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墨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其实是陷入了尴尬之中。

因为对方好像无时不刻都要跟着自己。

现在还不到九月份，自己还没办法去临海一监。

爸爸的事或许还要他帮忙……

曲墨的手放在门把手上，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子看了过去。

“要不你在家？”

对方依旧是一副实体模样，模样比昨天更为真实，似乎是一天比一天像人，说话的语气也更加自然。

曲墨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在跟什么东西对话，心理已经松弛下来了。

一双幽蓝色的眼睛盯了过来，曲墨不自觉地错开了。

心里有点疑惑。

怎么感觉瞳孔的颜色还会变化？

但总归还是蓝的……

“墨墨，我不是那条小流浪狗。”道渝还是微微弯下了腰，一字一句地说道。

曲墨顿时脸上爆红，他昨天已经被点醒了一些小时候的记忆。

布布这个称呼……好像是因为小时候曾经和一只狗狗玩过，它好像叫“布布”。

没办法，当时自己是在老家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很闷，也不怎么说话。

据爸爸说，好像只有那条小狗来的时候，自己眼神会移动一下。

总之也记不清了……

“对不起，我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曲墨慢吞吞地说道，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都叫了“布布”快十三年了。

额，是有点不礼貌。

道渝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后抿了下唇，想到了什么。

眉眼收敛了一下。

“没事。”

曲墨松了口气，觉得这尊大佛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还好还好。

“我同墨墨一起上学。”

“！！”

曲墨一下子重新仰起了头，表情有些迷惑和茫然，喃喃道：

“你不是鬼吗……怎么还能出去？外面有阳光的。”

这种说法很有道理，毕竟针对于所有非人之物，他们应当都是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的。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箴言。

曲墨从昨天晚上就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爸以前说过自己身体差的事情，是容易看到些有的没的……

所以面前这个，大概是“鬼”。

道渝面色有些难看，暂且不论记不记得，但是等了这么多年。

原来是被当成孤魂野鬼。

“我同那些东西不是一派之物。”道渝语气不算太好。

曲墨还是仰着下巴看，脸上有些茫然。

似乎也想不出面前这只到底是什么的可能性了。

就在这发呆的时候，曲墨突然感觉面前罩过来一片阴影，距离瞬间缩小。

腰被环住了。

曲墨整个人都被提起来了，脸上的茫然情绪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恐慌。

“啊——”

门被一阵劲风给关上了，发出了一声闷响。

曲墨双脚离着地，整个人一阵恍惚。

两条胳膊搭在这个名为“道渝”的“人”的肩膀上，蔫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家门口。

“我当然可以陪墨墨去上学。”

似是在证明白天也可以，阳光也无所谓。

话音落下之后，楼道里还是一片寂静。

怀里的人半响没有说话，最后只是喃喃道：

“但是，我还没拿钥匙……”

“……”

*

曲墨本来确实很沮丧来着的，因为请开锁师傅还是很贵的。

他又没有收入，日子过的一直都紧巴巴的。

曲墨甚至有考虑过去给傅荆南打电话，毕竟对方能从徒手从楼道的窗户爬到厨房窗户那里。

也是个能人。

“忘拿钥匙了？”道渝低声问了句，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的事。

曲墨听到这话更加烦躁了，心说你又不是中学生，干嘛非要跟着我去上学。

等我爸回来了，必然把你收了……

但就在这么腹诽的时候，曲墨并没有意识到身边的“人”影好像不见了。

大概有那么一分钟。

“叮铃叮铃”很清脆的金属钥匙碰撞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

曲墨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了一下，那就是自己的钥匙。

“我进去拿过来了。”

这句话听着是很正常，但是发生在这里那就相当的不正常。

“你会穿墙？！”曲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满脸的震惊。

脑子里已经过了一大半古早鬼片。

“……”

曲墨脸上透露着一些奇异的光，终于见识到了对方的过人之处，一时间好感拉上去了一些。

“你好厉害。”

单纯至极的称赞。

“也可以。”

道渝再度说出了这句话，有着一种无奈妥协的感觉。

因为在门口浪费了一些时间，外面太阳已经彻底升起来了，光芒照到了曲墨口中的“非人之物”上。

似乎身影有些透明。

它扭头看了一眼外面，面色平静，但眼底却没有多少好奇。

视线很快就就转移到了前面的少年身上，只是看着，仅此而已。

曲墨最后是做贼一般出的单元楼，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一眼，生怕后面那只出什么问题。

虽然他说别人可能看不到他，但是曲墨还是担心。

这一身西装造型的，放在他这老旧小区里，莫名有些违和感。

“走吧。”曲墨往前走了好几步，对后面说道。

道渝十分配合这个“游戏”，往前又走了几步，眼睛已经盯着前面的人。

莫名有种遛弯的姿态。

适应的越来越好了，想不起来没关系。

怎么样都可以，在身边就行。

“好。”语调十分沉稳，听着完全就是一个正常的男性声音。

曲墨点点头，然后站在阳光底下，十分认真地抬头看了下道渝。

“你确定别人是看不到——”

“墨墨啊！”一个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嗓音传了过来。

曲墨听到之后，吓的当场绷直了身体，眼睛瞪大地看向了身边的“人”。

——你确定别人看不到你？

道渝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视线却开始扫到了曲墨身后的那人，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兴致上来了。

曲墨扭头一看，就发现是楼下手机店老板，顿时有几分意外。

他找自己干什么？

“张叔，您好。”简单地打了下招呼后，曲墨十分认真地观察了下他的表情。

视线完全没有移动，就是在看自己。

原来真的看不到啊！

他没骗自己。

“额，墨墨啊，就是就是之前记不记得我给了你那部手机……”店老板本来身形就胖，现在一笑起来，本就不大的眼睛就直接成了缝隙，一堆横肉挤在脸上。

尽管语气很讨好的样子，但依旧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曲墨稍稍后退了两步，抓住了自己的书包带子，随后开口说道：“是，您说送给我的，当备用机。”

