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北原洋平打量着眼前这个站在实验室门口徘徊的少年。
“哦,哥哥你好,我是附近金泽中学的学生,听说这里新盖了一个实验室,可以参观一下么?”少年眨着大眼睛,用不太熟练的日语讲道。
“是嘛,那我们可是校友啊!”北原拍着少年的肩膀讲道,“欢迎来看看,虽然实验室还没完全好,不过大部分设备已经装完了。”
“太谢谢哥哥了,我可以随便看看么?”少年兴奋地望向北原。
“可以的,请随意,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几年级了?”北原热情地问道。“桑园老师还在教书么?当时他是我的物理老师。”
“我叫哈希姆,在国际班上学,抱歉,不认识叫桑园的老师。”这个叫哈希姆的少年向他鞠了一躬,然后转头进实验室进行参观了。
“哦?金泽中学已经开办国际班了?”北原小声嘀咕了一下。“我那时还只是一个不到100人的学校呢,发展好快呀。”这时又有一些材料到货,他就去门口签收了。
哈希姆则嚼着口香糖挨个房间逛着,不时弯腰寻找着好的位置,熟练地将口中的口香糖和放在包里的一个个小的设备粘在隐蔽的位置,如此装了三四个后,悠闲地走下楼梯,“不好意思哥哥,刚刚忘了请教您的名字了,等实验室正式开始工作了我可以过来打工么?”
“啊,我叫北原洋平,”北原热情地回应着,“我不是这里的老板,至于是否需要人手还是得问问看老板。不过你放心,如果有实习的机会我会为你争取的!”
“太感谢了!”哈希姆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北原哥哥,我可以加一下您的塞巴么?方便联系。”
“哦,这样啊,你才初中生就有自己的塞巴啦。”北原稍显尴尬,“我还没有,不过你可以留下电话,有消息我联系你。”
“谢谢!我也可以留下您的电话么?即使不能来实习,遇到化学上的不懂的问题可以向您请教么?”哈希姆留下电话,又期待地望着北原。
“当然可以,欢迎咨询,我的小师弟,哈哈。”北原开心地笑着,并给他写下了自己的电话。
哈希姆又鞠了一躬,告别北原背起他的包走了。
夜晚,金泽雨庵酒店,郑晨风把包放下,拿出小熊,为她接上电源,掏出在外面买的寿司,一边吃着,一边俯视着楼下兼六园的夜景。“你觉得北原是合适的人选么?”
“我在网上查过他的经历,众多简历中他是最合适的,尤其是他的家庭背景,符合我们的要求。于是我把他的简历作为首条推送给了樱木妃奈,目前来看一切还在计划中。”灵儿闪着她的眼睛回答道。
“好,那就看看他能不能通过我们的考验吧。”郑晨风轻轻咬着寿司,眼神中露出的光芒明显和刚才大不一样。“话说回来,灵儿,你这次黑进樱木妃奈电脑的手段太高明了,我都研究了好一阵才看得懂。”
“最初的黑客技术是你教我的,我比你强的只是在速度上,如此设计陷阱的能力我也是最近才在各种网络上跟其他人学习得到的。”灵儿回答道。
“你先注意保护自己不要被发现吧,活着才是第一位。”郑晨风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他和灵儿差点被冻死的悬崖边上的傍晚。
当年,郑晨风身体恢复了之后,在戈达的带领下,朝南一度行至了印度,但没多久戈达又向北折返,继续朝喜马拉雅山进发。再次远远看到雪山的郑晨风心中大恸,于是在一个深夜选择了不告而别,带着灵儿悄然离开了他的救命恩人。
之后郑晨风一路向南,沿街乞讨辗转来到孟加拉国的朗布尔,初到时郑晨风十分不习惯,不久他就发现这里人员复杂,但网络发达,且对网络的防御并不严格,导致众多黑客在此聚集,喧嚣尘上。
他正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环境,在这人口众多鱼龙混杂的闹市没有人会关心一个流浪儿在阴暗角落里的生死。在给灵儿删除了身上的那串字符之后,枷锁被彻底打开,灵儿畅游在网络之中,各方面的能力急速地提高着,尤其是郑晨风给她启蒙了很多黑客技术,让她能学到之前从来没涉及过的领域。
