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声,桌子上招财猫摆件里的铜钱没放稳,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击破了静寂。
一声轻叹后萨日朗反唇相讥,“皇族之人便处处高人一等吗?”
“她不姓栋鄂。”云菩打断萨日朗的话。
她把笔搁回笔架,把椅子往后边拖了拖,爬到桌子底下捡她可怜的小摆件,同时对裴笙说,“我或许讲道理,但也没那么讲道理,关于此事,三句话的机会,说吧。”
裴笙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莫名有些凄凉,“我只说两句。”
她把铜钱放回招财猫的掌心,合上账本。
“这香是我父亲赏赐给我的。”裴笙别过了脸,将她的神情藏在夜晚之下,“他说这香味道柔和,适合女子,天下男儿都会喜欢。”
贺兰珠左看看萨日朗,右看看茉奇雅,经这一出,她的酒醒了一大半。
有一瞬她觉得萨日朗真可怜,管这是不是一场乌龙,她都做到了铁帽子王,在茉奇雅心里,还是不及非亲非故的裴笙,只因裴笙也是皇家公主。
没容她同情多久萨日朗,很快她意识到她讨厌这里,讨厌这里每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与拉锯。
人与人之间紧绷的张力在今夜达到了极致。
裴笙是不是倒霉没人知道,她老爹到底想干什么变态的事情,她也不感兴趣,只是三言两语间,她意识到萨日朗也是试探,试探茉奇雅的容忍限度以及潜在的下一步棋走向何方,她想试探的是可被允许越俎代庖的程度,而茉奇雅的敲打是立场的展示,她余生都将以皇帝自居,警告萨日朗臣子本份,即皇家之事必须她亲自处理。
至于娜娜,娜娜只是个冤种,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她以一种啼笑皆非的方式结束了茉奇雅和萨日朗之间短暂的拉锯——有时娜娜确实会干一些缺根弦又装疯卖傻的事。
娜娜本来站在门口凑热闹,短暂的跟诸葛文家的那两个小姑娘攀谈,“这是怎么了?”
诸葛静姝是一个妙人,她的信国官话说的极其磕绊又离谱,她说,“我觉得,兴许,大概,可能,她,就,嗯,想当野生的爹。”
这句话经娜娜的脑袋处理了下,就变成了,“听说你要当我的野爹?”娜娜尖叫着,拿着舀水的葫芦瓢就要去揍裴笙。
裴笙那可不会惯着娜娜。
在娜娜和裴笙扭打起来的瞬间,茉奇雅扬起脑袋,捂着脸,把身后的窗扯开,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她其实怀疑茉奇雅想偷着送娜娜白眼;萨日朗的神情转为无奈,呆立片刻,对着空气嗅了嗅,走了。
在娜娜当真打急眼想把裴笙按在地上想朝着脸揍的瞬间,茉奇雅背着手凑到这两个倒霉蛋跟前,总的来说,她还是很精的,捂着口鼻,给了这俩倒霉蛋致命一击,“你是直接追过来的?没换衣服?”
忽然间娜娜和裴笙就像中了定身咒一样定住了。
随后,裴笙尖叫的比娜娜的惨叫声还大。
“你不要过来啊。”裴笙一把掀开娜娜。
“你离我远点。”娜娜惨叫着扭曲逃窜。
“娜娜。”茉奇雅走过去,帮裴笙理了理狐裘,冷冰冰地叫住娜娜,“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收拾。”
没等贺兰珠嘲笑娜娜,茉奇雅忽转过身,“酒醒了?”
茉奇雅压根就不像十八岁的漂亮小蠢货,人的脑子在二十四岁才发育完全,十八岁的姑娘的一切都可以被概括为清澈的冤种。
此刻茉奇雅身份的可疑程度到达了顶峰。
“你好奇吗?”茉奇雅说,“你想知道在一个大家都只会用刀兵的世道,火铳是怎样的存在吗?”
