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相处，魏寻以她开朗的性子已经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了，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和小同桌玩。

晚自习的教室里，魏寻心不在焉地转着笔。她瞥了眼认真写题的文潇潇，内心泛起一丝愧疚。

今天一整天她都在捉弄这个安静的小同桌：把她的橡皮藏起来、在她解题时突然戳她、在她专心听课时朝她耳朵吹气……每次文潇潇都只是轻轻摇头，甚至都没有给她传纸条，然后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太没意思了。”魏寻嘀咕着，却又忍不住观察文潇潇的反应。

突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魏寻举手：“老师，我肚子疼，能去一下厕所吗？”

经过这几天和魏寻的相处，老师们已经知道他们根本管不住这个叛逆学生，倒不如随她去了，于是点了点头。

魏寻在文潇潇耳边小声说：“等我回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然后不等文潇潇反应，就溜出了教室。

文潇潇愣了一下，随即在本子上写下：“好”，虽然魏寻已经看不到了。

夜色中，魏寻哼着歌往学校外的奶茶店走去。这个点奶茶店还没关门，老板是个和蔼的中年阿姨，这家店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做的奶茶却深得魏寻的喜爱，比很多省城里的连锁奶茶店做得都好喝！

“老板，两杯杯珍珠奶茶！”魏寻说完又想了想，“一杯要五分糖，热的。”文潇潇最近来月经了。

她记得上一次她请文潇潇喝奶茶，文潇潇喝了一口就直皱眉头，她问文潇潇为什么皱眉头，文潇潇又不说话。魏寻就生气了，不理她，和她一起走路总是比她快半截，文潇潇没办法，只好拉住她的衣角，在手机上打字：“太甜了，五分糖就够。”

魏寻这才作罢，认真的对她说：“如果不喜欢，就要直接和她说，要拒绝，知道吗？”

文潇潇点了点头。

然后魏寻重新给文潇潇买了一杯五分糖的奶茶。

等待的时候，魏寻望着学校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小同桌肯定在认真做作业吧。凉爽的风吹在她身上，驱散了夏日的炎热，想到今天逗小同桌，小同桌可爱的反应，魏寻开心地笑了。

虽然这个乡镇高中条件差，但至少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同桌，那些小动作惹恼她时，她抿着嘴强忍的样子特别可爱。

“小同学，你的奶茶好了。”老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魏寻拿着奶茶往回跑，生怕错过下课。然而刚到教室门口，就看见同学们陆续走出来，却不见文潇潇的身影。

“奇怪，人呢？”魏寻环顾四周，突然被一群女生拦住。

为首的女生画着精致的妆容，校服外套着名牌外套，踩着大logo的名牌鞋。但看惯了各种高级穿搭的魏寻却觉得这个女生有点用力过猛了。

“你就是新来的魏寻吧？我是谢思文。”女生挂着假笑。

“我们是想提醒你一下，别和文潇潇走太近。”谢思文早就看这几天和魏寻玩的开心的文潇潇不爽了，一个哑巴怎么能有朋友。

但魏寻之前老是跟文潇潇待在一起，今天总算是让她逮到了机会。

“为什么？”魏寻挑眉，只觉得这群人莫名其妙。

“她是个哑巴啊，和她玩多没意思。而且......”谢思文凑近一点，“她从小就这样，说不定是什么传染病呢？”

魏寻握紧了手中的奶茶，听到第一句话，魏寻已经开始生气了，但还是忍着怒气问：“所以呢？”

“所以啊，”谢思文故作关心，“你要是想在学校玩得开心，就别理她。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我爸在镇上......”

“你爸是镇上有名的有钱人？”魏寻打断她，“那真是可怜啊。”

“什么？”谢思文愣住了。

“可怜你爸有个这么蠢的女儿。”魏寻冷笑，“你爸再有钱，也掩盖不了你脑子里全是水的事实。”

“你！”谢思文涨红了脸。

“还有，”魏寻继续说，“传染病？你是不是连初中生物课都没听过？功能性失声是先天性的，懂吗？哦对不起，用成语可能超出你的理解范围了。”

谢思文被说得眼圈发红：“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我这样说话怎么了？总比某些人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欺负别人强。”魏寻冷冷地说，“让开。”

谢思文被她的气场震住，下意识让出一条路。魏寻大步走过，留下在原地抽泣的谢思文和目瞪口呆的跟班们。

学校这么大，文潇潇能去哪呢，魏寻又折返回去找谢思文她们，可惜那群女生估计是觉得太丢脸了已经走了。

魏寻有点后悔，应该先和那群小太妹问一下文潇潇的位置再走的，现在只好一个一个地方找了。

教室没有，操场也没有，器材室里也没有。魏寻无厘头的在学校乱找，满头是汗。

“文潇潇！”魏寻在走廊里喊着，突然听到厕所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魏寻注意到这个动静向厕所里冲了过去。

她推开厕所门，一眼扫过去，发现只有最里面的隔间门被反锁了。

“文潇潇？是你吗？”

门内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魏寻二话不说，直接从隔壁隔间翻了过去。她看见文潇潇蹲在角落，肩膀微微发抖。

“没事了，”魏寻蹲下来，轻轻拍她的背，“我来了。”

文潇潇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泪水还在往下掉。她掏出手机，颤抖着打字：“对不起......”

