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的客房里，两人默契地沉默了一下，原本神情笃定的木青茶微微蹙眉，她想到什么试探道：“难道说……小宋你能看透别人命数的能力有什么隐情？”

“其实，我只能看到一天，只能看到别人明天的命数。”齐小宋不好意思地看向酒杯，突然觉得有点渴了。

木青茶的眼神闪过一丝错愕，而后才收敛了一些眼底的期待：“这样的话，徐徐图之也未必不可。”

“不知青茶有何打算？”

“从今以后，小宋便是方外之人，可知天命，窥天机。”

“这……。”齐小宋愣了愣，嘴唇微张，一时没有合起来，方外之人的意思她懂，无非就是一些掩人耳目的身份罢了，至于知天命、窥天机，委实是托大了。

木大小姐的意思大约就是先借此来扬名，然后再慢慢靠近权力中心，毕竟能和权势对抗的永远是更大更重的权势。但是，仅凭这微末小计，真的能帮助木青茶达成所愿吗？她心里没有一丁点的底气。

木青茶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举起杯子示意，两人轻碰酒杯，却没有人去饮，而是放下了酒杯。

片刻过后，齐小宋颓然一叹，许是想弄明白这位木大小姐为何能改变命数，又或是真的是被美色所惑，她只知道自己有些不太清醒了，连这么天方夜谭的事，竟然也会相信，相信面前的女子做得到。

“就当是为了身上的道袍还有这一饭之恩，小宋愿闻其详。”

木青茶璨然一笑，暂且抛却了对爹娘的思念，再次举杯，这一次她们没有再放下，相视一笑各自小酌了一口。

她们都不是好酒之人，也无意多饮，两人又饿了半天肚子，说完正事便开始用饭，无声中有了两分温馨的感觉，只是此间的两个人都没有在意罢了。

入夜，齐小宋看着沐浴过后自然上床的木青茶，嘴唇抿了抿没有说话，毕竟她自己也对昨夜的事还心有余悸，她们都是女子，同床共枕也没什么，就当是做个伴吧。

这样想着，她贴心的没有提出异议，顺从地躺在了床上。原本背对着外面，面朝墙侧躺在里面的木大小姐，此时双肩才放松下来，两人几乎前后脚地步入了梦乡。

木青茶的计划很简单，最快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把知天命、窥天机的招牌打出去，但两个人没有什么底蕴，又都不宜被人认出来，便只能去一处最适合的地方了，刚好她也想去窥一窥这城外的佛寺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佛柄寺位于封县城西七里处，乃是方圆数十里唯一的佛寺，香火鼎盛，常有高僧坐而论禅。

虽然时辰尚早，但寺庙已经打开了庙门，三三两两的小沙弥打扫着落叶，陆续有人开始往返于佛庙之中。

离庙门大概两里处，齐小宋坐在一个茶摊旁，身边立着一个竖长旗帜，上书：免费相面，一眼可知明日吉凶，每日仅限五人。

而手持旗帜的人正是木青茶，她一脸坦荡，神色自若地看着来往的行人，与坐在那里略显局促的齐小宋成鲜明对比。

茶摊里的人来了又去，她们两个人的桌前依旧无人问津，茶摊老板是位五十多岁的老伯，收了半钱银子，也乐得把一个桌位出租，待到正午，客人少了些，他好奇地走过去：“这位小……小道长，你这相面当真不要钱？”

听到老伯的声音，周围桌正在歇脚的两个大婶也不由自主地斜过眼来，只见那身穿道服，做道士打扮的少年，仿佛没听见一般不作言语，而他身旁的少年则一脸和气地转过头来，语气清脆地答道：“自然，童叟无欺。”

“那，还请小道长帮老头子看看，明日的茶客多不多，也算是给你们开个张。”老伯带着善意，就当是给这两个清俊好看的少年一个信心好了，也不知是哪家府里跑出来的贵公子，估计是贪图新鲜，来玩这种游戏。

齐小宋依旧不语，按照两人商量好的，依木青茶的指示行事，见身侧的人轻轻点头，她才抬头向老伯看去，片刻后一字一句答道：“卯时一刻迎初客，正午之时，包括我二人在内，客满三十，正午过后客似云来。”

