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本想推开她,闻言便真的不动了。只好僵着身子任由她抱着。温暖的带着酒意的呼吸就在耳侧。
他甚至能听见她的心跳。一下一下,极有规律。
算了。桑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今日心软了太多次,倒也不多这一回,全当是做善事了。再侧头一看,吴忧拱的乱七八糟的发髻松散。额间的碎发掉落下来,扎在眼皮上,让他时不时的都要皱着鼻子。
桑榆强迫心作祟,只好伸手帮她捋去。只是没想到吴忧闭着眼睛,手却极凌厉,刷的一下睁开眼,眼睛亮的像是偷喝了油的松鼠看了一下,“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打掉了。
“阿花!跟你说了多少次,好好的啃着骨头呢,又衔我的头发做什么!”
“……”
桑榆瞟了一眼自己被打的通红的手背。再看着吴忧一脸满足,吃了咸鱼的猫一样砸了砸嘴。
冷笑连连。
行,果真有种。
翌日清晨。
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吴忧动了动僵硬的腰,嘶的一下痛呼出声。
已经这么早了吗?他到底睡了多久?等等……阳光?出日头了!
吴忧猛的回神。天爷呀,自打到了这山下就没有个晴朗的时候,这样烈的阳光想必一定是个好天。
她都要迫不及待的去外面晒太阳了。
眼光不期然的先撞到一张俊美的侧颜。再往下是白皙的脖颈,交叠的衣领外隐约可见若隐若现的锁骨。不知为何,随着呼吸起伏,那微陷的凹窝,无限引人遐思。
吴忧的脖子咯吱咯吱僵硬的一点点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末了悄悄儿的收回了腿。再悄悄儿的把手慢慢的抽出来。她紧张的盯着桑榆的脸,片刻都不敢移开,生怕他醒了。
她一定会被桑榆丢进林子里喂狼的。不。他会把自己穿在铁钎上在火上烤一烤,再撒上孜然——
天爷祖奶奶!
她昨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去爬桑榆的床,这下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只是那衣服的袍角压在桑榆的身下,怎么抽都抽不出来,一会儿便把吴忧急出了一身的汗。
一面使劲儿的拽衣服,一面在心里骂着自己,怎么就这么虚,大早上的没怎么动便出了这么多汗。
“公子!公子!”
红鹭的声音由远及近。
吴忧心中大惊,眼看他便要进来。吴忧蹲在床上狠着心,用力一抽——
“公子!”
扑通一声响,红鹭眼神一利,闪身进了屏风。目光所见,便是吴忧手脚并用趴在榻前脚踏上,乍一看像对他行跪拜大礼似的。
红鹭一乐,满目厉色消于无形。啧啧道:“你何时这般守规矩了?”
“嗯?我?那什么……找……找东西呢。我攒的金珠丢了。”
“金珠丢了?那算了,别找了。没看见公子睡着了吗?先出来。”
吴忧压低了声音,两人蹑手蹑脚的出了屏风。 吴忧正色道:“是我考虑不周,公子好不容易能得安眠,实在是不该打扰他,你和我一起出去吧。”
红鹭: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什么。
“行吧。”
红鹭耸肩,那就走呗。
离开也好,倒省得尴尬了。吴忧的肩膀一放松舒展下来,两人一起往外走。却不料听闻后边一声:“等等。”
吴忧只觉得后颈子一紧。
桑榆已然自榻上起身。
“你是何时回来的?已经办妥了么?”
红鹭见公子醒了,神采飞扬道:“回公子,今日一早便到了,幸不辱命!”
“进来说吧,”桑榆起身自榻上拿下衣物,自顾自的穿戴起来。
“是。”
吴忧站在一旁,站也不是,退也不是。正想悄悄地遁了,是听见桑榆叫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昨日饮了酒头痛,你去厨房要两碗醒酒汤来。”
“哦哦,好好好,我现在就去!”
吴忧一阵风逃似的跑没了桑榆,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轻轻的勾了勾唇角。
红鹭奇道:“这小子平常也没这么勤快呀!”
“她那是做贼心虚。”
“啊?”
“没什么,接着说吧。”
吴忧端了两碗解酒汤,亦步亦趋的在路上磨蹭着。就那么一小趟路,让她一步三回头的走的闻者落泪,见者伤心。仿佛那小厨房有什么勾着她的魂儿似的。
“喂!”
肩膀猛然被人拍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红鹭的脸猛然凑过来。
“你老实说是不是干什么亏心事了?我总觉得你小子有点不对劲啊……”
“你……你胡说什么!少胡沁了!”
“行了,不逗你了。”红鹭哥俩好的搂住她的肩膀。
“哥哥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你先去忙着,我还得去李将军哪儿办点事儿。等我忙完,哥哥带你进山里玩儿,怎么样?”
“我才不去。”吴忧哭笑不得:“山里面又湿又潮,怕是还没进去就疹,再说了,就我这小身板儿,去了也是给狼喂食啊!”
