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升,路两边的树叶上还有很多露水。
这条路几乎就是跑长途的大车专用,路面被碾压的凹凸不平,每过去一辆大车,叶片就要抖落几滴露水下来。
同时,车里的人也要跟着往上颠簸一下。
“哐!”
这是乔枫的脑袋第五次跟车顶撞上,现在的马路可没有后世那么平整,什么柏油路,统统没有。
面前的这条路中间是两条深深的车辙印子,要顺着前车开出来的车辙往前开,时不时还会遇到石头,车子就会高高的跳起来,再重重的摔下去,还好解放大卡耐造,否则按照这个颠簸法,早就散架了。
本来他还想着睡一觉,谁知道刚出县城,还没出市里,脑袋都差点给撞肿了。
司机方志强瞥了一眼,哼笑道:“跟你说过,在车上睡不着的,要上了省道,路才会好点,你要是忍不了,现在说,我把你放下回家还来得及。”
乔枫拿下报纸,打了个哈欠,“不回,我说老方,你能别变着法儿试探我吗?说了挣钱就是挣钱,把我劝回去对你有啥好处,晚上我还能帮你看着小偷呢。”
情商不是白加的,乔枫也有心眼嘛,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一路上方志强在变着法的试探自己,想看自己要不要回家。
方志强猛地被戳破了心思,表情有点尴尬,轻咳了一声,“我这不是怕你在路上闹着要回去,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你要回去,我都不说回家。”乔枫说的斩钉截铁。
好不容易重来一回,他不愿意碌碌无为的过此一生。
方志强也就收起了试探的心思,拿出一支香烟,啪的点燃了,又拿出一根递给乔枫。
“算了,我不抽,你也少抽点吧,这东西不是好东西。”乔枫摆手拒绝了。
方志强吐出一口烟,“谁都知道不是好东西,但是我们在路上,只能靠这东西提提神。万一出个岔子,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你不懂。”
“那你跟我说说,这一路上有啥?”听他说了这么多次,搞得好像这一路上不是去运货,而是玄奘西天取经,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半夜有人偷油,小偷小摸的还好,只要打跑了他们就不敢再上来,但你见过那种不要命的吗?红了眼的人,打跑了他们也会再来,有时候还拿刀子呢。”
“还有,越往边疆去天气是越冷的,要是哪天窗户没关严实,冻掉鼻子都有可能。”
方志强说的半真半假,一半是真的,一半就是在开玩笑了。
两个人一边聊天,大车一边快速的往前进。
货车一路向西,路上并没有方志强说的那么危险,不过夜里倒是有人来偷过一次油,那人就是个红了眼不要命的,方志强下去阻止,他居然耍起了刀子,差点把老方给捅了。
还好当时乔枫反应过来,一脚踢开小刀,再给了那人一拳头。
偷油的一看车上两个男人,头也不回的就跑了,这才算化险为夷。
经过这次偷油事件,乔枫明显感觉到方志强对自己真诚了很多,有啥吃的愿意跟自己分一分,投桃报李,他也就把自己的油饼子也分了一半出去。
这一路走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越往西越冷,刚出发穿的是长袖外套,等到了边疆,两层大棉袄往身上套,都还觉得冷了。
不过好在,一路平安的到达了拉依玛。
乔枫拿上自己的小背包,跟方志强打了个招呼就准备下车。
“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方志强叫住了他。
乔枫诧异的回头,就看见方志强在车上掏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个信封递过来。
拆开一看,是一封介绍信,上面把乔枫写成了毛纺厂的销售人员,有了这封介绍信,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住在供销社,不必被治安队队员到处驱赶。
“拿着吧,我找厂子领导开的,正规手续,合情合理。”方志强叼着根烟,眯眼笑着。
“谢了。”乔枫一扬信封,笑着道谢,但随即脸色又是一变,“老方,你这是干啥?”
原来是方志强从车里又拿了一把小刀,还是开过刃的那种,冰冷的刀锋在黑夜里闪着寒光。
方志强耍着小刀,把它递到乔枫手上,“拿着吧,这地方你人生地不熟,要碰到危险还能拿出来防身,不过平时可别拿出来。”
“这是那个偷油的留下的?”
“对,你走吧,知道招待所往哪儿走吗?顺着这条路往前,再往左拐,进城区就能看见了。”方志强伸手指了个方向,嘱咐说。
招待所不便宜,乔枫这次出门总共就带了一百二十块钱,他还想省下点钱,留着进货。
于是又问,“除了招待所,还有别的地方能住吗?”
方志强倒抽了一口凉气,呲牙道:“小伙子,你这心够野的,这地方可不能乱跑,戈壁滩子上有野狼,饿急了眼能把你活吞了,晚上天气冷的,在外面一夜能冻僵,会冻死人。供销社虽然贵,至少人身安全能有保障。”
“我知道,你先跟我说说,还有其他住处吗?”
沉吟了半晌,方志强这才说,“有,除了招待所以外,居民家也能住人,给点钱就是了,但大部分都是哈族人,语言不通,文化也不同,人家不会让你住的。”
“好,明白了,我先去看看吧。”乔枫再次道谢,背着小背包踏上小路,但走出两步又回头问,“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五天以后,我中午到,还是在这碰头,走了!”
一脚油门下去,轰的一声,大卡车像头巨兽一样发出轰鸣,蹿着往前去了,扬起无数雪花。
千里之外的家乡还暖得跟什么似的,拉依玛已经开始下雪了。
仰头看着头顶飘落的雪,再看前方雾蒙蒙的路,乔枫这才启程,踏上赚第一桶金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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