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枭首

所谓无妄之灾,大约便是这么来的。

关键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当真是令人心惊。再往后更是攀咬了朝中的大臣,所以他干脆让人堵了嘴,请了朝廷派来的督军来,又是麒麟卫主,正正合适。

不然他自己多听了这不该听的,多少也算无妄之灾。

李长青询问似的看向桑榆。桑榆微微颌首。底下亲兵会意的取下了那跪着的两人口中布团。

“呸!姓李的,我日你祖宗十八辈儿!老子当兵杀人那会儿你他妈还躲在伙房桌子底下哭的吧,哈哈!

你们这些当官的,一个比一个底气虚。你这底气,虚着呢!我知道你不敢让我开口说话,你心里怕着呢,哈哈!龟儿子!”

他又恨恨的往地下吐了一口血水。

吴忧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这人只有手脚被缚,腰却直不起来。只能微微弓着背,吴忧一看他身上的印子,心下明了,人应该之前被揍过。

李长青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涵养到底不够。

“ 王担,你说从来无人听你申辩。你加入反叛军是官逼民反。

好,本将军问你,反叛之罪何等之重,还未定你的罪,你便在这里胡乱攀咬他人。你可知诬告陷害又是罪加几等?

如今我将朝廷派来的督君一并请来,你若真是觉得不平,大可以向这位大人陈述。“”

王担把头扭转过去,微微眯起眼睛。无奈灯光昏暗,黑甲军护卫在前,看不清那边到底坐了个什么人。

从吴忧的角度,却清楚的看到了他的脸。方头阔耳眉尾散乱。面色青黑,脸色十分不善的朝这边打量。

“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

桑榆出言挥退了众人。

“你想说什么?”

王担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隐约看到有个影绰的影子,不期然对上桑榆的眼神。却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随即恼羞成怒,他竟然对着一个男人的眼神退缩了。当下便毫不顾忌道:“李狗!你这是什么意思?搞个文邹邹的相公坐在这里滥竽充数!怕不是你的相好吧!”

自己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大账中人已清退。所余不过几个亲兵在无,并无外人。大帐中一片寂静,只有王担自己的笑声。既无人唱和亦无人阻止,突兀刺耳的声音渐渐消了声息。李长青这会儿倒是是心平气和了。作死做到麒麟卫首领头上,已经不是嫌命长的问题,而是怎么死的问题了。

王担见无人应和,独角戏是唱不下去了,只好收了声。大喝:“怎么,被我说中了?就说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一个怂样,再没什么例外的。”

他这一转头,看到了桑榆背后的吴忧。暴戾的阳光像癞蛤蟆一般一寸一寸舔着外露的皮肤,恶心至极。

“后面这小子倒是细皮嫩肉的,清俊的很。”他猥琐一笑,肆无忌惮道:“谁知道你们这些狗官背后做些什么勾当,不过这小子倒也合我的胃口,玩起来应该挺带劲儿的……唔!”

王担闷哼一声。桑榆手腕微动,几乎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男人原本在努力挣扎的两只被反绑的胳膊却无力的垂了下来。

王担怒火更胜,对着李长青破口大骂:“李贼!瞎了你的狗眼!你们这些当官的面上光鲜,里边还不知道贪了多少!怎么?被我说中了?这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你送了多少个清俊的供你受用……”

桑榆一抬眼,那亲卫会意,一拳重重倒在王担的肚子上。那人闷哼了一声,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挑衅的看着李长青。

吴忧气得发抖,双拳紧握。如此难听污秽之言,实属少见。她是平头百姓,自幼在街巷中长大,虽然在花街之地往来过。所见所闻也大都是些轻佻之言。却没有如这人口中那样如此侮辱人。

“污秽之言,不必入耳。”

不知什么时候桑榆站了起来,他们二人并立。他宽阔的肩膀把吴忧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投射之下。吴忧握着拳头,手心里汗淋淋的。

吴忧移开瞪着王担的视线。

“这人看着很是凶悍。到现在也不松口,嘴巴又臭又硬。可是我却不怕他。”吴忧慢慢送开拳头:“因为他实在是胆子太小了。”

桑榆侧目看她。

吴忧对上桑榆探究的目光。轻轻的哼了一声。

“他都不敢看你的。”

那些脏话荤话,也只是针对着她吴忧,那垂涎的目光对着她,是毫不忌惮。而桑榆容貌明明更胜一筹。就算挑衅,那人也是对着坐在上首的李长青,而非他们这边。

“他知道你的身份?”

“不,他不知道。”桑榆温和道。

他其实心情不是怎么好。他是麒麟卫主,这个位置注定要接触一些无法露出台面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喜欢看着那些脏东西。

相反,这种事会引来他心底深深的厌恶之感。

可是看着无忧站在帐帘之下。只有半星烛火在厚重的阴影当中跳跃着。他发现吴忧居然看得懂他。

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这些脏东西,却无可避免要与他们打交道。这世上的人千千万,有人别无所求,只想干干净净的活着。

也得有的人满身满心的肮脏。觉得自己威猛的像林间的狮子一般,霸气的令人侧目。实则是丝毫不知道自己便像是那街上的污水,还未走近便恶臭难当。

这些人永远狂妄,虚张声势壮大自己的胆气,同时还有有一份可以算的上是幸运的直觉。

可能这就是他能混上个头目的原因吧,避开危险的本能还是有的。这份直觉应该救过他很多次。不过这次未必了。

桑榆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一时间帐内的目光都汇聚过来。他慢慢走到了议事厅的中央。

“我这个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王担被他锐利的目光激的一抖,下意识道:少吓唬老子,横竖就是这一条命。老子知道落到你们手里没个好,但是你们想要的东西,别指望老子会给你们说出来!“”

桑榆轻轻笑了起来,烛火下看得人晃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他的确没什么耐心了。桑榆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对站在王担旁边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男人抬手吩咐:“拉下去,枭首。立竿于山下七日。”

“你少吓唬老子!”