“瞧你那点出息!”红鹭恨铁不成钢道:“别看我不在这儿,事儿我可是知道的,昨儿可是听说有一队人马还在这林子里到了熊。我早就忍不住了,这可是小爷大显身手的好机会,你要是讨我高兴了,说不得还分你个熊掌吃吃。”
“得了吧!”吴忧可不想去凑那个劲儿。
“我最多就是提个篮子在树下给你们捡捡蘑菇来收着。你倒是忙你的去吧,我这都愁死了。”
“你愁什么!不会真犯什么事儿了吧?”红鹭百无聊赖的掏了掏耳朵:“来来来,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小爷跟着开心一下。”
吴忧转头就走。
“呦,你看,还生气了,没跟你开玩笑。”红鹭正色道:“给你带了酱鸡和米糕。都是洛县的特产。公子特意吩咐我给你带的,说是你可能吃不惯这里的荤食。
那酱鸡我尝过了。正经味儿道不错。下酒当零嘴儿也行。只要用油纸包严实,够你吃几天的了。你自己来拿啊,我可不给你送。”
吴忧听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觉得自己着实不是个东西。怎么就抽了风就喝那酒了?这下倒好,混耍到了桑榆的头上,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终于走到了营帐中,吴忧期期艾艾的把托盘放在桑榆面前,后者正提笔在案上写着什么,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放那儿吧。”
吴忧心想,自己在这儿也没事儿,横竖人是得罪了,倒不如混过去算了。自己不认也没什么。桑榆放下笔:“你怎么不喝?”
“什么?”吴忧还没回神。
桑榆指着醒酒汤:“醒酒汤啊。两碗都是你的。”
他特意强调道:“这两碗汤还是不能清醒。那就让厨房天天做。”
吴忧:……他果然知道!!!
桑榆抬手要倒茶,吴忧忙按住了他的手,殷勤道:“我来我来!”赶紧倒了一杯,双手奉上。
桑榆不疾不徐的接过,浅啜了一口。
“水太热。”
热?
索性什么都是现成的,吴忧急匆匆的又奉上一杯。
桑榆摇了摇头:“茶太陈,重新泡吧。”
吴忧只好认命,又重新去烧水煮茶。扇子都快扇的冒烟儿了。这次她可不敢大意。取茶冲泡一丝不苟。
碧绿的茶水倒在洁白的汝窑瓷杯里。茶叶的嫩芽舒展着,很是好看。
桑榆抬起手,拿起茶杯,慢慢往嘴里送。吴忧只觉得他那手像拽着自己的心事的,越快睡到嘴边,她的心跳就越快。
算了吧,早死早超生。这样简直是钝刀子割肉太疼了。
“ 公子?”
“ 那什么……”吴忧翼翼的凑过去:“这事儿吧,它就是个意外——”
桑榆打断了她:“这几日无事,山上山下的也安全。下午简宁和夏言便都能到。把这后半截的事料理了,咱们便该回转了。
我看外面天朗气清,你若想跑跑转转。边便去玩儿吧。红鹭是个好事的,让他陪你去,或者简宁也行。
吴忧不由半信半疑的出去了。末了还回头往帐篷里看了一眼。桑榆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前翻阅着送来的各部文书,很是悠闲从容。
她的心里更是忐忑了,你说这倒底生气呢,还是没生气呢?
老天爷仿佛知道自己前段日子心情不好。整日的都没个笑脸。如今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倒是彻底豁了脸去,日光大盛。按说久雨之地地处潮湿,即便是有日头,那股潮闷之气,应是久久不散。
可这日头实在是好。且有微风轻拂,让人说不尽的舒畅愉悦。
吴忧咬着一根草杆。脚边搁着几个红果。她没手绢儿,所以只能拿衣服的下摆一个一个擦了干净。
简宁跑马回来,看到的便是吴忧翘着腿坐在石头上。衣服围成了围兜,里面一堆红扑扑的果子,却是满面愁容,仿佛围兜里的果子都是一张张讨债人的脸。
简宁跳下马,任由马儿拐了头去旁边水草丰美的地方吃草。他则坐了吴忧身边。
“你这是怎么了?我方才听红鹭说你这心重重的。我这两天事忙,也没空问你,出什么事儿了?”
吴忧把草棍儿一扔:“没什么,简大哥,听公子说你们都回来了,事情办完了。咱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到京城啊?”
“嗯,这事儿难说。”简宁挠挠头,老实道:“不过玉林山我估计咱们还得再待一阵儿。军务冗杂,咱们公子是正经领着差事的。如今大事已定,只等着收尾了。”
他指了指远处青悠悠的森林。
“总得料理的干净才好。”
“哦。”吴忧依旧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你这是要急着离开玉林山?”
“没有没有,”吴忧忙摆手。
她看出简宁对自己的关心,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让她把这道过去的样子。便含糊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小心冒犯了一个人,就是轻薄——啊不,怎么说呢……”
简宁渐渐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别不是真闯了什么祸吧。”简宁看着吴忧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更加断定了她的确闯祸了。
“这里可是军营,你可别犯浑。公子那里一向军纪严明。断不许与山下的百姓有什么牵扯,你小子可别仗着自己有着一副好皮囊。去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回来,咱们麒麟卫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儿!”
“哪有,你别乱说。”
吴忧哭笑不得:“我只是想想个法子补救一下而已啊,算了,我还是自己琢磨吧。”
“行吧,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就好。”他知道吴忧并不是个随便的人。听他这么一说,简宁也放了心。
“红鹭那小子今儿真去找熊窝去了。不过我早上听他说,他找到了熊窝,却扑了个空。那熊倒是真会找地方,那悬崖挂壁上边儿密密麻麻一整个的都是岩蜜。倒是方便着它掏摸着吃了。
你和公子不是都喜欢吃甜的吗?回头我叫人拿了东西去割点儿蜂蜜。你们正好泡水喝。”
吴忧脑子一闪:“对呀,投其所好不就行了吗?”他骤然想到那天出现桑榆时候的情形。一个绝妙的计划慢慢成型。
简宁原本就打算走了,却没料到吴忧一把抓住他手腕上的护甲,目光恳切。
“简大哥,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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