浑浊液体,突然,弗洛浑身抽搐,如癫痫般胡乱摆头。

杜崇明咯咯笑着:“怎么会一样,你是磅国人,而我不是,那个叛国女子倒是与你一样,一样畜生。”他走上前,掐住弗洛的下巴,正如陈栖忆掐住他的替身的下巴一样,唇边轻齿:“被自己的药毒死的感觉如何?”

弗洛无力再做什么表情,勉强笑道:“你来这里就是看我出丑的?那真是有劳挂怀,大人没事便回罢。”

杜崇明眼里燃烧着怒火,半晌只是冷笑:“你是怎么被他抓住的?”

弗洛沉默。

“好啊,好得很!”杜崇明松开手,退后两步强压心中愤愤,侧头道:“你可以一死了之,那我呢?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弗洛阖上眼道:“我原也没有把握,只是一赌,却不想他真的没死。”

杜崇明突然回过身,阴邪道:“你设计他被追杀,你设计他中毒?呵,我看你和那荷羽是同一货色!”

弗洛眼里露出两行黑色液体,顺着血迹斑斑的脸庞往下,直至凝结在嘴边,渗入唇瓣,形成两行黑色眼泪,他知道陈栖忆给自己下了很多沁骨毒,也自己命不久矣,只能无奈道:“我以为我什么都算好了。”

“你的那点小把戏?”杜崇明哼道,“你以为?你以为陈栖忆真的是什么暴臣,又或是什么纨绔?”

“责任在我。”弗洛打断他,“我活不了多久,左右眼下也无计可施,敌人的敌人是盟友,你好好听。”

杜崇明扯出一个讽刺的笑,片刻后反道:“好,你说。”

弗洛细细回忆着,从自己十四年前进入中原开始,十四年的积累沉淀,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又是之后那天陈栖忆来找他解毒,他当时竟没有对这人加以防心,竟没有读出这人的城府有多深,再到后来荷羽的变心,隐入江湖,却无意之间卷入一场失踪案中,徐逸的死,自己露馅,被诱来此地,接着是又粗又长的铁钉刺入骨肉中,喉间直接灌入沁骨毒的烧灼感。

一切似乎都在一瞬发生,一切似乎都乱了套,太乱了,太乱了。

其实很简单,只是自己被发现了。

只是自己,没那个齐国师聪明……

他低声道:“我从没给过他解药,我给他的只是缓解一时的药物,沁骨毒会一点一点侵蚀他的内脏,然后他会一点点溶解,在一刹那间腐烂。就是我现在的样子。所以我设计追杀,笃定他活不下去,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并且重返庙堂的。”

杜崇明冷冷看着他,只怪自己没早点发觉,没早点发觉宁朝那伟大的国师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让陈栖忆有了可乘之机。

弗洛的鼻孔液流出黑色液体,接着是嘴角,然后蔓延到全身,黑色血管暴起,不寒而栗。

“杜崇明,别小看他身边的那个人。”

杜崇明眉头一皱,还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弗洛就已经垂下头,再也抬不起来了,黑色血液滴滴洒在坚硬的石地上,越来越多,被击中的地板则被腐蚀,如火浇油一般发出滋滋的响声。

墙上被钉这的人如他所想,正在肉眼可见的融化,最后化为一滩黑水,破烂衣物漂浮在黑水上,发出刺鼻的酸臭味。

“杜大人,在做什么呢?”身后传来声音。

杜崇明猛地睁开双眼,却见自己仍然在晚宴上,仿佛刚才与弗洛的见面只是一场噩梦,声音是从他对面传过来的,说话的人正是那个陌生男子。

池念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从来都知道,杜崇明怎么会亲身去做这些事情,方才那个被他们所害的人不过是个替身,他们这样做就是为招来真正的杜崇明。不过替身都死得如此悲惨,原主又会好到哪里去。

杜崇明的脸色阴沉下来。

池念森只做不见,接着寒暄道:“杜大人最近都吃了些什么,怎的还会长高,简直要和北方蛮人相当了,想是有什么秘诀,杜大人,你说是么?”

娇羞侍女递来一杯茶,眉眼弯弯,嘴角噙着笑。

杜崇明淡笑道:“池大人夸张,许是今日换了双鞋,看上去偏高了些。”

“是么?”池念森作状惊讶,“那为何杜大人似乎更英挺了呢,这也是在下的错觉不成么?”

