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看着闹哄哄的一伙人，又瞥一眼一脸得意出来抢生意的女人，她丝毫不慌，伸手拿起案板上的菜刀。
她举起菜刀，“啪”的一声劈掉小半块的案板，杏眸一瞪，“说话就说话，谁要是想浑水摸鱼，我这刀可不长眼睛。”
一伙人都被眼前这小姑娘彪悍的举动吓着了，一时间不仅手上老实了，嘴上也消停了。
姜宁捋头发的间隙，冲陆应淮眨眨眼，做了个“示弱”两字的口型。
陆应淮看清楚了，也明白姜宁的意思，初来乍到是该强硬点，免得旁人觉得他们两个年纪小的好欺负。
但也不能太强硬，两人毕竟是做生意，闹得太僵反倒不好，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个人出来唱白脸，和气生财嘛。
但示弱，陆应淮可以说是筒子楼那一片的小霸王，还从没跟人示过弱呢，
听到姜宁催促的“啧”声，陆应淮脸一红。
他努力回忆起姜宁之前在陆家的做派，咳嗽，捂胸，踉跄后退两步，低头再缓慢抬起。
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把姜宁都看懵了，这是干嘛啊，要变异了？要拍摄《人类早期驯服四肢实录》？
看看这胳膊，这腿，这脖子，僵硬，溜直，还各有各的想法。
只见他径直走向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男人面前，清朗的男声硬邦邦地开始一段茶言茶语，
“叔叔，你刚才伸手想拿的这一摞瓷盘都是借钱买来的，”
旁边人看向那男人的目光一下子就变了，怎么手还不老实呢，还想趁乱偷人家摆摊的家当。
那大肚子男人脸皮一热，他是趁乱伸的手，也没想到男生不仅看见了，还就这么大咧咧地指出来了，他立马心虚地嚷嚷起来，“你瞎说什么！有证据吗你，小心我揍你！”
姜宁嫌弃地移开眼，就他？大反派能把他脑浆揍匀了。
陆应淮冰冷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男人一眼，旋即低下头来，像是被威胁得害怕一样，“要是你实在喜欢，我就——”
这可是激起了边上一伙婶子阿婆的母性，这孩子多俊啊，啊不对，多可怜啊！纷纷声讨谴责起一旁的男人。
要不说还得是婶婶们战斗力强呢，话说得那叫一个犀利，兵不血刃，男人就捂着被抓花的脸跑开了。
陆应淮敛去嘴角的笑意，演爽了，难怪姜宁之前这么爱装绿茶呢，真爽啊！身心舒畅！
姜宁看了半天的戏，要收尾了，她站出来适时开口，语气诚恳，“真是多谢大家伙了，我俩初来乍到，就麻烦叔叔婶婶们帮着多照看两眼了。”
大家伙的态度果然大变，原先见这小姑娘这么强硬，还以为这个不好相与的，没想到，其实也是可怜人。
先前出来阻拦那中年男人掏钱的黝黑妇人又跳出来，一拍大腿，“她那肉是野猪肉，骗人这事儿咋就过去了？”
闻言众人脸色都一变。
见状姜宁也不恼，展颜一笑，亲热开口，“叔叔婶婶们，这确实是野猪肉做的，但咱这味道可是一点儿也不差，”
女孩笑容灿烂，语气那叫一个亲切，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家伙脸色倒也好看很多。
“小姑娘要不这样，你让我先尝一口，要是好吃我就来一份。”周围人一听，都跃跃欲试，管他家猪野猪都是肉，趁机尝一口也不花钱。
姜宁深知破窗效应，这个头儿不能开，“大伯，尝恐怕是不行，旁边这么多人呢，我要是说行，一个一口，我这生意做不做了。”
“但今天是第一天来卖饭，每份盖饭再多加一块红烧肉。”说完，姜宁又舀出一块麻将大小的红烧肉加在上面。
众人一听，虽然失望，却也是这个道理，这可是肉啊，哪能让你随便尝。加上一块肉，倒也不错了，可这味道到底怎么样，值不值啊？
就在众人犹豫之时，一道男声响起，“我买了，给我来一份。”
说话的中年男人衣着朴素，但脚上却穿着一双黑色皮鞋，这放在供销社可要 块钱，家里条件相当不错，他在这儿闻了半天的香味儿了，实在受不了了。
今天要是不吃到嘴，他晚上回家都睡不着觉！
但他还是有点担心，嘴里念叨着，“小姑娘啊，这可是我今个儿一天的饭钱，这要是不好吃，你可得负责。”
“您就放心坐这儿吃，不好吃您就找我。”
夏天天热，刚盛好的那盘还冒着热气，姜宁又在上头淋上一勺酱汁，拿起筷子伸到旁边的咸菜缸里，夹出一碟泡椒跟着红烧肉递过去，“这是自家做的泡椒，您尝尝。”