“我猜得到。”贺兰珠沉默片刻,说。
“时露娜,你想亲眼见见吗?”茉奇雅撑着书桌,她有时会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像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一样东靠靠西贴贴,但她说话还是蛮盛气凌人的,“毕竟如果我们这是一单生意,这笔交付了,谈下一笔之前还是想让你看看成果。”
“战争算一种成果吗?”她反问。
“一种必要的廉价手段。”茉奇雅回答,“战争的代价昂贵,但有个限度,其他的举措,有一定可能价格低廉,但也有一定可能比战争更高昂。”
“你很反常,那可能今晚你的酒还没醒。”贺兰珠有一瞬的退缩。
她觉得她跟这些事情掺和的太深了。
从第一次帮茉奇雅开始,这些烂事就卷在了一起,分都分不开。
“我只是觉得你或许喜欢直来直去。”云菩瞥了珠珠一眼,“你很聪明,只是你不是一个好戏子,你刚用很厌恶的目光看着我和萨日朗,我和她之间的许多拉扯,我们都不喜欢说破,但似乎你喜欢另一种模式。”
珠珠流露出吃苍蝇的神情,“或许珠珠天生就不喜欢拉扯。”
“我和她论她的,我和你论你的。”她说,“时小姐。”
“你到底……”珠珠方要质问。
娜娜撞开门,她气喘吁吁地往桌子上咚地丢了一个紫檀木匣子,“这是我所有的跳跳球,”她打开盖子,“我都洗干净了,谁要是不幸中招了可以来拿,自己照顾好自己。”说完,她踢了踢跌坐在角落的那只失魂落魄的裴笙,“我捐了我的,你的呢?”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诸葛静姝惊讶的嘴巴都合不上了,眼睛快从眼眶里掉出去,“青天白日,啊不,漆黑晚上,你……哦对是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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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星河最讨厌多愁善感的女子,可惜她的同僚泰半落入这个分类。
她杀了一个橘子,捧着橘子瓣,冷冰冰的告诫卿小鸾,“人各有命。”
卿小鸾只会执拗的拧着脖子跟她犟嘴,“我说的不是梅梅的妹妹。”
“我知道。”她凝眸,看了卿小鸾片刻。
卿小鸾并不能意识到她欲言又止的话语,“给你一个机会,你重新说。”
她知道卿小鸾想听什么答案,可却不想这么说,“你觉得她下场会好吗?”她说,“你觉得栋鄂茉奇雅是怎样的人?一个善良无害的小公主吗?就算你要做一次朝堂押注,你也得看看牌面再说,否则,赔个荡产倾家。”
“她是一个倒霉的公主。”延龄突然说道,她把茶盏推过来,挡在她和卿小鸾中间。
“她这一生最大的困局就是金墨娘娘立储,还是不立储。”翠星河扫视了一眼茶盏,轻轻推开,还给了延龄,“昨天大妃娘娘看重,她是栋鄂茉奇雅,可汗独女,来日的君王;今日大妃娘娘不抬举,她就只是令国公主云菩,次妃所出,模棱两可的嫡庶。没人会那么容易从自己的困局之中走出,而纪鸯和她有着类似得血统,对陈国来说,无论多么十恶不赦,好歹纪鸯的爹是个陈国人。”
她看着卿小鸾,“你要思考,她希望纪鸯死,还是活着。“
只不过她今日有些走背字。
小鸾固然只是一个傻兮兮的大夫,但延龄斡旋于金墨和茉奇雅之间,虽谈不上左右逢源,可到底职权上曾压了素言半个脑袋,“我现在倒是想知道,你希望纪鸯活着,还是死?”
延龄露出一个不曾走到眼角眉梢的笑,“确切来说,这个问题其实是,你希望谁赢?是金墨,还是茉奇雅?”
短暂沉默后,翠星河说,“那你呢?”
延龄用筷子搅拌着茶水,这里的茶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烘好,是苦涩的,“那就要问,你想**头还是想当凤尾了。”
翠星河挑了挑眉,“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怎么也能算烤翅。”
延龄没有吭声,她只是告诉卿小鸾,“你自己决定你打算怎么做,没有人会八卦这种小插曲。”同时,她警告式的看了翠星河一眼。
她知道时而邪恶时而不邪恶的翠星河说一些话也是出于好心,只不过她很讨厌被人当傻子耍。
尤其翠星河很擅长干一些让人讨厌的事情。
她刚转过身,翠星河便问,“你干什么去?”
“买水果。”她违心地回答。
倏然间翠星河便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她拈起茶盏,“水至浑,也没有鱼。”她举盏至唇畔,须臾,道,“那你猜谁是东家?”