杜崇明打着哈哈,连声道“哪里哪里”,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男子,突然想起弗洛的那句话,那句还没听清的话,似乎就是说这人的,不由得,警惕性放高了些。

碍着众人皆在,池念森不好再多发作,敲打两句之后,见杜崇明反应不大,也就止住话头,顺手接过侍女送来的酒。侍女似乎格外中意他,扭着柔软纤细的腰肢,媚眼一抛,美唇一扬,又扭着胯往前走去。

池念森报以微笑,这侍女他今日看到不止一次,着实有缘。

纤长的手指缓缓移动,拂上面前桌案边缘,他眼眸轻轻一扫。

后厅,汀兰。

只是一瞬,池念森便揩去印迹,字迹英俊有力,写在桌面却是如同飘上去一般,手指一碰便显示不见。

收回心思,池念森低头盯着醇浓的酒水,半晌后又将它放下,思路还没理清,只见一旁冒冒失失朝他冲来一孩童,两三岁的年纪,正是咿咿牙牙学语的时候,难为他穿得华丽,却只有一双小短腿,磕磕绊绊,走三步踉跄一步,双颊上雪白的肥肉也是一抖一抖。

池念森不由来了兴趣,展颜看着这位皇族宗室,后面跟着位宦官,满脸焦急,生怕他摔着碰着,脸上喊道:“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快停下吧,皇上要是知道您这样,老奴还活不活啊!”

小皇子转过头,口齿还不够伶俐,指着他,学大人的模样,道:“我可是皇长子,你一个阉人,也敢这样和我说话?”

那宦官丝毫不慌,陪着笑脸:“诶诶诶,是老奴的过错,来阿潇,快来,老奴这里有好吃的。”

宁潇哼了一声,稚嫩的嗓音嘟囔道:“都吃腻了,吃什么吃啊,我又不是猪。”他此时正站在远处,害怕那宦官听不到,声音特地放高了几个度。

池念森只觉好玩,不想这宁承运自己都还这么年轻,却是连孩子都有了。古人的这方面着实有点早。

这么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桌上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位小祖宗,只见宁潇迈着不太稳当的步子向自己走来。见他终于肯好好走路,那宦官大喜过望,连忙也迈着小碎步跟上去。

“你,走开。”宁潇指示道。

池念森想:到底是娇生惯养,从皇宫里出来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倒是开始指唤人了,念在他身份实在尊贵,池念森还是含着笑,问他:“大皇子,你是要看看我桌上的东西吗。”

宁潇太年幼,连桌边都够不着,走的时间长了,不由地有点疲惫,见到陌生人也不害怕,正要盛开双臂索要怀抱,却听后面有人亲热道:“阿潇也来啦,快到下官这里来,是不是好久没见面啦?”

好巧不巧,正是杜崇明。

宁潇的脊背微微一僵,还是转身道:“杜叔叔。”

杜崇明眉开眼笑,接着道:“阿潇难道不想我吗?”

宁潇扭头看看池念森,却见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有点不满,又看向宦官,可那宦官那里敢多说话,把头埋得极低,简直要把脚下的地给吃了一样。

见无人搭理自己,前方有有杜崇明,宁潇最终嘀咕了声什么,小孩子也怕丢面子,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撒泼,只得朝杜崇明走去。杜崇明笑容满面,接过宁潇,把人抱起,到一边去了。宦官欢天喜地,改了方向又跟上去。

宁承运忙着与百官打交道,也没空管这长子,坐在主位上酒过三巡。

小皇帝长得很快,已是成年人的身量,执政多年,平添几分成熟,在晚宴上倒也算得上亲切可人,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宁承运不由自主地再朝池念森的方向看去,望见他优美的侧脸,那人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也转过头来,碰巧和宁承运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池念森微微一愣,意识到皇上是在看着自己,心中生出复杂之感,规矩行了个君臣之礼。宁承运已可以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不动声色颔首以表敬意。

他与先生真像。

他也喜欢戴着玉佩,他放空时的神色也是这样恬静,他的嘴角翘起来也是如春风吹过。看见他,就好像看见先生一样,可惜先生走了,在没回来过。

是不是也要等好久,也要等四年,才能等来先生?

