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散去,血红的身影渐渐露出了真容。那是一个黑发散乱,面容惨白,眼眶之内一片漆黑,身披滴着鲜血的红袍的顶级厉鬼。他僵硬地偏过了头来,空洞的眼神聚焦在乔千安身上,缓缓开口,发出了虚弱无力又嘶哑痛苦的声音:“对了,乔,千,安。”
这鬼如何认得我?乔千安心里又是一阵震惊,她不顾那刺鼻的血腥味,走上前去,才看清红衣恶鬼的容貌,惊呼道:“镇北将军,武洪!”
“正,正是末将,公主殿下。”武洪突然面目狰灵,痛苦地嘶吼了一声才稳定了下来,继续说道:“十年前,末将随先皇出征,被妖魔五马分尸死于战场,三魂六魄被吞噬了三魄,无法再入轮回,便在鬼界存活了下来。”
他飘向了乔千安,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想碰一碰乔千安的脸,却停在半空没有靠近。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十多年前,公主还是个小女娃娃,末将时常抱在怀中,带公主去买糖葫芦,没想到,公主还记得末将。”
乔千安眼里出现一丝动容,说道:“当然记得,武叔叔。”
“末将随着主棋指引来人间寻找执棋者,没想到竟是公主殿下。殿下,”武洪控制着心里的失控和疯狂,说道:“末将本就有意与人族结盟。因鬼本就来自于人,无人便无鬼,人界不存鬼界也将消散。现得知执棋者竟是公主,末将定会以性命护公主周全!”
遭受了变故和背叛痛苦万分的乔千安,此时被武洪的衷心感动得热泪涌出,她抽泣了一下,委屈至极地说道:“谢谢武叔叔,武叔叔,若您还在,还守护在父皇身侧,父皇也不会......”
武洪心里一颤,展开血红的衣袍想把可怜兮兮的乔千安揽入怀中,突然之间,一阵金光闪现,强大又灼热的真气将武洪弹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
慕容惊鸿出现,揽住了乔千安的腰,退后几步与武洪拉开了距离。
慕容惊鸿怒视着武洪,喝道:“大胆厉鬼,竟敢擅闯皇宫!如此放肆,朕定要叫你灰飞烟灭!”
武洪被慕容惊鸿的帝王之气灼烧,终是控制不住,陷入了疯狂。他化作一阵腥风血雨,嘶吼着扑向了慕容惊鸿。
一人一鬼均为执棋者,不管如何拼杀都会无事。但厉鬼失控,必将伤及无辜,顾及到这银月殿内的宫人性命,乔千安推开了慕容惊鸿,扑向了那阵腥风血雨,喊道:“武叔叔,你冷静一点!”
血雾在乔千安身上凝结成了血珠,染得她衣袍鲜血淋漓,武洪的声音传入了乔千安脑中,“疼啊......疼啊.....不要再折磨我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在乔千安脑中痛苦地嘶吼,乔千安被他影响,也坠入了悲痛之中。
她哽咽着,强忍着心中的痛恨,安慰道:“没事的,武叔叔。”
“没事的,武叔叔。”一声清脆的童声在武洪耳边响起,他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自己不小心弄掉糖葫芦时,那个笑着说没事的软糯女孩。
血雾凝聚,武洪拥着乔千安显现出全身。
“公主殿下,去了荒域,末将定不会让殿下,死在末将之前!”话毕,他松开了乔千安,化作血雾彻底消失不见。
乔千安呆立在原地,垂着头,眼泪滴答滴答地掉落了下来。
许久之后,她的身后传来一声冷漠的训斥:“乔千安,注意你的身份,你是人!”
乔千安顿时怒火中烧,被滔天巨浪般的恨意淹没,她转过身来,挥手震出无数剑气袭向了慕容惊鸿。
剑气被慕容惊鸿震碎,她依然直冲向前,揪住了慕容惊鸿的衣领,狠狠地把他砸倒在了玉塌之上。
“慕容惊鸿!”乔千安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化剑指着他的心脏,满眼血红地怒吼道:“你毁了我的一切!我定不会让你如愿活在这世上成为人族之首!我会与你一起死!一起堕入鬼界,再在鬼界,把你撕成碎片!”
慕容惊鸿瞳孔放大,盯着乔千安,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地说道:“朕,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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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洪回到了鬼界,飞向了他的领地:一片浸泡着无数小鬼的血海。正准备落入血海中时,便看见了海边上站着的一只独角黒翅魔。
黒翅魔抬眼,看向武洪,鞠了鞠躬,十分有礼貌地说道:“见过血狱领主。小魔无名,代魔尊前来问候领主,荒域一战,可愿意站在魔界这边?”