老板想了想似乎和平常差不多，他这茶摊不大，虽然设在管道旁，大户人家和客商却不会理会这等小摊子，只有附近的赶路的农户，或者从远处赶来拜佛的普通人家才会歇歇脚。

不过正午过后客似云来这话，听着喜气，他眉开眼笑道：“多谢小道长，明日若来，老头子我不收你桌位钱，这半钱银子够顶两日租用了。

齐小宋颔首点了下头，余光撇到木青茶凌厉的视线后，脖子一僵，又目不直视起来，她只是出于礼貌想应和一下老伯而已，这也不行吗，看来做个世外高人真不容易。

见端坐着的人收敛神色，淡淡看向前方，木青茶才满意地收回视线，然后放缓语气回应道：“老板不必客气，我们明日也会在辰时来此，届时还请多照顾。”

他们这番话说完，一旁围观的那两个大婶也对视一眼，不用花钱的好事，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她们做了十多年的老邻居，当即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小道长，你也帮我们看看明天的命数呗？”

视线不由得上瞟，看到那轻微的点头后，齐小宋才抬眼看去，片刻之后她微微皱眉，眼前的这两位大婶乃是普通农妇，所发生的事也只是普通的家长里短，并无异事。

她咽了咽口水，斟酌了一番才道：“蒋婶家中明日一切安好，赵婶家中二郎明早会与人发生几句口角，却也无甚大事。”

姓蒋的大婶听完一脸喜色，答谢了两句，这日子啊过来过去也就是图句一切安好。而姓赵的大婶则面色不悦了一些，却也知礼数地答了声谢，只是心中却不认同，老二的性格最是憨厚，哪会与人起什么口角。

待她们相携离去后，回到家中的蒋大婶将这小事讲给老伴听后，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当家的，我喝茶的时候好像没说过自己姓什么，你说那位小道长怎么知道我姓蒋呢？”

“快别想了，八成是你不小心说漏嘴，让人家听去了来糊弄你们这些老婆子。”男人翻了个身，浅浅打起了呼噜声，只剩蒋大婶还在苦想自己什么时候说漏嘴了。

秋日凉爽，茶摊老板坐在火炉前，一会看看时辰一会会看看外面，昨日那小道长的话还在耳边，日子一成不变，有了一点能让人好奇的小事也不赖。

卯时一刻刚到。

“老板，两碗茶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声，两个挑着担子准备进城的熟客走进茶摊，熟悉地摆好凳子，相对坐好。

“哎，来咯。”

待到木青茶和齐小宋来到茶摊之后，老板一脸惊喜地走过去，忍不住举起大拇指：“小道长，你真是神了，果然是卯时一刻来了第一位客人，这会到正午还有一个多时辰，老头子数着呢，十九位客人了，你说到正午不会刚好满三十吧。”

齐小宋垂眸不语，按住自己想要回答的念头，强装高冷。一旁举着旗子的木青茶眼底划过一丝满意，看来她的口舌并没有白费：“道长说三十，便一个不会多，一个不会少。”

时至正午，随着一老一幼祖孙两个坐下，不多不少刚好满三十个客人，老板脸上笑开了花：“小道长，你再给老头子看看，明日的生意如何。”

齐小宋悄悄侧目，收到眼神后淡淡看去，而后故作冷淡道：“卯时正迎客，巳时三刻客似云来，此间茶水宜多备些。”

“好，借小道长吉言，明日的茶水一定多备些。”老板笑呵呵地走开去忙碌了，心里想着今天正午刚过，若果真客似云来，明日就多备些茶水，这小道长就算没有真本事，说的话也挺灵验的，信上一信也不是坏事。”

正想着，就见十几个妇人结伴而来，一路吵吵嚷嚷，颇有些声势地朝着茶摊走来。

“我家老二那憨实性子，二十多年就没跟人红过脸，昨天道长说他今早会跟人起口角，果然就和刘老大吵了起来，这还不灵吗？”

“就是就是，昨天我们没说自己姓什么，结果人家道长一看就叫出来了，你们要是不信就一起让道长看看，反正不要钱。”

说话的正是昨天那两位大婶，茶摊老板一听乐了，原来是回头客来了，他忙招呼上去，心道明日势必要多备些茶水了。

一连相过四人之后，齐小宋正欲开口，肩膀上便被人拍了一下，她把嘴边的话咽回去，微微闭上眼睛，耳朵却高度集中，听身旁的人与人讲话。

“诸位，请看这里，道长虽免费相面，但一日仅限五人，包括老板在内，今天刚好已满五人。”木青茶轻轻挑眉，扬了扬手中的旗子。

“哎呀，小道长您看几个不是看，你说我们大老远地跑来也不容易，您就行行好再多看几位吧，总不能让我们白白跑一趟啊。”

姓赵的大婶在这些人里有几分话语权，便大包大揽地走上前，眼底一片不以为意，只觉得面前这两少年好通融，语气里不免夹了些得寸进尺的意味。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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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