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姑子在姜家是娇生惯养的,一点活不干,就连自己的衣服都是她家大丫给洗的。这也就算了,家里那点卖粮的余钱哪回不是姜父姜母偷偷就邮给她了,偏心的真不是一点半点。
好在小姑子长得俊又让未婚夫家接城里去了,以后说不准能当厂里工人呢,自家也能沾上光,存着这点子心思,她也就一直顺着这好吃懒做的小姑子,
刚才院子里的话她躲厨房都听着了,笑得热情,“嫂子刚还念叨呢,这腊肠都炖半天了,人咋还没回来,”
姜宁甜甜地回句嫂子,跟在后头进了屋子,一张圆形实桌上满满登登摆了六个菜,豆角炖腊肠,猪肉炖酸菜,辣椒炒鸡蛋,素炒青菜,豆芽炒韭菜,柿子拌白糖,
一盆子猪肉炖粉条里零星几片猪肉,剩下的大都是酸菜,但也是这年头难得的美味了。
姜家过的不太好,这个念头应该说家家都挺拮据的,桌上这六个菜家里过年也不过如此了,姜宁不由得看向身旁黑瘦的农村妇女,再看一眼自己的纤细白皙的手,心中一暖,前世的她是孤儿没感受过母爱,但此刻母爱在她面前具象化。
虽然生活贫瘠,但这个困苦的农村妇女把原主宠成了小公主。
“宁宁饿了就先吃,你爸跟你哥等会就下工回来了,”姜母说着就要拉姜宁坐下,筷子要盆里一捞,两大片猪肉颤巍巍在空中抖动,
“哐哐哐”大力急促的敲门声震得姜母一哆嗦,两大块猪肉啪叽一声掉在桌面上,姜母眼睛一瞪,啪地撂下筷子,嘴上骂骂咧咧就冲出去了,
屋里几人也赶紧跟上去,姜宁还以为是姜父和姜家大哥回来了,没想到抬眼看过去,来的却是她奶奶,姜老婆子。
她个头矮小,一双三角眼眯起来看人,这会正踮着脚透过姜家碎掉一半的窗户玻璃往里面看,紧紧盯着姜母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麦乳精罐子,
视线突然被人挡住,姜老婆子眼睛一横,姜宁这死丫头怎么变样了呢,以前也好看,但一股子木讷气,反倒是现在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就灵光多了。
她心里暗自惋惜,城里的商品粮是真养人啊,要是进城的是自家乖孙多好!
她嘴角一扯,“呦,大小姐回来了,也不说先去你二叔家看看爷奶,还让我这老婆子来看你来,”
姜宁嘴角一抽,是来看她的吗,是来看看她又带回什么好让她搜刮走吧!
要说谁能从姜家这只铁公鸡身上拔毛,那也就属姜老婆子了,一声孝字大过天,姜父不好做得太过。
姜母性子虽然泼辣,但年轻时候又被姜老婆子磋磨惯了,俩人一对上姜母就不自觉地矮了一头。
姜宁甚至还能感受到身体对于姜老婆子的恐惧,她深吸一口气,阴阳怪气道,“奶你这话说的,哪回不是我前脚刚到家,后脚你就跟来了,”
姜老婆子也不兜圈子了,颐指气使道,“去把那两罐子麦乳精给我拿来,”
她再一想,两大罐子麦乳精都随便往那窗台一放,指不定带回来多少好东西呢,脚一抬就要往屋子里走,“我自己拿吧,上回那桃酥也挺香,这回买了吧,”
姜宁:“……”
她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连吃带拿的。
她脚步一转,挡在身前,故作关心地开口,“你老也来我家讨吃的,是不是二叔不让你吃饭啊?”
“不行,咱们杏花村可是要评精神文明村的,可不能出这种虐待老人的事来,”
“奶你别怕,我带你找大队长去,可得让他好好批评批评二叔他家!”
姜老婆子脸色一黑,这死丫头一句话三个弯,差点被她绕进去,怎么就要批评老二家了,“你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给不给。”
姜宁语气也冷下来,“不给。”
姜老婆子气得直跺脚,牟足了劲就要硬闯进去,却被姜宁一只手轻轻松松拦了下来,
她不信邪地再一使劲,咦,纹丝不动,
她一向是不服老的,在这几个村里,她打架就没输过,都是因为她胳膊劲儿大,但这回却被这个小丫头片子轻松拿捏住了,她胸腔剧烈震动,
顺势就往地上一躺,一手拍地就开始吆喝起来,“哎呦喂,都快过来看看,姜家这丫头刚回来就动手打我老婆子,动弹不了了,”
“我的腰啊,哪有这么当人孙女的,大逆不道的白眼狼,”
“还带个男人回家了,这是不知廉耻,家门不幸啊!”
“这哪是去城里念书的,分明是勾搭男人去了,指不定这带回来的好东西都是怎么来的!”