延龄站在门扉前,背对着翠星河,“做生意的,总不至于不知道买家是谁。”
“若是猜不到。”翠星河道,“最好听令行事。”她说,“巧了,我也不知道东家是谁,但至今仍有款目上的出入,想来,不是江南的倒霉蛋。”
“翠星河,”她回眸,“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她在不恰当的地方停顿,可能也使用了不恰当的诗词,“——东君主。”
翠星河打了个手势,结束这场短暂的争执。“既然你连东家是谁、有几个人都悉数不知道,我建议你不要跟那些人走的太近,虽然我是哑巴,小鸾也可以是哑巴,东家可未必是哑巴。”
不过翠星河质疑的倒也没错,她出门是进宫去看纪鸯,不是买吃的,更不是替茉奇雅办事。
自那日宫变纪鸯受伤后就再也没好起来,到现在还是像一个可怜的布娃娃一样,板板正正的躺在床上。
她到的时候梅梅跟茉奇雅的四姨也在。
“你们说说话吧。”陈国的官家是一个很通情达理的女子,正如茉奇雅所言,她人倒不坏,某种意义上,会固执的讲不该讲的道义,她算是君子,除刚正外也不失温柔,“我在你们怪拘束的。”
她亲自喂了纪鸯点水,才离开去处理朝政上的事情。
延龄有很多的话想说,只是到头来她只是戳戳纪鸯的脸,说,“喂。”
“你来看我啦。”纪鸯吃力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她,牵着唇角,笑了笑,又阖眸。
她们三个陷入可怕的静默。
只是没多久,梅梅说,“我受够了。”她上手就拽着纪鸯,不过还是顾及纪鸯的伤势,没有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摇晃,“我每天在家看小玉不死不活,出了门你还跟我来这一出。”
“那你就不要管我,觉得烦你就走。”纪鸯说,“我只是想死。”她看着梅梅,“我觉得我这辈子很糟糕,我想换一个辈子活活,不行吗?”她话语间带有几分释然,“只是一直没胆子自行了断,可能这次是上苍觉得我可怜,替我做个了断。”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管你。”梅梅气的柳叶眉都快竖起来了,她鲜少做这么生动的表情。
“我也知道你一直都瞧不起我。”纪鸯轻声道,“你们都瞧不起我,说到底,我是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我没什么教养,也没什么礼仪,没谁瞧的上我,也没人看得起我。”说着,她瞥了延龄一眼,露出一个自嘲地冷笑,“你主子可能挺讨厌我的,你少往我这里凑。”
没等延龄说话,梅梅大喊,“王八蛋。”说完,哭着冲出去。
出门的刹那,梅成雪和纪愉撞了个满怀。
纪正仪有一种虚假的礼仪,假惺惺的作态,是梅成雪最讨厌的人。
“当心。”纪愉虚扶了梅梅一把,用友善的声音说道。
纪二素来喜欢和梅梅争谁是京兆贵女中的翘楚,但纪二的相貌停留于端庄,她比不上梅梅的清丽又明艳的五官和如秋水般的生动情态,往往风流婀娜会沾染几分轻浮,可梅梅偏生身子骨弱,恰到好处的病容压住了轻浮,只招人可怜。
不管纪二在家把梅梅恨成什么样,她还是很喜欢梅梅的。
“怎么哭了?”她拿出手帕,递给梅梅。
“你来的正好。”梅梅反手抓住她,把她往外拖。
“你要去哪里?”延龄追出来。
她一出门就看见梅梅和纪正仪争执。
梅梅质问,“是你说了什么,惹她这样,你到底说了多难听的话。”
“我和她有多大的恩怨,我犯得上这样?”纪正仪辩解道。
“你说过什么话你自己心里明白。”梅梅凌厉了眉眼。
“我问心无愧。”纪正仪也生气了。
茉奇雅她四姨到底是茉奇雅四舍五入亲生的阿姨,她和茉奇雅一样,碰到人吵架会探头探脑,就爱凑这个热闹。
而且看起来茉奇雅许多令人无语的行为是太后娘娘遗传给她的。
只见四公主先问,“有何要事?”问罢,又说,“死人的要事吗?”
