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夜深露重,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空中,几颗星子闪烁着点点光芒。

齐振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

“那当然,”齐月迫不及待道,“我们快点走吧。”

“等等。”

齐振一把拉住了跃跃欲试的齐月,试图组织了一下语言,“你不觉得自己的打扮有些不合适吗?”

“?”

齐月左看看右看看,长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为了不惹人注目,她还特地穿上了齐振以前的衣服,一身黑衣黑裤,黑布遮住了她的面容,就算千姬来看,也不一定能认出她。

对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齐振无奈扶额。

“我们是去看望人的,不是去杀人的,他们本就是老弱妇孺,又身染重病,我们半夜前去本就很冒昧了,你这一身会把人吓到,以为家里进贼了。”

齐月脸上一热,期期艾艾道:“那什么……我们不是偷溜出去吗,我就打算换个低调点的打扮,而且你也穿着黑衣,所以……”

“我穿黑衣是因为方便,”齐振拍了拍齐月的头,“你就别跟着我学了,这不是话本子,不需要做这副打扮。”

撇了撇嘴,齐月怏怏地回到内室换了衣服,等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换成了平时的打扮,只是简单了许多。

齐振点了点头,带着齐月一起出了门。

夜晚静悄悄的,齐振带着齐月左拐右拐,又穿过一道小门,齐月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开了公主府。

“竟然……这么容易?”

齐月有些难以置信,公主府一向守卫森严,虽然她知道齐振一直有自己特别的方法经常偷溜出去,但她想不到真的出府会这般轻而易举。

月光照在路上,渡上一层浅浅的银白,而齐振的眼中的光彩却一下子暗了下去。

“这条道路是阿爹告诉我的,他和我说,这是我们一家人的唯一生路,让我千万不要忘记。”

齐月心中大震,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齐放,对她来说,父亲只是个模糊的名称,她只能从千姬和齐振的只字片语中勾勒出对方浅浅的形象。

英俊,温柔,忠诚,可靠,就像公主府的其他侍卫一样。

可她今天听到了这条道路居然是齐放告诉齐振的,并且断定了他们一家人总有一天会派上用场,若是一个普通的侍卫,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说,齐放身上,有着她前世都不知道的秘密吗?

胡思乱想之际,齐振轻声道:“到了。”

齐月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已经到了目的地。

轻轻地推开院子的门,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传入耳中,齐月与齐振对视了一眼,快步穿过院子,推开了房门。

门刚被推开,一股霉味混杂着药味扑面而来,齐月捂着鼻,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这种味道。

灯火微弱地闪着光芒,借着这点微弱的烛火,齐月才看清了房内的景象。

这个房间看起来已经很旧了,简直可以称得上家徒四壁,蜡烛居然摆在凳子上,只有一张床看的入眼,而床上一个人正在不停地咳嗽着,可她又小心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好像生怕吵到了谁。

“谁……谁啊,”咳嗽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这儿……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你们拿的了,你们走吧……”

她的气息微弱,听起来似乎心灰意冷,似乎对世间没有了任何留恋。

齐月虽然知道对方生病了,却不知道她病得如此严重。

“岑大娘,我是来看望您的。”

齐月快步上前,握住了床上人的手,那双手干枯如一根根腐朽的树根,硬邦邦的,没有任何活力,而对方的脸更是蜡黄蜡黄的,没有一丝血色。

“你……”

岑大娘双目浑浊,病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可她依稀记得,自己并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女孩。

“我是你女儿灵朱的朋友,是受她所托来的。”

“朱儿……”

岑大娘喃喃道,干涸呆滞的眼睛忍不住流下了泪水,这是她心心念念牵挂的女儿,可她没本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入了公主府。

三年了,他们母女连一面都未能见到,而他们的吃穿用度,全是公主府的人送来的,岑大娘知道,这全是因为朱儿。

她这个当娘的,不能帮到女儿什么,反而一直是对方的拖累,灵朱虽然在公主府不愁吃穿,可她的银子全都送回家了,自己一点都没攒下。

没想到到这个地步,灵朱居然还记挂着他们,还特地托人来看望他们,这怎么能不让她既惭愧又伤心呢?

