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月点了点头,递过去一个荷包,浅笑道:“麻烦徐妈妈了。”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前世她吃了无数的亏,才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实际上身上缠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稍有不慎,就会被这种人打乱自己的全盘计划。
因此,在这方面,她会格外注意与谨慎。
徐妈妈欢欢喜喜地将齐月迎了进来,同时不动声色地掂了掂手上的荷包,喜笑颜开,菊花般的细纹在她的眼角绽开。
全院的姑娘,就属这齐月最大方,她的相貌好,学的也好,又得公主殿下的看中和宠爱,得的赏赐也是最多的,若她有什么事,全院的下人都迫不及待地去帮她办事。
秀芳院的姑娘只许进,不许出,行动总有不便,而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就得靠他们这些下人了。
可惜这齐月一向深居简出,比起其他姑娘,她的生活简单到可以算得上单调了,让他们这些下人想出力都无用武之地。
今天她不过是帮齐月开了个门,就得到这么丰厚的一笔奖赏,真的是走运了。
徐妈妈心里高兴,便有意向齐月卖个好,只见她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姑娘还不知道吧,这几天院里出了一件大事!”
齐月配合地做出疑问的样子,“什么事?”
“这院里的姑娘啊,有人偷东西了!”
徐妈妈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鄙夷与不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自甘堕落去偷别人的东西,张管事哪能容得下这种事情,立马把人抓了,如今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明儿就要禀告给长公主,那姑娘啊,恐怕要被赶出去咯!”
听这徐妈妈的话,齐月的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清瑶公主为了培养她们,用了许多银钱和精力,她们这些女孩,吃的用的从来是最好的,那些教导她们的,也无一不是精通技艺的大师。
正如徐妈妈所说,放着这样好的日子不过,偏偏冒着被赶出去的风险去偷东西,实在是不应该。
于是她好奇道:“偷的是哪位姑娘的什么东西啊?”
“不就是红绫姑娘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嘛,红绫姑娘最宝贝那条项链了,她的脾气又是最不好的,发现自己链子不见了,可不得闹得天翻地覆了。”
徐妈妈道:“说起来那位灵朱姑娘,本就是你们中最不起眼的那个,看着就粗粗笨笨的,哪里及得上姑娘聪慧秀丽呢……”
剩下的话齐月已经无心去听了,怎么会是灵朱呢?
走在回房的路上,齐月看到了整个院子众多房间里唯一亮着的地方,那是灵朱的房间,清风拂面,风中隐隐传来绝望的哭声。
齐月顿下了脚步,深蓝的天幕下,她白皙的脸庞如月亮般柔和皎洁。
脚步轻移,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也没有去灵朱的房间,而是另一个地方。
咚咚咚。
伴随着清脆的敲门声,打开了房门,露出了一张让人意想不到的脸。
“张管事,别来无恙。”
张管事把齐月迎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她没有问齐月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也没有问齐月为什么来找她,更没有问齐月究竟想做什么事。
“你要管这件事吗?”
齐月微笑,“院里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少来,”张管事嗤道,“你向来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与其他姑娘从来都不亲近,红绫是除你以外院里最优秀的人,而灵朱与你素无交集,按照你以往的性格,就算看到这件事也会当成没看到,所以,你今天为什么要来管这件事?”
张管事观察着齐月的脸色,似乎想看出什么。
齐月任凭她的打量,令张管事失望的是,她没有从中察觉出任何异样。
还是那副完美无缺的淡淡的笑脸,好像世上的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让张管事心中气闷。
“我已经查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就算想管这件事,也是白做无用功。”
“哦?”齐月诚恳道,“愿闻其详。”
张管事心中憋着一口气,冷冷道:“最近几天灵朱身体不好,我就让她在自己房间里休息,而其他女孩照常训练,红绫的项链扣子坏了,于是她便将项链留在自己房中,想着第二天送去修改,等到她回去的时候,就发现项链不见了。”
齐月问道:“所以你带人搜了房,发现项链在灵朱那里?”
