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宫宴不欢而散,除了唐润德觉得天上掉馅饼高兴的不得了,其次最高兴的就是燕穆之了,能搅浑大晋的水,对他而言就是极大的乐事。
他哪里看不出来沈家对唐润德不满,更甚至对建兴帝不满,建兴帝利用了沈家的姑娘,沈疏晚好好的一个闺秀,却被赐给了唐润德那样的浪子,谁能乐意?
建兴帝并没有为沈家考虑,这让沈家如何不心寒?燕穆之要的就是沈家心寒,日久天长的,他还不信沈家能永远那么忠心。
坐上马车,这短短的时间内,沈疏晚已经想通了,反正都要走这一步,谁都一样,虽然先前建兴帝是绝对不会拿唐润德来搪塞沈家,毕竟沈家不是无名之辈,可如今被燕穆之赶鸭子上架,建兴帝也走了最差的一步棋,这步棋,未必只有燕穆之得利,她也一样可以。
“晚晚,祖母对不住你啊。”老夫人看着沈疏晚低头不语,以为她是难过了,老夫人在场都没有挽回,亲眼看着沈疏晚被赐婚给了唐润德那样的人,老夫人心中也不好受。
“祖母,没事的,”疏晚打起精神笑了笑,握住祖母的手,“孙女到了如今的情况,早就不想成亲了,既然陛下要拿我稳固朝堂,那就随他吧,我那样的名声,唐公子还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呢。”
“唉,陛下也太过分了些,祖母这么乖巧的晚晚,怎么可以配给那样的浪子。”祖母红了眼眶,到了如今的地位,却还是连一个姑娘都保不住,沈家这么多年的战场厮杀,像是一场笑话啊,不免让人心寒啊。
“祖母,君臣有别,咱们是臣,说什么也无用,不如坦然接受,孙女没事,您别急了。”疏晚捏着帕子给祖母拭泪,劳烦祖母为她操心,是她不孝了。
“晚晚,祖母的晚晚啊。”老夫人抱住疏晚,不由的想,如果沈家不是处于那样的地位,是不是就不用让这孙女受这些委屈了?
因为沈家在北漠的权力,沈家在嫁闺女这方面已经极尽低调了,从不挑选会让陛下忧心的亲事,可就算如此,还是不能护住疏晚,他们为臣子的,真的要把全部的东西,包括子女的一生也交给君主吗?
头一次,祖母有些疑惑了。
回到沈府,一家子心情都不太好,赐婚也就罢了,还是赐给唐润德,谁看不出来唐润德只是一个借口,陛下竟也不会选一个好些的借口吗?让晚晚嫁给那样的男子,就像是在沈家人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疏晚确实有些累了,哪怕晓得这只是权宜之计,可是想到建兴帝如此糟蹋沈家的忠心,再想到唐润德的德行,还是觉得作呕。
祖母让疏晚先回去歇息,所有人都聚到了祖母的院子,老夫人坐在榻上,进宫一趟本就累人,如今还摊上了这样的事。
“母亲,这事没有办法转圜了吗?”四夫人先开的口,她作为沈府掌管中馈的主母,对于疏晚的亲事也是有责任的,加上疏晚的母亲不在京城,她这个四婶就更有责任了。
“四郎,你看如何?”老夫人看向坐着的四爷。
“母亲,陛下金口玉言,又是当着百官下的旨,怕是只能听从。”四爷也烦恼啊,这事要是传到北漠,他如何面对三哥?
“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晚晚,何苦要让她嫁了又嫁,白白受了委屈,唐润德那是什么德行,满京城谁不晓得,哪里配得上晚晚,若是父亲母亲晓得,怕是又要忧心了。”三嫂柴氏满面忧愁,三房她是主事的,届时怕是会怨她没有照顾好疏晚。
“要是可以,我也不愿晚晚再嫁,可燕太子出其不意,你们也都晓得,沈家和辽毫国是不可能有联姻关系,陛下这才出此下策。”
“陛下也……”柴氏想抱怨几句,但想到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怕是又要给沈家惹麻烦,只好咽了这口气。
“唉,这事不管如何,既然已经发生,那就别抱怨太多,免得被陛下晓得,还以为我们对陛下不满,有什么事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再想想法子。”祖母挥了挥手,沈家这臣子,做的难啊!