武洪缓缓飘了过去,漆黑的眼眸冷冷地注视着无名,并未开口答话。
“相信领主也没有别的选择,鬼界是不可能站在神界那边的。”无名笑了笑,说道。
武洪声音嘶哑地开了口:“自是不会,我站人!”
无名一愣,着实没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的回答。不过转念一想,鬼向来都是如此,行事比魔更疯狂,更是毫无逻辑可言。于是,他没再追问原因,只是笑了笑,又问道:“怎没见执从棋者?问了一圈,整个鬼界也无人得知。难道领主没有选择随从?”
“七七四十九天,”武洪抬起了眼,看了看远处喷涌着的地狱之火,又看了看另一旁彻骨阴寒的轮回之门,淡淡地说道:“还有时间,我等的执从棋者,很快便会到来!”
说完,武洪不理会无名疑惑的神情,坠入了血海之中。
无名突然醍醐灌顶,喊道:“等等!您在等人死?”
可武洪已经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无名扯了扯嘴角,嘲讽道:“一个刚死的小鬼,能成什么气候?!”
洪荒棋盘开启之事已经传遍七界,这些时日,无论在哪一界,到处都是关于执棋者的议论,关于排位的猜测。在如此情况下,妖、魔、鬼也无心再肆虐人界北方,北部局势暂时安稳了下来。
崇明高祖慕容惊鸿以凌厉的手段,在短短十天就稳定了朝中局势,坐稳了这皇帝之位。玉清皇城之外,不少心怀歹意的王侯将相,也都纷纷按兵不动,毕竟无需出动一兵一卒,要不了多少时日,这年纪轻轻的篡位新帝便会自己殡天。
承德殿内,慕容惊鸿批阅完奏折,抬眼看了眼一旁的年迈的大太监颜昭,说道:“颜公公,累了便去歇着,无需时刻陪在朕左右。”
颜昭立刻说道:“老奴不累!”说完,他眉头紧皱,深深叹了口气,红着眼无比心疼地说道:“比起陛下和先帝爷的付出,老奴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慕容惊鸿再次抬眼,眼里没了冷漠,而是深深的痛苦和无奈。片刻后,他苦笑了一下,说道:“待朕去了荒域,颜公公可得演好这把持朝政、权势滔天的奸恶宦官。露出如此神色,可不行。”
颜昭立刻直起身来,眯起眼睛仰起头,故作阴狠地说道:“咱家说行,谁敢不从?”说完,与慕容惊鸿对视一眼,两人都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颜昭又一次眼含热泪,说道:“陛下,真是苦了您了。您放心,老奴一定替您看好这江山,待您凯旋!”
“嗯,”慕容惊鸿,点了点头,站了起来,看向银月殿的方向,说道:“走,去看看阿千。”
乔千安坐在银月殿院子内,仰着头,痴痴地看着天上的那轮圆月,感受着周围的阵阵凉风,深呼吸着,想排解心里散不去的阵阵沉痛。
紧闭的殿门被推开,乔千安一见来人,立刻甩出了无数剑气。慕容惊鸿手握清安剑,抬起了手,一阵金光乍现挡掉了剑气。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乔千安面前,说道:“你伤不了我,不要再做这些无谓之举了。”
他走到了石桌前,将手中的清安剑放在了乔千安面前,说道:“你的剑,还你。这是一把好剑,带着去荒域,胜算能大上几分。”
乔千安冷哼一声,说道:“当然是好剑,人间独一无二!剑身以玄铁所铸,在至阳之地蕴养千年,汇聚天地之浩然正气,可斩妖魔!只可惜,当年我眼瞎,把这柄宝剑送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之人!”
慕容惊鸿僵立在原地,身后的颜昭于心不忍,劝解道:“公主殿下,陛下也是为了......”
“住嘴!”乔千安冷言呵斥,“颜昭!要不是你曾舍命救过我父皇,我定要拿你的狗命替我父皇陪葬!”
颜昭微微一愣,弯下腰去不再多言。
慕容惊鸿深吸口气,问道:“最近修炼内功心法,可有发现什么异状?”
乔千安不知他为何突然问及此事,疑惑抬头,却只看到他背着月色的阴沉脸色。此时的她满心是恨,并没有心思与慕容惊鸿探讨武学,于是敷衍道:“无任何异样!”
慕容惊鸿心里一沉,心想:不应该如此,先帝曾说阿千能以恨意生灵根,于是便导演了这场大戏,怎会一点异样都没有?难道是恨意还不够?
于是,他抬起了眼,挥手一道掌风劈了过去,怒道:“如此无能!还真想让朕死在荒域吗?”
乔千安被慕容惊鸿突然的发作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有主棋护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仍然十分狼狈地摔进了花坛之中。
“慕!容!惊!鸿!”乔千安愤怒地弹跳而起,手掌虚空一抓便将清安剑招至了手中,火冒三丈地吼道:“本宫要让你!死在这银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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