这个问法让纪正仪也不好回答,支吾了半天,说,“只能说,还行。”
一听这话,四公主轻盈的退回殿内,一挥手,令宫人把殿门合上了——可能她和茉奇雅的区别是她有好多的小宫女,不需要她自己猥琐的把门关起来。
“喂。”延龄被关在门外,一时踌躇。
到底四公主是邻国的皇帝,她没胆子咣地把门再推开,钻进去。
“那你跟我来。”梅梅擒着纪正仪,把人往外拖。
“等等我。”延龄追了出去。
当然这也是一个极糟糕的决定。
她目瞪口呆看着梅梅的小骡子,极具讽刺的是马和驴能生出可爱的小杂种骡子,太后娘娘跟温尔都却只会生出来变态的茉奇雅。
“你给我上去。”梅梅攮搡着纪正仪。
“你要去哪?”延龄终于在混乱中抢到了缰绳。
“我警告你。”纪正仪被梅梅抓到了,不过面对梅梅那么漂亮又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大部分姑娘都难免束手束脚,“要么你放开我,要么我把你从驴上边踹下去。”
“纪小姐,那是骡子。”延龄垮着脸说道。“你家驴长这样?”
“你过来。”梅梅不理纪正仪,“我们去给纪鸯报仇。”
“报仇?”延龄心下一沉,这么看,陆氏真没死。
她踌躇片刻,估计陆氏既然有胆子藏匿在京中,想来做了完全的打算,便道,“你应付不来。”
“所以,只要你还把纪鸯当朋友,就跟我一起去。”梅梅说。
“你到底要干什么?”纪正仪一把推开了梅梅。
梅梅倏然从鬓上拔下衔珠凤簪,抵在纪正仪颈上,“纪鸯日日念叨,她只杀了其中三十余人,剩下的那几个人,叫什么?在哪里?”
终于纪愉目瞪口呆,“你疯了吧。”
最可怕的是追出来找她们的是贺兰延龄。
“这很好找。”贺兰延龄说,“他们肯定非常得意自己做下的事,很自豪和他们露水姻缘的人是公主的血脉,街头巷尾酒馆里那不得拿出来大吹特吹?”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梅梅说。
“你还记得纪愉她哥吗?”贺兰延龄指着她。
“我说,”她抓住贺兰延龄的手。
“你干嘛。”延龄甩开纪正仪。
冷不防梅梅问,“你这么袒护他们,难不成真的是你爹和你哥?这可真是绝妙,难怪柔嘉绝口不提,你爹可是瑞国长公主的亲舅舅啊。”
其实这是最普通不过的激将法,谈不上高明,甚至有些拙劣。
但似乎梅梅很了解纪正仪,似乎陈国人有着自己奇怪要面子的地方。
“你的好父亲,五十好几了。”梅梅说,“柔嘉当年才十几岁,真的是畜生。”她高傲又轻蔑地说,“口口声声世家门阀,嘴里念叨着经文典籍,没想到夜里一两银子,浅尝比你还小的孩子。”
一下子纪正仪震怒,“他不是什么好玩意,可也没有下流卑劣到那地步。”毕竟她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双十年华的女孩,“你少恶心我。”
梅梅再冷嘲热讽上几句,纪正仪一番思量权衡,还是供了一个名字给梅梅,以撇清自己的干系,维护自家门第的清白,那是陌生的名字,“崔太师家的七公子。”
此刻换纪愉看笑话,“你要在崔太师家,对他的幺子喊打喊杀吗?”她冷眼看着梅梅,“你不要命了,你的姊妹呢?她们不要活路了吗?”
就在梅梅如坠冰窖,咬破嘴唇的那一刻,她最痛恨的声音幽幽响起。
贺兰延龄问:“烧肉还是皮冻?”她拍了拍手,“快,二选一。”
“你!”纪正仪瞠目结舌。
“我们那边有个说法,吃了仇敌的肉,恩怨就能一笔勾销。”贺兰延龄叉着腰,“虽然说被食材打了很丢人,但有时候吧,人就是倒霉,鱼没死透,从砧板上鲤鱼打挺,蹦起来给你一耳光。”她说,“当他变成一种食物时,人就再也不会介意这些事情了,因为食物就是食物,能伤害你的是人。”
片刻,梅梅舔了舔唇上的伤口,她很害怕,吓得发抖,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在寒冷的冬夜里像一片雪花一样,随时都像要被风吹走,“我,我,”她话都说的不利索了,大概是第一次听见人这么说话,说的还是这种话,但即便是害怕到这种地步,她忽然握紧了拳,用拳抵着自己的心口,低了好一会儿子的头,随后,口齿清晰地说完了这句话,“我会煮红烧肉。”
“你们都疯了。”纪正仪从骡上翻身下来。
梅梅反应很敏捷,她解下腰带,拼着衣冠不整,扑上去勒住纪正仪脖子。
“你要从我开始练练手吗?”纪正仪倒是镇定,可能她笃定梅梅什么都不敢干。
“你知道的太多了。”延龄看了看梅梅的小骡子,迟疑片刻,选择牵着缰绳,宁可多走两步,也不要留给别人嘲笑她的余地,“我害怕你去跟人通风报信。”她叹气,“不过,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骑小马。”
“你刚刚说这是骡子。”纪正仪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请君入瓮,“还是你们那边,骡子也得叫马?”