一行人离开,老夫人进屋换了身衣裳,对着身边的嬷嬷道:“我去找老头子问问这事如何。”
“也好,老夫人也别急,莫急坏了身子。”
“唉!”
——
沈疏晚回屋换了身衣裳,整个棠花院气压都低,似乎能听见落叶的声音。
“姑娘,这事就这样了吗?”青黛小心翼翼的询问。
“陛下都下了旨,还能如何?”疏晚手撑着下巴,心想要是她还不嫁的话,是不是下次陛下还能把她送出去安抚别人,那她算什么?楼里的妓子吗?
“姑娘,要不然您装病假死吧,唐润德如何能配不上你。”苏叶眼眶都红了,先前那些个男人虽然也配不上沈家的门第,但好歹也是正经郎君,可唐润德是什么人,那是风流浪子,凭什么娶姑娘。
“假死那我不是这辈子都要偷偷摸摸的活着?凭什么他们能光明正大的活,而我却要偷偷摸摸的活着?”疏晚到了今日才晓得,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是多么的好,有了权力,就可以践踏忠心,仗着沈家的忠心,利用沈家的姑娘一次又一次。
先前那些提亲的也都是建兴帝派来的,那时好歹还给了沈家选择的机会,如今却是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了。
疏晚捏紧了手心,第一次心中有了想“反”的冲动。
倏然,西边的窗户被叩响,这个时候,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来了。
“你们下去守好门,我先休息一会。”
苏叶几人也晓得应当是王爷来了,这样也好,这个时候恐怕只有王爷的安慰有用了。
疏晚过去推开窗户,萧重鉴从窗户上爬了进来,比往常的动作笨拙了些,引得疏晚不由的发笑,“你今日怎么了?”
“笑了,这不是怕你躲被窝里哭鼻子,花点心思逗逗你。”萧重鉴跳下窗台,转身合上了窗户。
“我才不会哭呢。”疏晚虽然这样说,却还是伸手抱住了萧重鉴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
萧重鉴半抱着她坐到榻上,“说好了不会哭,我这件衣裳可是摄政王官服,很贵的。”萧重鉴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有钱,给你买。”疏晚还是不愿意抬头,声音有些瓮声瓮气。
“我也没有想到那小子会拉唐润德来挡枪,没关系,反正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其实是谁问题并不大,最终都是一个下场。
“我没在意唐润德,我只是心寒陛下,我们沈家好歹也为大晋付出了这么多热血,可到头来,却轻轻松松利用了沈家,随意安排我的人生,哪怕他安排一个好一点的男人我都不会如此心寒。”疏晚抱紧了萧重鉴,越发觉得冷了。
“那小子忘恩负义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想当初对着我小皇叔长小皇叔短的,一登基,就拿我当仇人了,生怕我抢了他的皇位。”
其实当年,萧重鉴和建兴帝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两人也没差几岁,后来先帝驾崩,建兴帝登基,就因为先帝让萧重鉴摄政,建兴帝就开始防备他,一次次的,让萧重鉴也失望透顶。
要是两人的关系还如同一开始那样好,他和晚晚也不必费这么多心思。
“这样的帝王,真的能坐稳帝位吗?要是你把权力都交出去了,大晋恐怕离覆灭也不远了。”沈疏晚对大晋没有什么情怀,可沈家有,沈家为了护住大晋,死了多少子孙,哪里愿意看见大晋覆灭。
“他还太嫩了些,皇兄走的太早,还没有教会他为君之道。”
疏晚抬起头,没有哭,只是眼角有些泛红,“唐家好处理吗?”
“这事我会办好,你不必忧心,我答应你,这是第六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亲自来接你。”萧重鉴伸手抚摸着她的眼角,早知道会这么难,就该在晚晚还小的时候让皇兄赐婚了,也就不必拖拖拉拉的,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嗯,我信你。”疏晚展颜,有他在身边,什么事都不必害怕。
萧重鉴略待了一会就走了,他也有的忙。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定了下来,疏晚一直待在棠花院,沈府的人进进出出,都来宽慰她,疏晚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们。
到了黄昏时分,陛下的旨意到了,都以为是上午那份赐婚的旨意,谁知却是给疏晚的赏赐,册封她为县主,封号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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