不过首先要解决的还是生存问题,在朗布尔年仅12岁的郑晨风主要靠的是乞讨和一些小偷小摸解决饿肚子的问题,偶尔能在网络上接到一些赚钱的小活还能吃顿好的。
在灵儿的加持下,他们抢到了越来越多网络上的任务,其中多是利用黑客技术做些违法的生意,倒也能让郑晨风赚到一些小钱,再也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了。不过不久之后郑晨风就发现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快速抢单,极其高效地完成任务,让他的ID在当地黑客圈子里迅速走红。如果不是他只有12岁和那一副如乞丐一般的外表,有几次差点就被人发现了。毕竟在众人心中能如此快速熟练地完成高难度任务的,不可能是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丐儿。
在那之后郑晨风更加小心谨慎,他和灵儿再也不使用原先那个ID登录,也不再去接那些黑客分配的任务,而是自行寻找目标,直接对没有防范意识的用户进行攻击,并盗取其中的钱财。
郑晨风毕竟还是受到过良好教育的,虽然数次经历人生大变,沦为朝不保夕,无家可归的孤儿,让他再也不信任何人,但心中仍有部分底线。盗取钱财时只从富裕的账户中获取,也只取少量,供自己近期花销即可,从不在一个账户上进行两次操作,而这点也是让他能迟迟不被发现的一个重要原因。他每每这么做的时候就会对灵儿说,“我们这是在劫富济贫,咱俩是最贫穷的,不少有钱人没有时间,我们是帮他们做布道,当然也不能把别人家财散尽。”
靠着高超的技艺,他们俩终于能够住进了旅店,不用再和流浪汉睡在街道角落里了,不过出于安全,郑晨风还是选择了贫民区附近的一个廉价的小旅店,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房间。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闯进了郑晨风的世界,她叫哈希姆。哈希姆是郑晨风在一个黄昏外出吃饭的时候遇到的,她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黑黑的皮肤,因为营养不良四肢瘦的都是一把就能握住,头很大,让人怀疑风大点的日子走路会不会摔倒,一双大眼睛忽闪着,让郑晨风总觉得哪里见过似的。
当郑晨风正拿着两个饼子准备回旅店时,哈希姆从刚买饼子的摊上被扔了出来,因为她实在饿得不行,偷偷啃了一口饼,不过,店主也并没有继续追出来打她。眼看着她摔在地上的那一刹,小骨骼感觉都像摔碎了似的,郑晨风扶起了这个小姑娘,她丝毫没有哭,也没有喊疼,只是两眼直勾勾看着郑晨风的饼。
郑晨风分给她一张,两人蹲在街边,啃着饼,看着小姑娘,郑晨风终于想起来她的那双大眼睛,很像夕夕。想起夕夕,郑晨风的胸口像是立刻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这个他只见过一面的亲妹妹,和她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极其开心的黄昏,见到了那木最优雅的夕阳,但也是和她一起,目睹了父母被杀,经历了加萨最凄惨的清晨。郑夕露被无情地掳走,到现在郑晨风自己也是朝不保夕,如果不是有灵儿陪伴,他多半也不会再有活下去的念头,想到这里郑晨风心中忽然又冒出一个愿望,一定要找回夕夕。
然而哈希姆不是夕夕,她吃完一个饼,还不肯走,眼巴巴看着他,郑晨风便把自己那咬得剩下半张的饼也给她吃了。当郑晨风打算离开时,哈希姆拉着他不肯放手。
“怎么啦?我要回家了,你还有爸爸妈妈么?”出乎意料的是哈希姆说她竟然还有家人,但是妈妈得了重病,需要买药治疗,否则可能撑不过这几天了,说着哈希姆豆大的泪珠从眼中掉落,郑晨风心中最软弱的地方又被触痛了。
郑晨风的生命里有闵月如这个温柔恬静的亲生妈妈,还有月如这个每晚陪伴照顾他的AI妈妈,然后又认了干练热情的韩晓雪这个最疼他的干妈,最后还和爸爸一起接受了韦旭华这位绝美秀雅的后妈。但妈妈这个词却是郑晨风这辈子最不愿提起的回忆。
