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平衡的支点，安然才开始认真看待严清泽和这段婚姻，优点远胜于缺点，不至于点燃微末的不甘和愤怒。

等到失衡的那天她会掌握住足够的筹码，不至于像刚得知他还活着时手足无措，一败涂地。

大概是心里有所准备，这次怀孕她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焦虑，冷静地做下决定后绷紧的心放松下来。

气温渐渐回升，安然换下厚重臃肿的厚棉袄，穿上了薄一点的大衣。

她给婆婆和宝丫做了件薄棉袄，严清泽没那么怕冷，织了件深灰色的毛衣。

严清泽不是头一次收到她织的毛衣，但还是很高兴，晚上睡觉都有些舍不得脱下来。

他生来体热，寒冬腊月睡觉都是穿的单衣，穿毛衣热不说，还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不是很舒服。

同床共枕时间长了，哪怕没有翻身听呼吸声安然都能听出他有没有睡着。

“还是脱了毛衣吧！”自己做的东西被人珍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但还是不想影响他消息，每天繁重的训练已经够累了。

严清泽听她的话脱了毛衣，颇为规矩地睡在外侧。

双手叠在腹部，没有抱她，省得自己胳膊重压到肚子。

要是之前哪有这么贴心，安然越来越觉得这个孩子来的是时候。

“听陈姐说部队要办托儿所？”

“是有这回事，之前有战友出任务牺牲了，留下的孩子没人照顾，送回老家怕被人欺负，江旅长和李政委才想办个托儿所收留那些遗孤。”

“等托儿所办下来，你去打听一下负责照顾孩子的保育员靠不靠谱。”

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怕是要把宝丫送进去，但严清泽皱起眉头，“宝丫还小，咱们自己照顾吧！”

安然不是没有担心宝丫觉得他们不在意她，只是思考过后还是觉得送她去托儿所更好。

“现在我还能看着宝丫，等以后肚子大起来肯定照顾不好她。娘在食堂的工作很好，工资还不错，福利高，能花钱买到粮油米面，轻易不要辞掉。宝丫也有三岁多了，总不能天天和金宝待在一起玩，该多接触别的孩子交新朋友了。”

严清泽想了想，“还可以找个婶子帮忙照顾你们娘俩。”

左右他们家在家属院已经是另类的存在，不差多请个人来帮忙。

安然也想过另外找个靠谱的婶子照顾自己，只是娘那边怕是不太好接受。

“比起工作娘更在乎家庭，这几天去食堂上班风风火火的，好像有狗在后面追，恨不得插上飞毛腿赶回家照顾儿我和宝丫。短时间内还没什么，长期要兼顾工作和家庭很容易把人累垮的。”

严清泽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你别想太多，我去跟娘说。”

……

王美华自然不同意。

她放下筷子，眉头紧皱形成一个明显的‘川’字，拔高音量道:“不行！请别人我不放心，食堂里的活不重，我能照顾好安然和宝丫，实在忙不过来就把工作辞了。”

严清泽面无表情，:“工作不能辞，别让安然心里愧疚。”

安然:“……”

就不能说得含蓄一点，搞得她好尴尬。

王美华不解，“愧疚啥？安然肚子里怀着我的孙子孙女，我照顾她是应该的，不然跟着你们到部队干嘛？”

安然埋头喝粥，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严清泽:“来部队一家团圆的，你又没吃白饭，就算吃白饭也没人说你，好好的工作哪能随便辞掉，我不答应。”

王美华被他的话气得重重地放下筷子，“这是我的工作我想咋样咋样，不用你们管！”

严清泽面不改色，目光坚决，“那我想请人也不用你管！”

安然和宝丫缩在一旁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母子俩硬邦邦的谈话结束，不欢而散。

严清泽快速吃完早饭离开了。

王美华被气得吃不下饭，找安然抱怨，“你看，他就是头倔驴，根本不能好好说话。”

安然笑眯眯地安抚，“虽然他说话有些直接，但找人这事我是支持他的决定的，你在村里忙惯了，刚过来时没什么事干闲得无聊，现在有了工作精气神都好了，实在没必要为了家里牺牲。要是心里过不去每个月出五块钱，咱们三个加起来有十五块，足够请一个婶子。”

王美华撇了撇嘴，“工作工作，就只知道惦记工作，家属院里的人咋想我，这么大年纪顾着工作不照顾儿媳妇和孩子，怕是要被笑死。”