王担见情况不妙,忙向前扑去,可全身上下只有两条膝盖还能扑腾,额头青筋暴突。那亲卫也是极有眼力劲儿,把不知滚了多少层的破布条又重新塞到他嘴里,火速的将人拉了下去。

李长青也没料到桑榆真的没打算从这人嘴里掏出什么,憋了半天之后小心翼翼道:“督军大人,七天是不是太少了?“”

桑榆摇摇头:“算了吧,如今这天气不比秋冬。挂个城门,立个旗杆。那东西被毒日头晒的缩水,倒也保存时日长久。

可你看外面这天气,雨水一浇,日头一闷一晒,潮湿的雾气烘托着。两三天虫子就都爬出来了,实在是恶心,就这样吧。”

李将军倒也无甚在意。只是原本就是冲着这些人肚里的话的真假来的,可没料到桑榆会直接命令枭首。

他看着一同被送入军帐的一干人等,踌躇道:“那剩下的人……咱们还审不审了?”

余下的这个男人不似王担那般魁梧。却显得十分精悍马。进来之后始终一言不发,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此刻闻言慢慢将头抬了起来。只对着桑榆声音嘶哑道:“若我将所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你们能给我什么?”

李长青询问似的看向桑榆。

桑榆轻轻笑了起来,摊手对李长青道:“你看,他们真是不了解我的脾气。”

他像打量着什么脏东西似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人。像看着一团污秽,没人愿意看他,却又不得不伸一把手把它粘起来。

你求我呀,你倒是让我开口说话呀,只要你问我肯定都说!男人在心底呐喊着,可是面前这人的目光实在太过冷静。他努力看着桑榆,确信他真的对自己满肚子的机密毫无兴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跟预想好的不一样啊!

他可不是王担那个蠢货,还没怎样,就把底牌给全亮出来了。

“你叫李贺是吧?可惜你没福气去诏狱走一趟。你若是能去就会知道。麒麟卫主从来不喜欢和人做交易。”

此时亲卫来报:“将军,贼人已被枭首。

男人眼底一震,随即掩下目光。

“李将军。”

“啊?”李长青缓过神来,娘嘞,麒麟卫主的杀伐果断,他也是第一次体会。

“你也是军务繁忙,想来这几日也没空审他。这李贺与王担当时也是歃血为盟的把兄弟。”

桑榆认真的想了想:“让他去旗杆下晾几日吧。也算是替他兄弟守一守,全了兄弟之意。”

“还有,得让他时时刻刻睁着眼睛看着故人才好。”

“……是,下官明白。”

一时人被带了下去。李长青小声道:“大人,咱们当真不审了吗?这人狡猾的很,他跟王担不一样,行伍出身,是个百夫长。

要不是他带着陇地军营的人反了,反叛军的气势也不会如此之盛,此人的的确确是罪大恶极,可那份隐忍很厉害的心性也丝毫不逊,怕是祸患……”

“无妨。”

李长青一脸忧心:“这事攀咬到朝中大臣,实在是无法拿捏其中准则,您看,是否要据实以报,上奏圣上……”

“没那个必要。“桑榆平静道:“若无准确情报,只会徒增烦恼,倒显得我等无能。此事不急,七日之后让他来见我就是了。有什么事,我一力承担。”

“哪里能让大人一人担这份干系!”李长青豪气干云的表态。

他们在那边低声交谈着,吴忧垂着手,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荒谬,可又觉得异常的真实,就这样?人杀了?确定人是杀了吗?桑榆不是在诈那个同伙……

“还不走?留在这里吃晚膳么?”

“公子?”吴忧原本想问他,真的已经把人杀了吗,可是话到嘴边却变了:如果他真的说了,公子会答应他的条件吗?”

桑榆已经快走到帐篷口了,回头看着她,见她呆愣愣却又满脸别扭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他突然把脸凑过去,吴忧愣愣着看着眼前的那张俊美的不像话的脸庞。第一反应是这促狭鬼又要捉弄她了。

没料道桑榆却淡淡道:“我生平最恨威胁,若都是靠着那些交易才能得到的情报,那麒麟卫存在又有何意义?

那两个人,别说是枭首示众,所担罪孽便是车裂凌迟也绰绰有余了。”

他直起身:“那个王担,口口声声多么的嫉恶如仇,都是官府剥削。可是官府没有拿着刀逼着他去□□幼女,去残害比他弱势的百姓。就这样,他还当自己是忠义无双,落草为寇的好汉,他以为自己是谁?画本里的张飞么?可笑之至!”

“还有那姓贺的。明明也算军中守将,煽动叛乱本就罪无可赦。”桑榆淡淡道:“陇地官场混乱,的确是该整顿,可笑的是他自己却不是什么暴乱流民。而是豪门子弟,自认比那群莽夫多了几分手段。”

吴忧大惊:“公子是说这人是捐……咳!”

她压低了声音:“可咱们陛下登基后,朝廷不是严令不许捐官吗?

桑榆刚想说什么,看她一脸好奇加震惊的样子,干脆轻轻弹了弹吴忧的脑门。后者“嘶”的一声,对桑榆怒目而视。

后者轻笑一声。还是这样的眼睛,干净的像天池里最清澈的泉水。

“朝廷还收妄言税呢!我看你是个胆子大的,以前倒也没少非议朝廷之事,你交妄言税了么?

吴忧一口气梗在喉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末了气呼呼的想,简宁大哥大约是被他家公司给骗了。什么骄矜贵重的世家公子,倒像是牙尖嘴利的诉讼相公!

刻薄的很,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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