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轨道，一切如常。

塔矢亮最终没有飞去首尔与父母团聚，而是留在了东京，对于职业棋手而言，新年期间因赛事或训练安排而无法与家人团聚，也是常有的事。

进藤光的新年，是和塔矢亮一起过的。

公寓的桌子上，摆着从附近买来的荞麦面，他们买回来还是简单加热了一下汤底，汤里散发着昆布跟鲣鱼的香味，细长的荞麦面在浅褐色的汤汁中根根分明，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我开动了。”进藤光双手合十，声音响亮。

荞麦面易断，象征着将一年的苦难都斩断的寓意，不过进藤光则是单纯喜欢荞麦面的口感，桌上还有一盒趁着所有商超休息前采购的刺身，两个人在公寓里，确实很少开火。

电视里正播放着热闹的红白歌会，歌声充满了整个客厅，可是塔矢亮却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电视上，他坐姿挺拔，即使是在家中也保持着几分矜持。他面前摊开着一叠厚厚的贺卡，这些贺卡来自棋迷、棋院同仁、媒体朋友的新年问好。

塔矢亮会正襟危坐，一一翻阅，回复。

当然身为本因坊的进藤光也会受到许多，他一边咬着年糕，一边潦草地构思着回信的客套话。

到了十二点，电视里传来新年的钟声和主持人的祝福。

“新年快乐。”

塔矢亮放下手中的贺卡，转过头，看向盘腿坐在地上，正戳着一块年糕的进藤光。

“哦！新年快乐！”进藤光咽下嘴里的年糕，扬起笑容，声音响亮地回应，他的那双眼睛在灯光下仿佛有着一种魔力，显得格外明亮。

然而，即便是新年，公寓里的气氛也不会像很多人团聚在一起那样喧闹热烈，短暂的互道祝福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塔矢亮沉默片刻，开口提议：“要去看日出吗？新年日出。”

进藤光想了想，诚实地摇了摇头：“算了吧，好久没看过了，但我觉得我肯定撑不到那时候，绝对会睡着的。”

“那不如下棋吧。”

“好啊！”

听到这个提议，进藤光立刻来了精神，三两下把剩下的年糕塞进嘴里，跳起来帮忙把沉重的棋盘拖到客厅中央，“嘿嘿，今天最好能让塔矢名人惨败在我的手里！这可是新年第一局，意义重大！”

塔矢亮正在将棋罐放到自己习惯的位置，闻言微微挑眉，抬眼看他，“真的吗？进藤本因坊。”

他的语气平铺直叙，却比任何夸张的质疑都更让进藤光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事实上，在正式对局记录中，进藤光对塔矢亮的胜率确实不高。

根据棋院官方统计，近几年他的胜率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六左右。如果算上私下更多不计入统计的练习棋和快棋，这个数字可能还要更低，大概只有可怜的三成。

即便进藤光再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塔矢亮的棋风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克制他，那家伙的大局观和稳定性，常常让他灵光一闪的妙手无功而返。

更让进藤光觉得痛苦的是，塔矢亮的进步速度快得惊人。

对方就像一颗不断加速上升的耀眼新星，逼迫着进藤光必须拼尽全力，甚至超负荷地燃烧自己，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脚步，维持住这种激烈竞争的态势。他们两人都在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蜕变和成长，谁也不敢有丝毫怠懈。

而正是因为这种不敢怠慢，塔矢亮这几年训练得异常刻苦勤奋，进藤光甚至觉得，这家伙除了围棋，生活中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娱乐和消遣。

他有限的时间似乎全部被棋谱、研究会和头衔战填满了。

这种近乎苦行僧般的专注和投入，也是他能够不断拉开差距，保持领先的重要原因之一。

“少废话！看招！”

进藤光被塔矢亮激起了好胜心，有些恼羞成怒地抓起一把白子，率先在棋盘上拍下了一手。

塔矢亮看着他那副斗志昂扬，也笑了起来。

新年，他跟进藤光的第一局也开始了。

棋局进行到中盘，局势愈发复杂胶着。

进藤光在一次长考中，盯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黑白大龙，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折扇，长时间的专注和深夜的困意渐渐袭来，他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脑袋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

塔矢亮从棋局中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悄然滑过凌晨四点。

再稍微等一会儿，大概五点多，就能等到新年的日出了。

他轻声唤道：“进藤？”

进藤光的脑袋猛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惊醒，眼睛都没睁开，就含糊地嘟囔着反驳：“安静点……我没睡着……是在思考……”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个字几乎含在了喉咙里。

没过多久，他垂着的头彻底低了下去，额前金色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后背微微倾斜，发出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他彻底睡着了。

塔矢亮看着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来，他们一起去看新年日出的想法，只能不了了之了。

塔矢亮没有叫醒他，只是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客厅的窗帘。

冬日的天空还是一片深邃的墨蓝，但东边的云层已经开始透出些许朦胧的亮色，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

时间悄然流逝，天边的墨色逐渐散去，厚重的云层的边缘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直到那光越来越浓烈，越来越耀眼。

终于，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将温暖却并不刺眼的光芒洒向大地，冬日的日出总是这样，出现只是一瞬间，天地间就骤然明亮了起来。

塔矢亮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进藤光，对方蜷缩在坐垫上，睡得正香，对窗外景色毫无所觉。

他走到进藤光身边，拿起沙发上叠放的一条薄毯，轻轻地盖在了他身上，小心地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望向窗外那片被朝阳彻底点燃的天空，又看了看身边友人安静的睡颜，碧色的眼眸中流淌着一种极其柔和的神情。

进藤，新年快乐。

祝福大家中秋快乐[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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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