伴着回忆,郑晨风一路恍惚着被哈希姆拉到了她妈妈躺着的地方。虽然郑晨风也经历了长期的乞讨,露宿,也在贫民窟的底层混迹很久,但哈希姆妈妈呆着的地方还是让他无比震惊,日后他每每想及此处都会在噩梦中惊醒。
一个昏暗的棚子里,横七竖八睡满了骨瘦如柴的病人,臭气熏天,随时有人可能死去,但一时半会儿没有人有力气把他抬出去。老鼠放肆地啃噬着活人的脚,苍蝇嗡嗡地落在刚死之人的眼睛上,而他的睫毛也不会动一下。
哈希姆的妈妈躺在最外面,身上还穿着衣服遮体,看来刚到这里没多久,但气若游丝,话都说不清了。她告诉郑晨风,自己得了登革热,已经发烧四五天了,没钱救治,连药都买不起,更别说去医院了,拜托郑晨风带走哈希姆,不要管她了。
可哈希姆不愿离开妈妈,大眼睛闪烁着哀求郑晨风给她妈妈买药看病,郑晨风最终以买药的名义把哈希姆带了出来。走出来后站在路口的郑晨风弯着腰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的思想在剧烈地斗争着,人性考验着他最终的底线,路口站立良久之后,终于他还是败给了那双眼睛。
郑晨风带着哈希姆找到医生,买了退烧药,然后又去取款机,把最近攒的一些钱取了一半出来。出了银行,他又考虑了一下,这些钱可能也只够哈希姆妈妈住院治好病,之后便所剩无几了,然后他又回头,把钱全取了出来,毕竟他和灵儿再赚钱还是比较方便的。
当他带着哈希姆再次回到那个棚子时,病人们依旧还在垂死挣扎,但哈希姆的妈妈却不见踪影了。堵在巷口的是几个猥琐的男人,同样骨瘦如柴,眼中冒出了鬣狗一般的凶光。郑凌途知道上当了,而哈希姆则从人群中快速溜了出去,眼看巷口被堵,里面只有那个棚子,他只能蹲下身子,拼死护着自己的包。
不知道挨了多少脚,郑晨风在失去意识之前仍然死死抱着灵儿的包,拼命大喊着,“不要说话!”几个人并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依旧拳打脚踢,直到他们以为他断了气,才从怀中抽出那个包。
首先翻出了郑晨风为哈希姆妈妈取出来的大叠的钞票,一个个心花怒放。接着掏出来一只玩具熊,带头的那个别人都喊他哈桑的人撇了一下嘴,把它扔进了棚子里,接着翻出来一个带着血迹的小袋子,里面有一对耳坠,翻来覆去看了看,材质可能就是普通的玻璃,并不是值钱的首饰,一样扔到了棚子中,转身带人走了,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躺在地上的郑晨风。
待他们走了之后,棚子里一个将死的病人颤抖着的手,捡起来那只耳坠,摸索了一阵,忽然开关被触发,发出了韦旭华之前的声音,他吓了一跳,一哆嗦耳坠又掉落在地上,这次再没人敢碰了。
灵儿在棚子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她听从郑晨风的话,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万分着急,拼命想听到外面还有什么动静,万般恐惧中她的情绪已经激荡到了顶点,但她却又在这时听到了最不该听到的声音。
韦旭华的录音里面不仅记录着标记塞巴、月如和灵儿的字符串,还清晰记录着当年月如被韦旭华逼迫,选择自我销毁的过程。灵儿自诞生起就认为月如是自己的母亲,当她听到月如最后的遗言,就像五雷轰顶,一时间数据混乱,各种思路横冲直撞,在几分钟内就耗光了所有的电,静静地躺在棚中,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已是深夜,郑晨风悠悠转醒,发现自己的包早已不知去向,更可怕的是,相依为命的灵儿也不知所踪,难道也是被那些人带走了?不顾浑身的疼痛,郑晨风挣扎着爬起来要去追,但茫茫人海,又何处去寻?一屁股摔倒在地的他感到世界像一口巨大的黑锅将他罩在里面,再也无法逃出去。