张管事点了点头,道:“灵朱胆小懦弱,我本来也不信她敢干这样的事,所以是最后一个去搜她房间的,谁知道偏偏在她房里找了出来。”
“你搜过下人的身上和房间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张管事看了她一眼道,“你是知道的,那些婆子进不来内院,只能在外院伺候着,你刚刚回来的时候也是用我给你的令牌才进来内院的,而那些平时伺候你们的丫鬟……”
张管事蓦地发出一声冷笑:“她们只能每天清晨送水伺候你们洗漱,晚上你们都是统一去浴室洗完澡再回去,其余时间,那些人根本不能留在内院,也是跟着婆子们一起住在外院的,这些事情,你在这里住了三年,难道不清楚吗?”
齐月沉默,她自然清楚,秀芳院规矩严格,院子里其实只有姑娘们和张管事居住,其他人,不管是是丫鬟还是婆子甚至是教导她们的先生们,都只能住在外院,他们只能在固定的时间里进来,在规定的范围里活动,决不能做多余的事情。
他们总是一起行动的,除了丫鬟们每日从不同的姑娘房里伺候外,其他时间都是在一起的。
人多口杂,她们或许能收买一两个关系好的帮她们遮掩,却不能收买到那么多人都陪她一起遮掩,人性本利,分赃不均总会露出点马脚的,更何况,她们并没有分赃不均,这赃物,几乎马上被找回来了。
整件事上,红绫的珍珠项链失而复得,那些丫鬟们清白无辜,唯有灵朱受到了伤害。
她说出了自己想法:“灵朱确实有机会去红绫的房里偷项链,但是一则她并不知道红绫那天会把项链放在房里,二则就算她偷了,谁又能帮她销赃呢?”
张管事道:“已经有个婆子招了,说是灵朱答应,若是她能将这串项链带出去销赃,她就能获得一大笔银子,她这才鬼迷心窍铤而走险。”
这时,张管事忽然叹道:“我去查证了一番,灵朱的家里出了事,她本来家境不好,母亲和弟弟生病了都没人照顾,无以为继,这才冒险干出了这事。”
听到这里齐月的眼睛凝住了,心中冷笑起来:时间,地点,人证,动机,居然准备的这么充分,仿佛是送到张管事面前做实了灵朱的罪行。
有了人证和物证,哪怕灵朱不认,她的罪也是无从抵赖的了。
“不知招认的是哪位婆子。”
张管事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是赖婆子。”
齐月也笑了,这赖婆子可是她的熟人啊!
前世的时候她可没少欺负齐月,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自己这个当下人的都比齐月这种奴隶高贵些,齐月在她面前别装什么院里的姑娘样儿!
为人尖酸刻薄又狡诈无比,眼睛里只看得到钱,只要是过她手的,哪怕是沙子都能漏出点油腥儿来,就算灵朱再走投无路,也不会用她当中间人。
而那赖婆子如此德行还能在秀芳院里当差,无非是因为她生了个好女儿当了公主府管事的填房,说来也巧,那管事正是当年千姬送礼的那个,只是短短三年过去了,管事还是那个管事,管事媳妇却换了个人,真乃物是人非。
“不知那赖婆子现在如何了?”
张管事生硬道:“那婆子被我打了十板子,赶出了秀芳院,然后被她家里人接走了。
齐月:“……”
这么重要的人证就这么放她走了?
齐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一句话,张管事自己却先恼了。
她自己也清楚那赖婆子不可信,可对方的女婿周昌是府内的大管事,她处置对方的时候不得不顾及对方的面子,再加上赖婆子主动交代,这项链压根没交到她手里,就算是清瑶公主亲自处置,也不会比张管事处罚的更重了。
赖婆子并没有卖身于公主府,她是外面的良民,只是被周管事安插进来领份差事得份月奉罢了,一旦她出府,再想抓她回来问罪就很难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按照清瑶公主的性子,无非就是将灵朱和赖婆子赶出秀芳院罢了,也懒得去查证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这也是齐月赶在张管事去见清瑶公主之前见她的原因。
人证既然已经没有办法,那就只能在物证上下功夫了,于是,她再次问道。
“红绫确定那串珍珠项链在她早上离开的时候还在房间吗?”
张管事悚然,“你什么意思?”
齐月看着张管事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淡淡地笑了,“若是那串珍珠,在清晨的时候已经跟着红绫出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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