“小马就是小马,”延龄状若无辜,“骡子就是骡子,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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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小姑娘很在乎你的。”四姨拧了个帕子,搭在她的额头上,细声细气地说道。
“但我也知道你们都很讨厌我。”纪鸯蜷缩着身子,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一个舒服些的姿势,这样伤口不那么痛。
她猜她的伤口可能发炎了,或许化脓了,过段日子说不准身体里面的内脏也会烂掉,这样她就能如愿以偿地离开了。
四姨叹了口气,“我有时喜欢你,有时讨厌你,每个人都这样,”她温柔的圈着她,拍抚着她的背,希望这样能让她好受些,“人不会有纯粹的讨厌,也不会有纯粹的喜爱。就像你很可爱,我也会讨厌你乱放东西,把我的宫殿弄得乱七八糟,对不对?你不能因为一些讨厌就去否定别人对你的喜爱。”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四姨。
这算大不敬,她知道,只是她真的不想跟四姨说话,她只想静静。
“阿鸯,人要自己努力的活下去。”四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管别人讨厌你,还是喜爱你,如果你都放弃了你自己,那你岂不是遂了厌恶你的那些人的心思?”
她仰起脸,四姨坐起身,“我心里肯定对你是有一根刺的。”她轻声说,“你的父亲害死了二姐姐,但我知道你是无辜的,二姐走得早,我会尽我所能替她好好照料你,我看见你,或多或少肯定会想起从前的事,因为我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是神,我做不到无时无刻的慈悲与怜悯,柔嘉,原谅四姨好不好?”
忽然间,纪鸯好奇,等几十年后,四姨已经彻底变成一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皇帝,那样的情景,回想起今日,会不会觉得好笑。
只是四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轻轻挨了挨她的脸,留下叹息声,离去处理她永远处理不完的朝政大事。
她阖上眼,慢慢品味自己这应当算短暂一生的痛苦,没容她咀嚼回味,小梨悄无声息地溜进来,这个孩子和小啾一样,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被从家里买来,训练做一些事情,那些孩子里属小梨最小,看身量可能只有六岁或者七岁的样子,她觉得小梨可怜,就让小梨跟在身边,打打下手,整理一些文书或者衣服。
小梨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不懂避嫌,她只是可怜巴巴地带了一盒子烧饼,说,“我烤了麻酱烧饼,你要不要尝一个,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得快死了,那天我娘给我做了这么一个烧饼,吃完我就好起来了,吃了我的烧饼你也会好起来的。”
“谢谢。”她把盒子放在床头,拿了一个出来,掰开,分了小梨一半,“小梨听话,回去自己玩,但是晚上要记得看看书。”
她在想,可能在那个女人心里,她是一只卑贱的小土狗或者小土猫,和小梨一样,所以那个血统高贵的母亲觉得她被玷污了,所以才要把她送给阿方当女儿。
小梨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不过,她到底是内卫,忽然间又附耳说,“梅小姐她们要去崔太师家。”
纪鸯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紧接着她差点从床上掉下来。“什么?”
“她们要去把七少爷做成红烧肉。”小梨傻傻地说,“我也想去,她们嫌我是个小孩子,不带我。”
珠珠:可恶,高中生打架
云小狗:可恶,一群幼儿园的小朋友
改个病句
陈国就还是普通的古代嘛,云小狗家是地道的放飞自我风味(虽然还是很像小学生互殴嘎嘎嘎)
老纪不是个坏人,她就是朴素的混乱中立嘛,还挺倒霉遇到云小狗手下那群脱线姑娘
延龄和梅梅她们没有应对郁郁患者的经验,1.0里云小狗在,她把纪鸯哄好了,2.0里她们就要去人家的家里煮红烧肉
纪鸯:等一等,搜豆麻袋
梅梅&延龄:是好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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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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