先生,你在哪里?

宁承运轻叹道:“陆卿。”

“臣在。”

“朕敬你,这一杯,敬你对我朝之忠诚,之坦荡,之初心。”宁承运扬起头,杯中烈酒尽数滚落喉间。

场中明眼人自然看得出来皇上的意思,好事者已经开始喝彩,无一不奉承,只差把陆川捧到皇帝面前。

陆川潇洒豪气,不卑不亢接下这杯酒。

待众人都安静下来,小皇帝又开口:“第二杯,朕敬你驻守边疆之持久,之英勇,之无畏。”说完,宁承运目光淡淡扫过场众人,竟又举起一杯醇酒,泛着光洁的手指就这么一挑,杯中满酒流入嘴边。

宁承运这么不咸不淡、不清不楚的来这么一句,氛围就又有点不对劲了,现在在座的不缺乏捧场的,偷摸着瞅着皇上的脸色,寻思着这万岁爷是什么意思。陆川站的笔直,垂眸接下圣上的酒。

“第三杯。”坐在主位上的胜者面无表情,酒香四溢。

无人不惊骇,若是两杯,那还说得过去,如今万岁是要三杯的意思,这第三杯,到底是悲是喜啊。

陆川站着没动,他时常在边疆流离,庙堂上的小动作他虽知道,却不清楚,而小皇帝的心思更是难测,他如何能摸清楚。

场中有的是文臣,皆是一肚子坏水,心思比九转大肠还绕,再加上皇帝的态度莫辩,不少人低下头,谁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宁承运一脸漠然,第三杯酒在他手上以多时,却没有喝下去的动作,恍若看不见场中人的反应,旁若无人道:“此乃良辰美景好时节,什么都有了,就只差一件。陆卿,你说差了什么?”

被点名的陆川不好再装聋作哑,只得道:“万岁,如今天下太平,社稷昌,黎民宁,繁荣昌盛,普天之下独您为尊。”说到这里,一切都还算正常,只听陆川话锋一转,却是接着说:“陛下既是九五之尊,也该好好想想自己了。”说完,带头跪下来。

大将军都跪下来,旁边的文臣武将哪里有不跪的道理,虽还没搞清楚陆川是在说什么,但无非就是些套话,糊涂想着,就呼啦啦跪了一地。

变得如同朝廷上一般,严肃庄重。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都起罢。”宁承运嘴角一勾,多看了两眼跪在最前面的陆川。不错不错,朽木可雕也。

陆川也是歪打正着,圣上在暗示他说什么,他便说什么,无非就是顺着小皇帝的心意。等所有人都起来后,宁承运率先发言,场下人皆屏气凝神,生怕漏过什么。

“这一杯,朕敬陆家三代忠良,无怨无悔。”简简单单一句,却是带上几分笑意,宁承运将凉酒一饮而尽,唇边荡出醇浓温和。

陆川暗松一口气,皇上的意思很明显,总归是不害他的。但转念一想,这又是一种别样的暗示,既是三代忠良,那便要世世代代忠良下去,后面的无怨无悔又是否有其他含义,抬眸却见宁承运依旧含笑,云淡风轻。

自古圣心难测,帝王薄情。

莫不是,小皇帝在怀疑他?

完了完了,存稿要没了……

写了这么多了不知道在干嘛。这本快给我熬完了,所以就提前跳出来发个疯……我在开文前超没压力,一是因为是纯纯新人,有理由给自己找补,反正是第一次写,无所谓成绩如何;二是因为存稿颇丰,开始更新的时候已经有四十万字了,慌不了一点。

其实挺玄乎的,剧情很乱,也不知道表达什么。我一开始就想写主角二人重新相遇的过程,轻松、简单,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硬生生给上了逼格,很无语的那种,有点古早过头了。我也不太会,文笔烂没节奏,但是见着一直有人在看,就挺开心的,在此感谢~

主角现在的目的是找到《琉璃凤竹图》并回到现实世界,苦于没系统,就只能在这本狗血小说里混来混去,《五牛图》什么的都是铺垫(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灵感),这个案件结束后,就会写几篇现代番外,哈哈,番外我一字未动,所以会缓更,先提前说了。

好啦,就这么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9章 轻生一剑知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