正是下工的时候,没一会姜家门口就围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对着姜宁和陆应淮指指点点的,其中不乏有嘴碎的,
“哼,我看进城念书也没啥好的,没个大人在身边,一个小姑娘说不准就学坏了呢,”
“还真领了个男的回家,你别说还怪俊的呢,”
“俊有啥用,说不准是小白脸呢,挣的工分还不够自己吃的呢!”
姜母气得眼睛都冒火了,哪有这么往自家孙女身上泼脏水的,说话都带上了哭腔,“妈,不能因为宁宁没给你拿麦乳精就这么泼脏水啊,你心咋这么黑呢!”
“我说错她了?!要她点吃的这么费劲,孝道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姜老太太,姜宁冷笑一声,抄起地上的大扫帚就拍了上去,“学到你肚子里了!”
“我爹腿摔折了,你们怕花钱,二话不说就分了家,”
“一分钱没给我们家,净身出户的,还好意思上门来打秋风!”
姜老婆子没成想姜宁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刚,一个没留神,大扫帚就拍脸上了,也顾不得撒泼了,蹭蹭起身跑到人堆里,拽着刚过来的大队长就要来个原地晕倒,
又来这一套,这都是姜老婆子的老流程了,一哭二闹三晕倒,
姜宁把扫帚一抬,指向姜老婆子,“你晕!我带你去医院,那边大夫说你没救了,这边我就给你定棺材!”
姜老婆子僵在原地,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少见的有点尴尬,大队长皱着眉看着眼前的闹剧,真糟心啊。
姜宁小嘴叭叭,“大队长,都分家了,奶还见天的扯巴我们家接济二叔家,”
“要是我们家宽裕也就算了,但是大队长你看看,大丫都瘦成啥样了,”
“就说我吃的好点,那也是腆脸在干妈家蹭口吃的,这日子真是,唉,”
众人视线落在一旁的大丫身上,十三四的孩子瘦小的像是**岁那么大,谁家没个孩子,心里都不太得劲,目光顿时就变了,
见姜老婆子还要插话,姜宁看一眼陆应淮,话锋一转,“奶非要抢家里的麦乳精,不给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这要是我自己个的也就算了,可这是陆哥的,”
“下乡之前干妈特意嘱咐我,在农村好好照应陆哥,这回可好,”
“陆哥响应号召下乡建设农村,她张嘴要抢人家吃的不成,直接就泼起脏水来了!”
“各位婶子伯伯婆婆都是明白人,谁对谁错一眼就能看出来。”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一句话把围观的人都给pua,这口风一下子就变了,
“我早就说这姜老婆子不是什么好人,准是要吃的没成又来撒泼了,也真好意思,”
“谁不说啊,拿着老大家的贴补老二家,她那孙子都胖成球了,大丫还瘦得跟麻杆似的,偏心到家了,”
“人家姜丫头和陆知青那是干亲,让她给说成什么了,女孩子名声要不要了!”
姜宁看到这,偷偷拧一把自己大腿,挤出两滴泪珠子,要掉不掉的盈在眼眶里,接着加把火,“泼我脏水不要紧,这话要传出去,人家知青怎么说,咱村的精神文明村还要不要了!”
陆应淮也紧随其后,轻咳两声,幽幽开口,“这可是诬陷罪,告到警察局里是要坐牢的。”
姜老太太吓得一个哆嗦,嘴硬开口,“哪有这么严重,”
关系到村子名声,大队长眉头一皱,把自己胳膊从姜老婆子手里扯出来,语气严厉,“胡闹!老姜太太,你这都多少回了,分家是我做的见证,说好老二家养老,你老也来老大家要吃的算怎么回事啊!”
“你还给人家泼脏水!坐牢都是轻的,搞不好要挨枪子儿的。”
“这样,你给姜丫头和陆知青道个歉,”见姜宁小嘴一张还要说,大队长又补上一句,“再给姜丫头和陆知青一人20块钱,当做赔偿了,”
姜老婆子又能搞事嘴又臭,这回更是差点败坏了杏花村的名声,大队长打定主意得让她长回记性。
姜老婆子咬紧牙关,她是怕那个不孝的姜宁和陆知青真报警,一想到要坐牢,她双腿都直发软,于是从齿缝里蹦出句话,
“我不该泼脏水诬陷你俩,给你道歉姜丫头陆知青,”说完就挤出人群跑没影了,当众给自己孙女道歉,她这张老脸臊的。
一旁的姜母一脸痛快,原来姜老婆子也没那么可怕,这不是让她姑娘给收拾了,“真给妈争气!”
姜大嫂也一脸崇拜,小姑子在家也挺好的,至少姜老婆子不敢再明目张胆来家里扫荡了,“宁宁你真厉害,虽说没拿到赔偿的钱——”
“谁说的,嫂子你看着,这钱我还非要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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