知道她在乎面子，安然笑着开解:“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干嘛，能握在自己手里头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那些没工作没能力赚不到钱的人指不定多羡慕你呢！以后咱们家小宝生出来花销大了，你能赚钱还能买到食堂的粮食，对这个家庭的贡献最大。”

听着好听的话，王美华觉得窝心，笑了起来，“那还是比不了你，怀孕生娃多辛苦，你的功劳最大。我这工作确实不错，还有人想给我介绍老头呢！以为我傻，好好的日子不过找一家子外人伺候。”

这段日子她跟家属院的人打成一片，谁好谁坏都摸了个七七八八，知道有不少人眼红她家，平日里在食堂一点便宜都不敢占，生怕被人逮着丢了工作。

真要辞了这么好的工作心里也确实会难受，倒不如继续干着，赚钱给家里多弄点好吃的。

婆媳俩商量好，先找好人，等肚子大了行动不便时再来照顾。

宝丫也不用送去托儿所了，王美华和安然轮着带，只要不跟去厨房碰那些热汤滚水的带起来也轻松。

……

就这样一直到怀孕满了三个月，坐稳了胎，安然才被允许出去逛。

家里人少活不多，绝大部分被婆婆和严清泽揽下，两节课用不了多少时间备课，日子过得有些无聊。

这次出门她想发展一下自己的爱好，小时候老爷子给她开蒙时提了一嘴画画有天赋，荒废了这么多年，趁着现在有空看能不能捡起来。

指望这个赚钱暂时是不可能的，现在的报社写文章画插图都没有钱，选上了只给一些票。

安然没那么高的目标，手里头有钱，又有闲，就想干点喜欢的事。

陈巧云陪着她到书店，看她买了好几本连环画、画本和水彩颜料，以为是给宝丫用的，笑着说:“买这么多画画用的东西，你这是想培养一个画家呀！”

听出误以为是给宝丫用的，安然没有解释，“画家哪有那么好培养，显得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我看宝丫长得挺结实，没准以后随了她爹去当兵，干不了这细致活。要是我家国栋能成为飞行员，咱们当爹妈脸上也有光，为了给他补充营养，每个月还要寄钱给老家那边，我家奋斗的工资一个月都剩不下几个钱了，养个孩子真不容易。”

陈巧云现在羡慕极了安然一家，大人都有工作，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结实健康，肚子里又怀上了一个，再来个儿子，儿女双全不要太好了。

她也想要找工作，结婚前曾经在纺织厂工作过，婚后跟着男人过来随军，梁主任介绍的工作大多要和家属院的大姐婶子们打交道，她干不来那样的话。

市里也有棉纺厂，运作一下倒是能进去，可家里的男人孩子需要她照顾，一家三口只能指着郝营长的工资和补贴过活。

日子过得还行，只是不能像安然那样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你怀孕后比之前更好看了。”可见平日里的生活过得有多滋润。

旁的不说，身上穿的这件红色大衣没个七八十块钱拿不下来，还有皮鞋手表，看起来喜庆又贵气。

陈巧云刚结婚时买了一件大衣，平日里舍不得穿，逢年过节才穿出来装点门面。

安然出门前照了镜子，没涂口红，气色比刚过来时要好，可能是心里没那么拧巴，整个人都容光焕发，漂亮加倍。

本来出门前不想穿得太鲜艳，选择穿黑色双排扣大衣，但婆婆要求她穿鲜艳点，在人群堆里更显眼，万一碰上了拐子挣扎时也能及时发现。

这边有部队驻扎，她们来回坐的部队的车，去的又是市里，哪有拐子那么猖獗。

不过有备无患，为了自己的安全换件衣服也没什么。

安然也不是一点都不通人情世故，没有肆意买买买，除了买画本水彩，十分克制地买了一斤红糖，一罐糖霜乌梅、一块豆腐、两只猪蹄。

两人坐着部队的车回到家里。

王美华接过猪蹄兴奋不已，“这次的猪蹄买的好，肥多瘦少，做成红烧大虎最喜欢吃。”

安然也喜欢吃，“多加醋和剁辣椒。”

比起新鲜的猪蹄她更喜欢腊猪蹄，咸香不腻，只是现在怀孕了吃多了腌制的东西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我还不知道你，不喜欢菜里有甜味，咱们娘俩口味差不多，大虎和宝丫吃不了辣，不知道以为咱们才是亲母女。”

王美华立马将两只猪蹄放到煤炉子上燎掉残留的猪毛，清洗干净，剁成块，焯水、炒糖色。

时间充足她弄得细致，先大火炖上一个小时再转小伙慢炖收汁。