男人接过红烧肉，站在摊前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筷子夹起一块方方正正的肉块入嘴，舌尖一抿，这肉软烂得直在嘴里化开，他一怔，睁大眼睛，扒一口饭，大米饭湿润香甜，满口留香。
再夹一筷子泡椒，辛辣味充满口腔，过瘾！
下一秒，也顾不上说话，直接大口低头干饭，筷子在盘子边扒拉得飞快，
旁边人看得直流口水，伸手扒拉男人袖子，“咋样，值不值这价？”
男人顾不上别的，两腮塞得满满的，含着饭猛猛点头，“值，太香了，比国营饭店的都好吃。”
“姑娘再给我来一份，我带回去给我媳妇尝尝。”
说完，他递过去个铁饭盒，又递过去五毛钱。
男人是个顾家的，碰着好吃的，第一个想起来带回家去让媳妇也跟着尝尝。
旁边人一看这架势，心里都犯嘀咕，真有这么香？
兜里富裕的被馋的也都掏出一份钱，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香。
结果就是真香了，一盘盘红烧肉盖饭下去，小摊都坐不下了，一个个就蹲在墙角捧着个瓷盘，大碗，吃得脑门直冒汗。
刚到胡同的都被这景象吓一大跳，也都跟着凑个热闹。
根本不用姜宁多说，这红烧肉味道到底怎么样，这一个个狼吞虎咽的食客，这一条长长的大队就是最好的宣传。
“不好意思各位，红烧肉就只剩七八份的量了，后面的别排了。”
“啊？别啊老板，这香味儿都折磨我半天了。”
“是啊，这香味太霸道了，我现在都没心思吃别的了。”
“老板下次啥时候来啊，多备点菜。”
姜宁深吸一口气，她备的还不够多啊，她备了小半头的野猪，都做成红烧肉了，这么大会儿就卖完了，果然，民以食为天。
她抹一把额头的汗，“不好意思啊各位，下次估计得等两天了，我得腾出点时间准备食材。”
“三天吧，三天后我再来。”
话落，但见前面的长队还是没有要散的意思，全都想着万一老板估计错了，还有多余的一两份呢，前面的走了，说不准就轮到自己了。
没想到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是以，这队伍分毫未动。
陆应淮还在机械性地挥动铁勺，最后一勺落下，锅底一点不剩，他利索地盖上锅盖，长呼一口气，动作间颇有几分解脱的意味。
“真没有了。”
众人闻言都伸脖子往锅里瞅，更有甚者，直接把锅盖都掀开了，真没有了！
他们一个个臊眉耷眼的，闻着那肉香，不甘心地上隔壁买了俩肉包子，只是吃着真是没甚滋味。
而此时，手里捧着红烧肉美美在墙边吃的，都一脸嘚瑟，顶着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摇头晃脑，幸好自己下手快！
空闲下来了，姜宁摸着兜里鼓起来的钱包，美滋滋地掏出一块巧克力含在嘴里，注意到陆应淮的眼神，
算了，自己也不是吃独食的人，伸手又掏出一块来，“喏。”
白嫩的小手上一颗圆滚滚的巧克力静静躺在手心，陆应淮眼角一抽，他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不吃白不吃。
火热的指尖轻触女孩微凉的手心，陆应淮拿起巧克力的那只手不自觉地蜷了蜷。
他剥开巧克力外层金色的锡纸，把圆滚滚的巧克力塞进嘴里，浓郁醇厚的滋味在口中丝滑地漾开，牙齿轻轻一磕，里面的榛子便冒出头来。
坚果的香气和巧克力的醇香在口中碰撞，陆应淮不由得享受地微眯起眼睛，
“你哪来的巧克力？”
“哦，供销社大姐给的。”
陆应淮眉毛一挑，就是他妈从上海买的，也比不上这个巧克力，更别说这小县城了，但他也没开口拆穿，有些事，总会弄明白的。
姜宁兜里全是好吃的，她蹲在墙边，招手示意陆应淮蹲下来，又掏出一把牛肉干递过去，
陆应淮本来觉得蹲着不雅观，但那牛肉干确实香，于是他矜持地双腿一弯，也蹲墙角了，
牛肉干刚送进嘴里，姜宁就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打在耳际，他身上跟着一麻，伸手捂住耳朵，头转向一边，“你，你说话就好好说，别凑这么近。”
姜宁一脸无语，这是什么毛病？
她磨磨牙，“你确定要我就这么大声说出来？”
陆应淮此刻心思还在那烧红了的一只耳朵上，也没察觉出危险来，含糊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姜宁肩膀一耸，“我刚才说，你下回别装绿茶了，不适合，不对，是太违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