“傻瓜，道什么歉。”魏寻帮她擦掉眼泪，“是谢思文干的吧？”

文潇潇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好像想下定了某种决心，打字：“你以后别管我了，不然她们会针对你的。”

“切，我会怕她们？姐姐我在A中打过的人比她们眼睛上贴的假睫毛加起来还多。”魏寻不屑地说，“你也是，干嘛不反抗？”

文潇潇低下头，打字：“我试过……但最后只会更惨。帮我的人也会被她们针对。她爸在镇上很有势力......”

“所以你就一直忍着？”魏寻有些生气，“你就甘心被她们欺负？”

文潇潇咬着嘴唇，眼泪又掉了下来。看着文潇潇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一股无名之火从魏寻心中窜起老高。

“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你被欺负了不会找我帮忙吗？”魏寻把她一把拉起，质问到。

文潇潇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

“算了，”魏寻站起来，“既然你喜欢被欺负，喜欢当可怜虫，那就继续当吧！”

她把已经不太热的奶茶放在地上，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文潇潇急促的脚步声，但她没有回头。

回到乡镇的房子里，魏寻把书包狠狠摔在地上。

她打开电脑开始打游戏，平时对战起来毫无压力的游戏，今天却连输好几局。

“废物！”她对着屏幕骂道，也不知道是在骂队友还是在骂自己。

她把键盘往桌前用力一推，看着显示屏上大大的战败两个字，心中火气更甚，来到这个乡镇有什么好的，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还天天有人气她。

可惜气她的人不在，她只能无能狂怒。

窗外下起了雨，魏寻望着雨幕发呆。她想起文潇潇的脸上滑落的眼泪，想起她害怕到发抖的单薄的肩膀，魏寻咬牙切齿，心里是又气又怒。

气的是文潇潇都那么对她了她还想着文潇潇，怒的是文潇潇的不争气。

“蠢货，”她自言自语，“明明有那么好的成绩，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与此同时，学校宿舍里，文潇潇坐在床上发呆。室友们各忙各的，没人理会这个安静的女孩。她的床头放着那杯已经凉掉的奶茶，她一口都没喝。

手机屏幕亮了，是妈妈发来的信息：“今天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文潇潇回复：“挺好的。”

放下手机，她摸了摸脖子，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现在这个疤痕的印记已经很淡了，但还是会让她想到当时的屈辱，这是初中时反抗后留下的。

她还记得当时谢思文找人把她堵在小巷里，用小刀威胁她，叫她以后少在她喜欢的那个男生面前转悠。

可是她每天都在座位上学习，从来没有去骚扰过谢思文嘴里说的“男朋友”，她知道，谢思文就是想找个理由欺负她罢了。

积累了数年的委屈让文潇潇当时爆发出了巨大的勇气，她剧烈反抗，想说话，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在肢体对抗中，谢思文不小心用小刀划了她的脖子一下，血从脖子出渗了出来。

那一群人看见文潇潇脖子出血了，顿时吓得脸上煞白，他们是想教训一下文潇潇，但是没想搞出认命啊！众人一哄而散，全跑得没了影子。

留下文潇潇一个人在小巷子里，伤口不深，只是划伤了皮肉，可那时的文潇潇悲观的想，为什么不干脆把她杀死呢？这样谢思文说不定就可以去坐牢了。

经此一事，谢思文的小团体收敛了不少，可是后面大家发现文潇潇根本没事，似乎是要找回之前的场子，变本加厉地欺负起文潇潇。

有个同学实在是看不下去，帮她说了几句话，就被谢思文恨上了，遭到了和文潇潇同样的待遇。

不久后，帮她的那个同学就转学了，原因不明，但大家都知道肯定和谢思文有关。

从那以后，她就学会了沉默。但魏寻不一样，她那么勇敢，那么耀眼，就像她的红发一样张扬。这样的人，不应该被自己拖累。

文潇潇拿起已经冷掉的奶茶，一口一口慢慢喝完。是她喜欢的甜度。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两个女孩隔着雨幕，各自沉默，这个夜晚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