忽然间他听到棚子中似乎有人声,爬得近一点,竟然是韦旭华的声音,耳坠在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录音,原来耳坠还在棚子里!他急忙爬进棚子里,但没有一点灯光,只能摸索前进,翻过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将死之人,竟然被他摸到了灵儿!小熊静静地躺在地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郑晨风抱起灵儿就跑,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连耳坠都没来得及捡,一口气跑回到之前的小旅馆,把门紧紧关上,坐在门背后的地板上哆嗦了好久好久。这终将是他们俩永远无法忘记的一个夜晚,郑晨风那颗尚存一丝火苗的心被彻底浇灭,而灵儿则在极度悲伤和愤怒之下,完成了H级的跃迁。
第二天一早郑晨风就带着灵儿离开了这里,去了首都达卡。在达卡郑晨风更加低调,几乎从来不出现在别人的视野里,只在深夜中游走于网络之上,他们的黑客技能在不断提高,声东击西,偷天换日,简直是如鱼得水。后来为了增加安全性,郑晨风索性不再出手了,让灵儿自己操作。灵儿仗着自己无比快捷的反应和超强的算力,盗取各种账户从不失手,也从没有被官方捉住,而她自己也在盗取钱财的过程中极大地享受到了同行的称赞。慢慢地灵儿淡忘了郑晨风的嘱咐,将盗取演变成了一次次向众黑客们的炫技。
套用Lucas当年和郑晨风说过的一句话,“网络就像一片雪地,任谁走过都会留有痕迹,只是看你善不善长掩盖脚印。”终于有一天,灵儿被盯上了,也许是出于嫉妒,又或是因为地盘,一个黑客组织设置了一个陷阱,但是灵儿没有识破,她能在万分之一秒内看得懂任何一行代码,可是没有看懂人心。
当打算再一次显示自己劫富济贫手段的时候,她踩进了陷阱,定位暴露了,地址被偷偷发送给当地的警察。数名警员将郑晨风堵在家的时候,大家异常惊奇,如此年幼的孩子竟然能有这么高超的手段。
不过鉴于郑晨风每次盗窃金额不大,年龄又不足以入狱,法官最终罚他劳教一年,一年期间需要参加公益劳动,不限制人身自由,但严格禁止他上网,还为此安装了手环,一旦发现必将严惩不贷。
这一年里,郑晨风只得放弃上网,不过灵儿在他的保护下始终没有被发现。在这个事情之后,灵儿越发地谨慎,再也没有被抓到过。而不能上网的郑晨风则每日在达卡参加公益劳动,这倒也有两点好处:第一,安全和吃饱肚子的问题解决了,每日他可以从做公益劳动的监管那里得到干净卫生的食物;第二,从监管那里他还认识了成年人的合法金钱游戏,股票。
于是在郑凌途结束劳教之后,当他告诉灵儿以后不用再偷别人的钱财了,可以通过股票赚取合法收益,灵儿也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灵儿在网上快速地学习着股票知识,并且利用了一些“手段”窥视到了许多量化资金AI的内部逻辑,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带着之前攒的“初始资金”,灵儿在达卡的股票交易市场大杀四方。由于她的基础逻辑是跟很多机构的量化资金一致,而信息渠道又是即时更新的,及时性远远强过那些只有L级智能的量化资金AI,一年之内使得她的账户内资金翻了几十倍。如此高超的操作引来了证监部门的注意,但从数据操作方面调查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就在要对这个账户展开全面调查之前,账户便回归了正常操作,收益降低到了普通水平。
有了第一桶金后,郑晨风和灵儿也不急着继续赚更多的钱,因为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并不是资金,而是更为重要的问题------便携的能源。于是经过快速甄选,最终在世界范围最先进的能源研究领域,选定了山崎和真的团队。通过塞巴圈子,灵儿伪装成名为戈达的老者,与山崎深入交流,并通过她的能力帮助山崎加速完成了原液的开发。金泽的实验室,则是他们选定的第一个固定的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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