这话一落下，那店老板顿时开始笑了起来，用手挠了挠头。

“欸，墨墨啊，你知道叔前几天不才把你爸借的钱给还给你了吧……”

“这两天手头有些紧，店里生意也不好。”

曲墨微微掀了下眼皮，只是打量了一下对方，心里就大概明白了。

是来要手机的？

那店老板还在继续说，嘴里嘀嘀咕咕的，有点像苍蝇嗡鸣。

让人平白无故生出点烦躁的意思。

没人愿意来这里闲聊，曲墨只是想上学而已。

“那叔叔可以把店面转手了，最近我看小区门口树上有人在求店面外租，可以详细询问一下。”曲墨不怎么上道，说完话就迈步准备绕开对方走了。

但是那店老板像是急了一样，突然抓住曲墨的袖子，那张横肉堆积的脸一下子就放大了。

曲墨猛地往后退了退，吓了一大跳。

“欸，墨墨啊，叔知道你最懂事，家里那娘们实在不懂礼数，非让我把手机给拿回来，说那也是一天的营业额呢……”

“我拿不回去不好交代啊！”

店老板十分“难做”地说，俨然是把过错推到自己妻子身上去了。

曲墨眉毛深深地蹙了起来了，整个人觉得实在奇怪，那天不是他非要送自己的吗？

还破天荒地要还钱。

怎么今天又变了样子？

曲墨扯了两下袖子，想要离远点再说话，但是却意外地发现对方不松开。

俨然一副逼着他答应的架势，虽然脸上还堆着笑。

“……”

“当然可以——”曲墨不是很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那店老板就顿时喜笑颜开了，手也松开了。

“我就知道墨墨最懂事了！曲哥教你教的真好！”

听着倒是夸赞的话，可是曲墨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只是冷冷地扫了对方一眼。

“今天放学我送您店里去。”曲墨看了眼手表，觉得自己出门上学真是备受阻拦。

对方连忙应了声，还很热情地摆了摆手。

“墨墨注意安全啊！”

好似真的是长辈一样。

曲墨处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之后，就回头看了眼本该在自己身后的“人”。

但是等到那店老板走了之后，曲墨还在发呆。

消失了？

*

“啦啦啦……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张全晃晃悠悠地朝自己家门面那里走去，背着手一副惬意的样子。

那天晚上就是着了魔了，竟平白无故看到了黑影，耳边还频繁地传来人声。

说什么“还回去”之类的话。

现在想来还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头昏脑胀的。

一部手机可是能赚小一千的，怎么能就送出去了，他是傻了吗？

好在曲家的那小孩好说话，糊弄糊弄就能要过来……

没过多久，他就绕道走回了自己店面，掏出钥匙去开门了。

“啪嗒——”

店里还是黑漆漆的，没有什么反应。

“灯坏了？”张全喃喃道，脸上露出点不耐烦。

又得掏钱去修……

果然那家人就是晦气，不就是借个钱，老子进去了还要小子来讨。

好意思么？

张全迈步进了自己的店铺，打算去里面捞点工具修修看，难不成是保险丝烧了？

他晃晃悠悠地走了进去。

这件手机维修铺子面积很小，撑死也就是十五平，再加上里面摆放的手机零件实在是太多，所以就显得十分拥挤与堵塞。

“早知道就不在这里盘铺子了，他妈的，也太黑了……”嘟嘟囔囔的声音响起。

房间里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似乎是有水漏了，涌起些阴暗潮湿的味道。

张全找到了自己的工具箱，但由于他身形肥胖，所以蹲下的十分艰难，手机也在此刻从口袋里滑落下去了。

手电筒贴着地板。

一瞬间，黑的更彻底了。

张全动作一顿，心里生出了些怪异之感。

就算停了电，自己家的铺子，能黑到这个地步？

简直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肥胖的手摸索来摸索去，额头上渗出些汗珠来。

“真他妈邪门！”

他无论怎么摸都摸不到自己的手机，这搞得他愈发心浮气躁，耳朵旁边的水声越来越大。

似乎漏水的地方移动了。

挪到了自己头顶。

老化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浑浊的眼珠子颤了颤。

手机，手机，找到手机就有光源了……

张全整个人都呈现出一个跪趴的姿势，两只手不断地摸索，甚至于都慌乱了起来。

湿滑的，黏糊糊的，有浓重的血腥味袭到鼻腔里。

滴滴答答的声音还在响。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就像是……

脑子里发出的声音。

很快，老旧的一号楼传来刺耳的尖叫。

*

外面阳光还是很好，曲墨蹙了蹙眉头，心说他还能走丢不成？

不应该吧，连穿墙都会。

“人呢？”曲墨不自觉地就说出了口，朝不远处望了望，有点郁闷。

曲墨觉得实在是奇怪，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心里突发奇想。

他估计回游戏去了？

手指刚要触碰到那个粉色的图标的时候，腰上突然一紧。

随后两条腿再度腾空。

“……”

曲墨无语地闭了闭眼，然后十分用力地推那个手臂，嘴里还控诉着：

“我这样直接悬浮了，路上有摄像头的！！！”

道渝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把墨墨放下之后，疑惑地问：

“哪里？”

曲墨整了整自己的校服，胸膛气的一起一伏的，伸手朝着不远处的电线杆子指了下。

那里的确按着一个摄像头，正正好对着单元楼这里。

“兹拉——砰”

冒出些黑烟来……

曲墨震惊地抬起了脑袋，看着电线杆那里，嘴巴都轻微张了张。

“现在没问题了。”

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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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