“大娘,您先别哭,大喜大悲最易伤身,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治好您的病。”

齐月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去摸她的手腕。

其实她是会一些医术的,前世她为了齐振的病,发疯一样寻找翻遍了各种医书,向许多太医请教过,民间的神医她也找过许多,虽然没有救回齐振的性命,反而让她学成了一身的医术。

岑大娘的病说严重不严重,其实本来就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但是由于一直不去看大夫,就这么拖着,小病拖成了大病,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齐月往岑大娘嘴里塞了一颗药丸,又扶她起来,将水囊的水灌了进去,帮助她平稳地将药丸顺下去,没过一会儿,对方的脸色就平缓了很多,连咳嗽声都小了很多。

齐月稍稍松了口气,这药丸是她来之前在家里炼制的,就是防止岑大娘病得太严重而她家中没有工具可以熬药的情况,就算她家里可以熬,但熬上去就得花费好几个时辰,及其耽误病情。

因此,她提前在家里炼好了药丸带过去,药丸中都是针对风寒的药草,再加上一些稳定温和的名贵药材,不会对岑大娘的身体造成负担。

现在看来,这药丸对岑大娘的病情很有帮助。

不过,岑大娘的身体这么虚弱也不止是因为病情,齐月接过了齐振递来的包袱,里面是一个精巧的盒子。

打开盒子,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岑大娘瞪大了眼睛,“这是?”

“这是我娘做的饭菜,”微黄的灯光给齐月的脸上渡上了一层温柔,“只是一些简单的饭菜,您别介意。”

“不介意,”岑大娘的声音都有些抖,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哽咽道,“姑娘,你是我们家的恩人啊。”

哪怕是受了灵朱所托,若不是真的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又怎么会细心又体贴地带来饭菜呢?

无论是提前炼制好的药丸,还是这饭菜,这是明知道他们家里可能困难,这才提前做了准备啊!

这世上向来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艰难,若说对方另有所图,他们这种人家,有什么是对方值得图的呢?

岑大娘大哭,“姑娘,你如此大恩,我们实在无以为报!”

齐月叹了口气,拿着手绢轻轻擦着她的眼泪,“大娘,您快点把饭菜吃了,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好,我吃。”

岑大娘的精神头似乎都好了几分,她并没有马上拿起筷子,反而将睡在她旁边的人抱了起来。

齐月这才发现她旁边还睡了一个人,是个几岁大的小孩子,小小的一个人儿,哼哼唧唧的样子比一只小猫崽子大不了多少。

这个人可能就是灵朱的弟弟灵宝了。

“娘,饿。”

灵宝嘟嘟囔囔地叫唤着,软软糯糯的声音配上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让人心中一软。

“宝儿,来,有东西吃了。”

灵宝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听到有东西吃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够,可他太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就算是拿筷子这么简单的动作也不能办到。

他瘪了瘪嘴,却没有哭,只是无助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饭菜。

齐月看不下去了了,她伸手抱过灵宝,坐在齐振适时移过来的凳子上,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喂着灵宝吃东西。

岑大娘原本担心齐月抱不稳孩子摔了自己,却没想到她虽然看上去细胳膊细腿的,抱起孩子来却很稳当,喂孩子吃饭的动作也很熟练,一看就做惯了的,这才放下了心。

就在这时,另一双筷子递了过来,岑大娘抬眼望去,原来是一直跟在齐月身后的少年,因为他一直不说话,岑大娘之前压根没注意到他。

他们竟然记得带两双筷子,岑大娘心中感慨,也不扭捏,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齐月带来的饭菜就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齐月低声道:“抱歉,我带的不多。”

小孩子饭量小,岑大娘又是久病的人,她怕他们吃多了会给对方造成负担,如今看来,却还是带的太少了些。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岑大娘看着齐月怀里吃完了安安稳稳睡下的灵宝,目光温柔,“你为我们做的这些,已经是我们天大的福气了。”

“若不是姑娘,我们娘儿俩今天就要饿死病死了,种种大恩,来日必将报答!”

岑大娘说的郑重其事,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掀开了被子,双膝跪在地上,重重地给齐月磕了一个响头。

“咚!”

这个响头仿佛一个大锤,重重地敲在齐月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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